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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略
    《三略》原称《黄石公三略》,是中国古代的一部著名兵书,与《六韬》齐名。
    此书侧重于从政治策略上阐明治国用兵的道理,不同于其他兵书。它是一部糅合了诸子各家的某些思想,专论战略的兵书。南宋晁公武称其:“论用兵机之妙、严明之决,军可以死易生,国可以存易亡。”北宋神宗元丰年间被当时武学必读书《武经七书》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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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一说
    一说是由三国魏明帝时期的李康提出的。“张良受黄石之符,诵《三略》之说,以游于群雄。”这是东汉末年的一般看法,认为《三略》是黄石公所作,张良所传。这在《隋书·经籍志》中可以找到印证,注明作者是“下邳神人撰”。
    二说
    二说是有唐朝的张守节提出的。张守节《正义》:“言吕尚绸缪於幽权之策,谓《六韬》、《三略》,阴符七术之属也。”这就是说,张守节认为黄石公给张良的《三略》是吕尚所作。
    三说
    三说是清朝的姚际恒提出的,他认为在《汉书·艺文志》中没有收录《三略》,这就见出这书应成于汉后,是后人假托之作。
    当今历史学家对作者的评判
    有人根据东汉末年建安年间陈琳在其所著《进军赋》中始见《三略》、《六韬》之策,而在“中略”中为哀世作的话,认为东汉末年是本书的成书时间。但现在人认为第一种说法更可信。因为《三略》的文义、用词、句法都不古奥,与殷末周初时期成书的文章文体大不一样,这就见出其成书年代就更晚一些,但决不会晚于西汉末年,因为在《后汉书》中就有提到《黄石公三略》这本书的记载,这些都可以说是第一种说法的佐证。对于第三种说法不可信的证据是东汉初年光武帝诏书里面就大段引用过《黄石公记》,除个别字与今本《三略》稍有不同外,其余全同。《三略》即是秦末汉初的作品,为什么在《汉书·艺文志》中没有记载呢?这从《汉书·艺文志》中可以找到答案“汉兴,张良、韩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删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诸吕用事而**之,武帝时军正杨仆捃摭遗逸,纪奏兵录,犹未能备。至于孝成,命任宏论次兵书为四种。”所谓“四种”就是兵权谋家、兵形势家、兵阴阳家、兵技巧家。《三略》虽属于兵权谋家,但可能是被漏录了,后来光武帝能读到它,可能此书以在民间官位流传,又传回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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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本
    南宋孝宗、光宗年间刻《武经七书》本
    《续古逸丛书》影宋《武经七书》本
    1935年中华学艺社影宋刻《武经七书》本
    丁氏八千卷楼藏刘寅《武经七书直解》影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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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
    ●上略
    【本篇主旨】
    本篇可以用书中原文来概括“设礼赏,别奸雄,著成败。”本中通过对设礼赏详细说明,就是要以礼赏来招纳贤士,也强调以民为本的思想,可以说是为王者书。并为王者提出了具体的战略策略。
