显然尹康嘴里的过些日子的概念,和一般意义的日子显然有很大不同。
自从尹康离开后,那道峡谷就静静地躺在山林中,只有不远处的那条河流陪伴着它。
岁月很快在峡谷的周围布满了茂密的树林,如果不是像冉和尹康他们那样总是从空中看东西,即使走到离峡谷很近的地方,也很难发现这道狭长的峡谷。
时光的长河不知又带走了多少岁月后,这片山林里终于出现了冉口中的人类的足迹,这是一群拿着木制、竹制或石制猎具,身穿兽皮的猎人。
再然后,这些猎人逐渐多了起来,并在这片山林中几处土地异常肥沃的小山谷定居下来,渐渐形成了村寨,不知多久后,终于有人发现了那道峡谷。
根据这些人的不断探索,这道峡谷的面貌逐渐呈现在人们眼前,这是一道东西走向,中间宽两头窄,并且中间部分略向北弯曲的弧形峡谷。中间最宽处不足十里,东西长却足有三百里,谷深却是一眼望不到底。峡谷在往北去一二十里,还有一条大河,只是因为峡谷的缘故,少有人去。
因为峡谷的形状,这些山里的人们就把它成为月牙谷。
山中无岁月,这些勤劳朴实的山民不管山外的变化,就这么自给自足地在山中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猎人们在在深山里发现了一头狼后,他们的噩梦开始了。
本来猎人在山里遇到狼,不是什么新奇事。可当猎人们接二连三被这头狼伤害,并且在几个山寨的山民组织了联合捕杀,却仍被这头狼击溃后,这头狼变成了山民心头的阴影。
而更加奇怪的事紧接着就发生了,有这这么一晚,这片山林里的所有山民,竟然同时做了一个梦,梦中一头狼警告他们,不要再企图抓自己,并说自己是这山里的狼神,要山民们尽快在深山里给自己造一座狼神庙,而供奉狼神的除了日常供品外,每隔三个月,还要在狼神庙里献上一对童男童女。否则,狼神就会给这里降下灾难,所有人都活不了。
如果一个人做这样的梦也就罢了,可除了不会说话的小孩子,竟然几个山寨的所有山民都做同样一个梦,就不是山民能接受的了。
山民们开始想各种办法,包括请山外有名的猎手,重金聘请号称能捉鬼降妖的大神大仙,可除了又白白把这些高手神仙之流送进狼口外,山民的日子却是更加艰难了。
最后,万般无奈的山民们只好认命,他们聚集了几个山寨所有的财物,终于在狼神指定的地方盖起了一座狼神庙,那狼神庙就紧临着那道峡谷的西端处。所以,当地山民也有人把那个月牙谷叫做狼神谷。
之后,山民们在亲人不断生离死别的血泪中渡过了两年多。
这一天,从山外进来了一个老者,这老者一身粗布衣褂,瘦瘦高高,须发如银,只背了一个小小包袱。
天快黑的时候,老者走进了一处山寨,到一户人家里借宿。
那户人家里只有一对年老的夫妇和一个小小女童。
简单的晚饭后,老者开始和这家人闲聊起来。话题很快就聊到这里的凄惨生活,以及那个狼神。
那家里的老头子泪眼凄然地看着那个女童:“唉,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娃子一出生她娘就死了,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她爹又让狼神吃了,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给狼神献祭的时候,到时候,这个娃就要……,今后,我们老两口可怎么过啊。”
早已在唏嘘感叹中打听清楚狼神庙位置的那个老者,看了看一旁仍然懵懂无知的女童,终于忍不住怒道:“什么狼神,我看是狼妖才对,这么祸害百姓,早晚就遭报应。”
看着老者银须乱颤,倒把老两口吓得不轻,忙又反过来安慰老者:“老哥啊,小声些,不要让狼神听到。唉,说起来,我们也都是一把年纪了,凡事啊,也早该看开了,这都是命啊。”
山里的天黑得早,黑得快,山寨很快被黑暗淹没了,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已经睡下的老者这时忽然翻身坐起,他侧耳倾听一会儿,下了床径直向房门走去,到了门前也不开门也不停留,那门竟像不存在一般,被他一穿而过。
到了外面,老者抬头看了看天空,嘴里喃喃自语道:“我只说过些日子再来,没想到这里竟闹出这么大的事,算了,还是由老爷子我亲自来了结这件事吧。”说完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光,腾空而起,向狼神庙方向而去。
这老者正是那个被他妈喊回去吃饭的尹康,不一刻,尹康已找到了狼神庙前,他上前一脚踹开庙门,借着夜色,看到正对庙门供奉的一座狼神像,不由破口大骂道:“呔,何方妖孽,竟敢冒充狼神,快快现形出来,让老爷子我把你扒皮抽筋。”说完抬手一道掌心雷,打在狼神像上,顿时把狼神像炸成了一地碎泥块。
