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安国郡王,今日的太子殿下张承太,实在是被他的父亲吓怕了,四个皇子的心智加在一起也顶不上父皇一根小指头啊。
想起宫变那天的事情,张承太就心有余悸,玄武门之变是张家几个儿子心中永恒的梦想,老三也不例外,在沐英等人冲进来拥立他的时候,他也曾动心过,可是一瞬间的犹豫救了他的命,也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好处。
不费吹灰之力,坐享其成竟然当上了梦寐以求的储君,入主东宫,何等的风光,但是前任太子的阴影时刻笼罩在老三心头,睡在东宫的头几个晚上,每天都能梦到大哥满身血迹的跪在丹陛前,手持宝剑声嘶力竭:“愿生生世世不在帝王家!”哀号之声让老三猛醒。
这太子,不是那么好当的。
张承太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条计策,那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兢兢业业当太子,绝对不干出格的事情,这日子是过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疑神疑鬼。
皇帝让他去内阁参知政事,甚至放给他一些披红的权力,这让张承太很是警醒,父皇又在考验我了,看看我是不是贪恋权欲,父皇健在,春秋鼎盛,这政事完全可以处理的来,为啥放给我做,难不成是真想培养我?鬼才信。
所以张承太采取了很消极的策略,每日里也到内阁来,但是对于那些公文,一概推说自己无力处理,让他们交给司礼监或者乾清宫方面,这是在表明一种态度,父皇健在,我张承太对于权力毫无**。
聪明反被聪明误,张承太的推诿胆怯让皇上感到他是个不堪重任的儿子,当即拂袖而去,走到门口,又撂下一句话:“从明天起,太子不用来内阁了,去南书房读书去吧。”
当太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面如死灰,知道这件事自己处理错了,不过他并不后悔,唯唯诺诺总没有错,总比让父皇忌惮自己来得好。
……
回到乾清宫之后,果然有奏折进来,是协办大学士杨锋进的折子,奏报湖广河南等地有公文错乱的情形出现,这还是杨锋从几分不起眼的地方奏折上发现的端倪,这两省官府向上面请功,说是向陕西运送钱粮的任务完成的如何如何出色,短短几天便组织了骡马民壮将府库里大批粮食装车运往陕西。
蹊跷,虽然朝廷准备对西凉用兵,但是也没急迫到这个份上,何况陕西也是丰腴之地,粮草囤积不少,暂时不必从其他省份调运,杨锋又紧急查阅了户部的公文,确定并无调粮的文件发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伪造公文。
皇帝看完,也是大吃一惊,再看杨锋的处理意见,是以八百里加急回复当地官府,让他们迅速追回粮草,然后再派出锦衣卫彻查此事。
皇帝拿起朱笔,在上面写了个让太监跑步送回内阁,想了想,又派出一名小太监,传杨锋觐见。
这是皇帝第二次召见杨锋,第一次是金殿奏对,那次皇帝对这个年轻人就有很好的印象,出身贫寒,不卑不亢,对答如流,很有寒士风范,所以皇帝钦点了他的状元,现在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昔日的寒士已经成长为温文尔雅潇洒自如的内阁官员,思维机敏,行事果决。
“杨锋,你以为,这伪造公文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杨锋略一思忖,道:“请陛下先恕臣之罪。”
“你有何罪?”
“臣本来没有罪,但是陛下让臣答对,臣不敢不据实以报,这就会提到一些不该提的人……所以。”
“哈哈哈,朕赦你无罪,讲吧。”
“伪造文书调运粮草,意图谋反,乃死罪也,有此包天贼胆之人天下又能有几人,所以臣判断,有两个可能,一是西北那些乱臣贼子,还有一个就是……”
说到这里,杨锋顿了一顿,皇帝瞟了他一眼,以皇帝的聪明,自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是冷声道:“讲!”