    【原文】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故与众同好,靡不成;与众同恶,靡不倾。治国安家,得人也;亡国破家,失人也。含气之类咸愿得其志。
    《军谶》②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人之所助,强者怨之所攻。柔有所设,刚有所施;弱有所用,强用所加;兼此四者,而制其宜。
    端末未见,人莫能知;天地神明,与物推移;变动无常,因敌转化;不为事先,动而辄随。故能图制无疆,扶成天威,匡正八极③,密定九夷④。如此谋者,为帝王师。
    故曰:莫不贪强,鲜能守微⑤,若能守微,乃保其生。圣人存之,动应事机。舒之弥四海,卷之不盈怀;居之不以室宅,守之不以城郭;藏之胸臆,而敌国服。
    《军谶》曰:“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
    夫为国之道,恃贤与民。信贤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则策无遗。所适如支体相随,骨节相救;天道自然,其巧无间。
    军国之要,察众心,施百务。危者安之,惧者欢之,叛者还之,怨者原之⑥,诉者察之,卑者贵之,强者抑之,敌者残之,贪者丰之,欲者使之,畏者隐之,谋者近之,谗者覆之,毁者复之,反者废之,横者挫之,满者损之,归者招之,服者居之,降者脱之。获固守之,获阨塞之,获难屯之,获城割之,获地裂之,获财散之。敌动伺之,敌近备之,敌强下之,敌佚去之,敌陵待之,敌暴绥之⑦,敌悖义之,敌睦携之⑧。顺举挫之,因势破之,放言过之,四网罗之。得而勿有,居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为者则己,有者则士。焉知利之所在?彼为诸侯,己在天子,使城自保,令士自处。世能祖祖⑨,鲜能下下⑩;祖祖为亲,下下为君。下下者,务耕桑,不夺其时;薄赋敛,不匮其财;罕徭役,不使其劳;则国富而家娭,然后选士以司牧之。夫所谓士者,英雄也。故曰:罗其英雄则敌国穷。英雄者,国之干;庶民者,国之本。得其干,收其本,则政行而无怨。
    夫用兵之要,在崇礼而重禄。礼崇,则智士至;禄重,则义士轻死。故禄贤不爱财,赏功不逾时则下力并而敌国削。夫用人之道,尊以爵,赡以财,则士自来;接以礼,励以义,则士死之。
    一河之水,而三军之士思为致死者,以滋味之及己也。《军谶》曰:“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与之安,与之危,故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以其恩素蓄,谋素合也。故蓄恩不倦,以一取万。
    《军谶》曰:“将之所以为威者,号令也;战之所以全胜者,军政也;士之所以轻战者,用命也。”故将无还令,赏罚必信;如天如地,乃可御人;士卒用命,乃可越境。夫统军持势者,将也;制胜破敌者,众也。故乱将不可使保军,乖众不可使伐人。攻城则不拔,图邑则不废;二者无功,则士力疲弊。士力疲弊,则将孤众悖;以守则不固,以战则奔北。是谓老兵。兵老,则将威不行;将无威,则士卒轻刑;士卒轻刑,则军失伍;军失伍,则士卒逃亡;士卒逃亡,则敌乘利;敌乘利,则军必丧。《军谶》曰:“良将之统军也,恕②己而治人,推惠施恩,士力日新,战如风发,攻如河决。”故其众可望而不可当,可下而不可胜。以身先人,故其兵为天下雄。《军谶》曰:“军以赏为表,以罚为里。”赏罚明,则将威行;官人得,则士卒服;所任贤,则敌国震。《军谶》曰:“贤者所适,其前无敌。”故士可下而不可骄,将可乐而不可忧,谋可深而不可疑。士骄,则下不顺;将忧,则内外不相信;谋疑,则敌国奋。以此,攻伐则致乱。