就听幽黑的狼神庙里响起一声冷哼:“哼,一个小小的五行道士,也敢跑来管本神座的事,看来又该给那些刁蛮的山民一些教训了。”
然后一个高大的黑影慢慢显现在尹康面前,那黑影身穿一套不知哪里弄来的铠甲,到真有几分像是庙里供的天神,只是一对眼珠子,却冒着蓝幽幽的寒光。
尹康像是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就是狼神?”接着猛地扎了个架式,厉声喝道:“这不关那些山民的事,本道爷我是替天行道,今晚定要将你这个妖孽伏诛。”说着话,脚下却不进反退,向着庙门处靠近。
那黑影看着尹康,不紧不慢地冷笑道:“不错,我就是狼神,我今晚就看看你如何替天行道。”
这时尹康已经退到了庙门口,狼神却忽然抬起一只手来一挥,被尹康踹开的庙门顿时砰的一声,又合并在一起,狼神庙立刻又陷入了一团漆黑之中。
黑暗中顿时响起一片像是锐器破空的声音,以及一阵“稀里哗啦”东西被撞碎落地的声音,间或还会闪过一道电光或火光,伴随着尹康的急促地惊怒叫声。
借着电火一闪的光芒,只见那狼神双手各是四道锋利的利爪,在电火光中闪动着寒芒,爪爪不离尹康的要害。而尹康则在惊呼声中狼狈地躲闪着,双手还在怀里不停掏着什么。每过一会儿,漆黑的狼神庙又会在尹康手上绽出一团电光或火光时,亮上那么一下。
又是一道掌心雷闪过,可以看到尹康已经被逼到了一根柱子前,在亮光即将熄灭的一瞬间,尹康背后柱子的黑影中忽然又伸出了一只黑乎乎的爪子,直奔尹康的后心。与此同时,尹康对面的狼神蓝幽幽的眼光猛然一亮,狼神忽然加速,向尹康扑了过来。
黑暗之中响起了一声如击败革般的闷响,接着是一声惊怒交加的惨叫,然后狼神庙又陷入了漆黑寂静之中。
再隔了有一会儿,寂静中响起“嚓”的轻响,一个火折子被打着,火光闪动了几下后稳定下来,狼神庙里的情景终于显露出来。
却见那个狼神脸色灰暗的萎顿在地上,似是遭受了重击,紧咬着牙关,嘴角还有一道血迹,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尹康。
尹康则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一只手里举着个火折子,另一只手里却攥着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爪子。
那爪子的主人并不是狼神,而是被尹康从哪个柱子后拉出来的一头巨猿。黑猩猩般的巨猿身材粗壮,比尹康大了一倍半有余。但被尹康攥住一只爪子后,似乎丝毫反抗不得,老老实实地半蹲在尹康身边,只是一双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原来刚才黑暗中,一狼一猿前后夹击,以为可以把尹康一击置于死地的瞬间,尹康却间不容发地身子一旋一侧,就轻松让过了前后的攻击。同时伸出一只手一把攥住了身后偷袭的那只爪子,一引一带之下,将偷袭的爪子的力量尽数引向了扑过来的狼神。那狼神前扑一击落空,面前忽然失去了目标,心下正惊呼不好,却已来不及再做反应,那只偷袭的爪子已经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狼神的胸口上。
尹康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一番狼神和那个巨猿,这才笑骂道:“好两个孽畜,老爷子我一到,就发现了你们两个一明一暗,狼狈为奸。为了引你们出来,老爷子我都快装孙子了。”说着对那狼神戏谑地嘿嘿一笑,“怎么样,刚才是不是撵得老爷子我很痛快啊?你不是想看看老爷子我是怎么替天行道的么?”说着拿火折子的手一挥,一点火苗从火折子飘出,点亮了供桌上的灯台。
那狼神趁此机会和巨猿交换了几下眼神,这时忙装作虚弱地道:“大仙饶命啊,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才想起伤害人命,可我们也是为了生存啊,还望大仙可怜我们则个。”
尹康闻言冷笑道:“为了生存?可知你们害了多少人命?害人之时可想过有今天求饶的时刻?”说着猛然盯着那巨猿道:“想来这装神弄鬼的勾当都是你这妖畜的主意了,哼,想不到你倒大度,竟然甘愿躲在幕后,弄出个什么狼神来,现在竟然都可以幻化人形了。如果我猜的不错,下一步恐怕就要再出来一个猿神了吧。”
巨猿猛地一惊,忙躲开了尹康的目光,眼神闪烁地偷偷向狼神递了个眼色。
狼神略一犹豫,一咬牙道:“大仙,实不相瞒,我二人并非妖怪,而是真正的天神……”
不等狼神说完,尹康猛地俯身到狼神面前,嘻嘻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什么,不然你们岂能活到现在?”