杨锋的胆子也真够大,一咬牙道:“还有一个可能是就藩长安的燕王殿下。”
说完,直挺挺的跪下去,挑拨皇帝父子关系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杨锋经过分析,觉得燕王干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比较大,为了博出位,他还是毅然说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生气,反而微笑起来,他很欣赏杨锋这种不怕死的态度,对自己死忠,绝无二心的臣子,还有啥可说的。
甚至在一时间,皇帝觉得杨锋比自己那几个花花肠子的儿子还要可爱些,小伙子有胆有识,啥都敢说,皇帝面前不耍心眼,是个可造之材。
“不错,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打发走了杨锋,皇帝忽然想起自己的宝贝女儿安乐公主,自从宫变事件之后,女儿就如同变了个人一样,除了每日按照惯例来请安之外,再不来御书房玩了。
小丫头记仇呢,她的生母被淑妃打死在皇宫内,骨灰埋在西六所,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也难怪她这样。
唉,谁让朕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呢,皇帝心底泛起一股柔情,转瞬又想到,女儿已经长大了,似乎到了该找婆家的时候了,放眼天下,能配得上公主的青年才俊还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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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又处理了一些奏折,已经是深秋季节,天黑的早,不知不觉到了掌灯时分,一个太监捧着朱漆托盘进来,上面摆着十几块玉牌,每块牌子上都写着嫔妃的名字,皇帝扫了一眼,忽然心烦意乱起来。
皇帝老了,对于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多的喜好,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如今这些皇宫里的女人们,不是对自己噤若寒蝉就是心怀鬼胎,当自己不知道么,她们盯着的都是皇后的宝座,哼,那个位子是那么好坐的么!
皇帝一抬手,将托盘打翻在地,吓得太监扑通一声跪倒,皇帝也不理他,起身喝道:“摆驾养心殿。”
看架势,皇帝是要在养心殿彻夜办公了。
……
相府,杨锋又来吃晚饭了,现在柳相爷已经把杨锋当做准女婿来看待了,杨锋是个单身汉,家里也没几个像样的下人伺候,老两口心疼准女婿,所以经常叫他来一起吃饭,顺便还能增进杨锋和柳迎儿之间的感情。
虽说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相爷两口子做主就能把婚事给定下来,但是两人也都不是俗人,想当初柳松坡一届贫寒学子,柳夫人乃是官宦豪门家的千金小姐,硬是冲破阻力走到一起,也是一桩美谈,当父母的如此,又怎么会勉强女儿呢。
感情,总是要靠接触来增进的嘛。
可是柳迎儿却很抗拒和杨锋来往,这让大家都很为难,柳靖云两口子也跟着急,这么好的妹夫,放弃了就可惜了,可是谁说都不好使,柳迎儿虽然表面柔弱,骨子里硬的很,真要再演出一幕翘家的大戏,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席间,依然是柳松坡老两口和未来的大舅子柳靖云陪客,柳迎儿躲在书房里不出来,进出柳家已经许多次了,杨锋也不再拘束,和未来的岳父大舅哥谈天说地,尽显自己的才华,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用自己的个人魅力,潜移默化的征服柳迎儿,因为他坚信,像自己这样优秀的男子,柳迎儿没有理由不喜欢。
有志者事竟成,这是杨锋的座右铭,只要他认准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
酒足饭饱之后,柳松坡正准备邀请准女婿到书房看看自己新近收的一幅古画,忽然柳迎儿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对杨锋道:“随我来,有话和你说。”说罢,转身先走了。
杨锋顿时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喜悦浮上心头,柳相爷两口子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喜色,有门,柳靖云赶紧推了一把杨锋:“还傻站着,赶紧去啊。”
杨锋略带羞涩的一笑,紧随着柳迎儿去了,来到柳迎儿的书房,杨锋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这就是梦中人的书房,从里到外都侵着一股淡淡的女儿香。
定睛一看,更为惊讶,到处都是书,藏书量不亚于柳松坡,迎儿真是个学富五车的才女啊,在杨锋心中,柳迎儿的魅力值瞬间又增加了好几个百分点,这样的才女,简直就是为我杨锋量身打造的!
看着杨锋站在那里发花痴,柳迎儿鄙夷的一笑:“大学士,想什么呢?”
柳迎儿的声音还带着那种清脆娇憨的萝莉音,所以在杨锋听来并无半分讥讽的味道,还以为是心上人和他打趣呢,便讪笑道:“小生只是惊叹柳小姐藏书之广,真是汗牛充栋啊,若是小生年幼时候能有这些书……”
“好了,叫你来不是和你说这些的,你先坐下。”柳迎儿不客气的打断了杨锋,指着墙角一张板凳道。
杨锋嘿嘿一笑,并不去坐那板凳,而是在柳迎儿面前的太师椅上坐下,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柳迎儿,道:“有什么话,坐近了说比较好。”
柳迎儿眉头微蹙一下,开门见山道:“杨大学士,我不希望看见你再到我们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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