    夫将者,国之命也。将能制胜,则国家安定。《军谶》曰:“将能清,能净;能平,能整;能受谏,能听讼;能纳人,能采言;能知国俗,能图山川;能表险难,能制军权。”故曰,仁贤之智,圣明之虑,负薪之言③,廊庙之语,兴衰之事,将所宜闻。将者,能思士如渴,则策从焉。夫将,拒谏,则英雄散;策不从,则谋士叛;善恶同,则功臣倦;专己,则下归咎;自伐,则下少功;信谗,则众离心;贪财,则奸不禁;内顾④,则士卒淫。将有一,则众不服;有二,则军无式;有三,则下奔北;有四,则祸及国。《军谶》曰:“将谋欲密,士众欲一,攻敌欲疾。”将谋密,则奸心闭;士众一,则军心结;攻敌疾,则备不及设。军有此三者,则计不夺。将谋泄,则军无势;外窥内,则祸不制;财入营,则众奸会。将有此三者,军必败。将无虑,则谋士去;将无勇,则吏士恐;将妄动,则军不重。将迁怒,则一军惧。《军谶》曰:“虑也,勇也,将之所重;动也,怒也⑤,将之所用。”此四者,将之明诫也。
    《军谶》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军谶》曰:“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故礼者,士之所归;赏者,士之所死。招其所归,示其所死,则求者至。故礼而后悔者士不止;赏而后悔者士不使。礼赏不倦,则士争死。《军谶》曰:“兴师之国,务先隆恩;攻取之国,务先养民。”以寡胜众者,恩也。以弱胜强者民也。故良将之养士,不易⑥于身;故能使三军如一心,则其胜可全。《军谶》曰:“用兵之要,必先察敌情:视其仓库,度其粮食,卜其强弱,察其天地,伺其空隙。”故国无军旅之难而运粮者,虚也;民菜色者,穷也。千里馈粮,民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⑦。夫运粮百里,无一年之食;二百里,无二年之食;三百里,无三年之食,是国虚。国虚,则民贫;民贫,则上下不亲。敌攻其外,民盗其内,是谓必溃。
    《军谶》曰:“上行虐,则下急刻⑧;赋敛重数,刑罚无极,民相残贼;是谓亡国。”
    《军谶》曰:“内贪外廉,诈誉取名;窃公为恩,令上下昏;饰躬正颜,以获高官;是谓盗端。”
    《军谶》曰:“群吏朋党,各进所亲;招举奸枉⑨,抑挫仁贤;背公立私,同位相讪②◎;是谓乱源。”
    《军谶》曰:“强宗②聚奸,无位而尊,威无不震;葛藟②②相连,种德立恩,夺在位权;侵侮下民,国内哗喧,臣蔽不言;是谓乱根。”
    《军谶》曰:“世世作奸,侵盗县官②③,进退求便,委曲弄文,以危其君;是谓国奸。”
    《军谶》曰:“吏多民寡,尊卑相若,强弱相虏②④;莫适禁御,延及君子,国受其咎。”
    《军谶》曰:“善善不进,恶恶不退;贤者隐蔽,不肖在位;国受其害。”
    《军谶》曰:“枝叶强大②⑤,比周居势②⑥;卑贱陵贵②⑦,久而益大;上不忍废,国受其败。”
    《军谶》曰:“佞臣在上,一军皆讼②⑧;引威自与②⑨,动违于众;无进无退,苟然取容③◎;专任自己,举措伐功③;诽谤盛德,诬述庸庸;无善无恶,皆与己同;稽留行事,命令不通;造作其政,变古易常;君用佞人,必受祸殃。”
    《军谶》曰:“奸雄相称,障蔽主明;毁誉并兴,壅塞主聪;各阿所以,令主失忠。”
    故主察异言,乃睹其萌;主聘儒贤,奸雄乃遁;主任旧齿③,万事乃理;主聘岩穴③②,士乃得实;谋及负薪,功乃可述;不失人心,德乃洋溢。
    上略注释:
    含气之类:指人。是人各得其宜。
    ②《军谶》:古代兵书。
    ③八极:八方极远的地方。
    ④九夷:《后汉书·东夷传》:“夷有九种,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
    ⑤守微:守,遵守,奉行;微,精妙之理。
    ⑥原之:恢复原状,指平反昭雪。
    ⑦绥:安抚。
    ⑧携:离。
    ⑨祖祖:尊崇祖先。
    ⑩下下:爱护民众。
    乱将:乱,指没有法度。乱将是治军没有法度的将领。
    ②恕:推己及人的意思。
    ③负薪:背柴草,指卑贱的人。
    ④内顾:思念妻妾。