在狼神一愣神的功夫,尹康出手如电,在狼神和巨猿的泥丸、膻中和丹田处各点了一指。
那巨猿猛地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忿恨,软软倒在地上。
狼神难以置信地看了尹康一眼,想要说什么,但却只发出了几声狼嗷般的闷吼。然后他高大的身躯迅速缩小,眨眼间变回一头巨狼萎顿在地上。身上的铠甲也冒出一股黑烟,很快化作十几根骸骨,散落在身下。
尹康这才拍拍手站起身,看着地上一狼一猿冷笑道:“老爷子我可没兴趣知道你们两个小神是怎么来到人间,又是怎么钻进这两只畜生体内,不过我却是不好亲手灭了你们,既然你们喜欢这副样子,今后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幅皮囊里吧。”
旋即尹康又皱眉自语道:“哎呀,还是不好,这两头妖畜虽然不能再幻化人形了,可毕竟体内是两个天神的元神,就这么放任它们在这里,难保今后不会为祸一方,还要想个办法善后才是。”
尹康眼珠转了几转,忽然笑道:“有了。”伸手抓起一狼一猿,猛地一脚跺在地面,然后身子腾空而起,直接撞破狼神庙的房顶,疾速向月牙谷方向飞去。
尹康身影刚刚消失,狼神庙就在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中坍塌,转眼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尹康片刻间飞到月牙谷西段上空,看也不看,随手把一狼一猿丢进了谷中,哈哈笑道:“你们就在这谷中老实呆着吧。”
尹康独自笑了一会儿,却忽然一皱眉,自语道:“冉那个家伙,丢下了这道峡谷,该怎么办才好呢?”
伸手在银白发亮的头上挠了半天,尹康才终于嘀咕道:“如果能再见到冉那个家伙,一定要他赔我些好玩的东西。”说着叹了口气,“现在,说不得老爷子我要费一番手脚了。”
说完无奈地摇摇头,正要行动,忽又顿住身形,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袋子,在手里掂了掂,嘿嘿笑道:“冉那家伙总是缘分不离口,却要我去给他找什么有缘人,嘿嘿,我倒要看看,你的有缘人怎么出现。”
这回再不迟疑,身形化作一道白光,径向峡谷东端冲去。
这天黎明时分,附近几个村寨的山民都被北方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惊醒了。
还以为发生地震的山民,迷迷糊糊中惊慌失措地冲出家门,少不得赤身光脚的狼狈相。
但是山民们直等到天色大亮,巨响渐渐平息,却连一丝地皮震颤都没感觉到。
惶惑莫名的山民提心吊胆地又过了几天,免不得谣言四起,有说山神发怒的,有说狼神降灾的,莫衷一是。
最后,终有胆大的山民结伙进山,向着巨响的方向搜索过去,结果却发现两件奇事,一个是狼神竟然被夷为一片平地,另一个是那座峡谷不见了,竟然在一夜间变成了一道连绵的山峦。
从此后,狼神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那道山峦却常年被一层云雾遮掩,使人只能远观,却又难以尽识真面。
也有好奇的山民企图进山一探,却总是在那片云雾中迷失方向,转悠几天后,无一例外的总会回到自己进山前的地方。久而久之,再没有了试图进山的人,而这道突兀而来的山峦,就被当地人叫做迷雾山。
至于狼神和那道峡谷,则在岁月的流逝中,渐渐被人们遗忘,只有在故老的一些传说中,才会被只言片语地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