    ⑤怒:这里把怒作为将帅所用的一种手段来看待。
    ⑥易:改变。
    ⑦樵苏:打柴割草。爨,炊。宿饱,谓晚餐吃得多,至第二天早晨仍感到饱。
    ⑧急刻:严峻苛刻。
    ⑨枉:不正,邪恶。
    ②◎讪:毁谤,讥刺。
    ②强宗:封建社会中的豪门,有权势之家。
    ②②葛藟:蔓生植物名,葡萄科,又名千穗藟。以其似葛,故名葛藟。
    ②③县官:这里指天子。
    ②④强弱相虏:虏,掳掠,即抢劫人和财务。此举句法承上句用“相”,实际上强者能掠夺弱者,弱者不能掠夺强者。
    ②⑤枝叶:比喻同宗旁支。
    ②⑥比周:结党营私。
    ②⑦卑贱陵贵:卑贱,这里指皇室的旁支;贵,指皇室。
    ②⑧讼:责备。
    ②⑨引威自与:故作威风之意。
    ③◎取容:曲从讨好,取悦于人。
    ③伐功:夸耀自己的功劳。
    ③②旧齿:有德望的老人。
    ③③岩穴:指隐士。
    上略译文:
    统率将领的办法,是务必要争取英雄的归心。把禄位赏赐给有功的人,使众人理解自己的志向。所以,与众人追求的目标相同,这个目标没有不实现的;与众人憎恨的敌人相同,这个敌人没有不完蛋的。国治家安,是由于得到了人心;国亡家破,是由于失去了人心。因为所有的人,都愿意实现自己的志向。
    《军谶》说:柔的能制服刚的,弱的能制服强的。柔是一种美德,刚是一种祸害。弱小者容易得到人们的同情和帮助,强大者易于受到人们的怨恨和攻击。有时候要用柔,有时候要用刚,有时候要示弱,有时候要用强。应该把这四者结合起来,根据情况的发展变化而运用的恰如其分。
    事物的本末没有显示出来之前,一般人是难以认识其本质的。天地运行的玄妙规律,可以通过万物的变化表现出来。敌我双方的形势也是变化无常的,必须根据敌情的变化而制定不同的方略。在形势没有发展成熟之前不要贸然行事,一旦时机成熟,便应立即采取相应的对策。这样,就可以百战百胜,辅佐君王取威定霸、一统天下、安定四方了。这样谋划的人,便可以做帝王的老师了。
    所以说,没有不贪强好胜的,却很少有人掌握刚柔强弱这个幽深精微的道理。如果能掌握这个道理,也就可以保身了。圣人掌握了这个道理,他的行动总能抓住时机。这个幽深精微的道理,舒展开来足以遍布四海,收拢起来却不满一杯。无须用房舍去安置它,无须用城郭去守护它。只需要藏在心中,就可以使敌国屈服了。
    《军谶》说:“既能柔,又能刚,则国运光明;既能弱,又能强,则国势昌盛。单纯用柔用弱,则国力必然削弱;单纯用刚用强,则国家必然灭亡。”
    治理国家的原则,在于依赖贤士与民众。信任贤者如同自己的心腹,使用人民如用自己的手足,政令便不会有什么纰漏了。这样,行动起来便会像四肢与躯干一样协调,像各个关节一样互相照应,像天道运行一样顺乎自然,灵巧得没有一点造作痕迹。
    统军治国的关键,在于体察众人的心理,采取相应的措施。处境危险的要使之安全,心存畏惧的要使之欢愉,离乡逃亡的要加以招还,含冤受屈的要予以昭雪,上告申诉的要调查清楚,地位卑贱的要加以提拔,恃强行暴的要加以抑制,与我为敌的要加以清除,贪图钱财的要厚给赏赐,自愿效力的要予以任用,怕人揭短的要替其隐讳,善于谋划的要与之亲近,爱进谗言的要弃之不用,诋毁之言要反复核实,反叛之人要坚决消灭。蛮横之人要挫其锋芒,骄傲自满的要警告之,愿意归顺的要招徕之,已被征服的要予以安置,战败投降的要给予宽大。占领了坚固的地方要注意守卫,占领了险隘的地方要加以阻寒,占领了难攻的地方要驻兵把守,占领了城邑要分赏有功之臣,占领了土地要分封出力之士,获得了财物要赏赐给众人。敌人行动要密切监视,敌人接近要严加防备,敌人强大要卑而骄之,敌人安逸要引而避之,敌人盛气凌人要有待其衰,敌人凶暴要暂时退却,敌人悖逆要申张正义,敌人和睦要分化离间。顺应敌人的行动来挫败它,利用敌人的情势来击破它,散布假情报以造成敌人的过失,四面包围将其歼灭。胜利时不要将功劳归于自己,获得财物不要自己独占,攻打城池不要旷日持久,立其国之人为君而不要取而代之。决策出于自己,功劳归之将士,哪里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利啊!让别人做诸侯,由自己做天子。使他们各保城邑,让他们各自征收财赋。世上的君主能以礼祭祀祖先,却很少能爱护自己的民众。尊敬祖先是亲亲之道,爱护民众才是为君之道。爱护民众的君主,重视农桑,不违农时,减轻赋税,民众不贫。于是国家富足,民众安乐,然后再选拔贤士去管理他们。所谓的贤士,就是人们所说的英雄。所以说,网罗了敌国的英雄,敌国就会陷入困窘的境地。英雄是国家的骨干,民众是国家的根本。得到了骨干,获取了根本,便能够政令畅通,民无怨言。
    用兵的要义,在于注重礼节,厚给俸禄。注重礼节,智谋之士便会前来投奔,厚给俸禄,忠义之士便会视死如归。所以,给予贤士俸禄时不应吝惜财物,奖赏有功之臣时不应拖延时日。这样,部属们便会同仇敌忾而削弱敌国了。用人的原则,应是封爵以尊崇他,厚禄以赡养他,这样贤士就会自动来归了。以礼节来接待他,用大义来激励他,贤士便会以死相报了。
    身为将帅,必须与士卒同甘苦,共死生,才可与敌作战。如此才会我军大获全胜,敌人全军覆没。以往良将用兵,有人送给他一坛美酒,他让人倒在河中,与士卒同流而饮。一坛酒不能使一河之水都有酒味,而三军将士都想以死相报,这是因为将帅与自己同甘共苦而感激奋发啊。《军谶》说:军井没有打好,将帅不说口渴;帐篷没有搭好,将帅不说疲劳;饭菜没有烧好,将帅不说饥饿。冬日不独自穿皮衣,夏日不独自用扇子,下雨不独自打雨伞,这就是所说的“将礼”。能与士卒同甘苦,共患难,军队便会万众一心,不可分离,南征北战,不觉疲劳。这是由于将帅平日里积蓄恩惠、上下一心的缘故。所以说:不断地施恩惠于士卒,便可以赢得千万人的拥护。
    将帅的威严源于号令,作战的胜利在于军政,士卒的敢战根于听命。因此,将帅要令出必行,赏罚必信,像天地时令那样不可更易,这样,将帅才能统御士卒。士卒服从命令,才可以出境作战。夫将帅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敌乃可加。故兵有全胜,敌有全因。昔者良将之用兵,有馈箪醪者,使投诸河与士卒同流而饮。夫一箪之醪不能味
    统帅军队、把握态势的是将领,夺取胜利、打败敌人的是士卒。所以,治军无方的将领不能让他统率三军,离心离德的士卒不能用以攻伐敌国。这样的军队,攻打城池难以拔取,图谋市镇难以占领,两件事都做不到,反而会使军力疲惫不堪。军力疲惫不堪,就会使将领更加孤立,士卒更加抗命。这样的军队,用来守卫则阵地必不稳固,用来作战则士卒必然溃逃。这就叫做师老兵疲。师老兵疲,将领就没有威信。将领没有威信,士卒就不怕刑罚。士卒不怕刑罚,军队就必然混乱。军队混乱,士卒就必然逃亡。士卒逃亡,敌人就必然乘机进攻。敌人进攻,军队就必然大败。《军谶》说:良将统率军队,以恕己之道治理部下。广施恩惠,军队的战斗力就会日新月异,交战时就像狂风一样迅疾。进攻时就像河决一样猛烈。敌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军队攻上来,却根本无力抵挡。敌人只能俯首向我投降,却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将领能身先士卒,他的军队便可以称雄天下了。《军谶》说:治军应当以奖赏为表,以惩罚为里。赏罚分明,将领的威信才能树立起来。选官用人得当,士卒们才会心悦诚服。重用德才兼备的人,敌国就会惧怕。《军谶》说:贤士归附的国家,一定会所向无敌。所以,对待贤士要谦恭而不可简慢,对待将帅要令其心情愉快而不可使之有隐忧,对于谋略要深思熟虑而不可犹豫不决。待贤简慢,下属就不会悦服。将有隐忧,君主与将领之间便互不信任。谋略犹豫,敌国就会乘机得势。这样去打仗,必然招致祸乱。
    将帅是国家命运的掌握者。将帅能率军战胜敌人,国家才会安定。《军谶》上说:将帅应能清廉,能沉静,能公平,能严肃,能接受劝谏,能明断是非,能容纳人才,能博采众议,能知各国风俗,能通山川形势,能明险关要隘,能把握三军的形势。所以说,举凡贤臣的睿智,君主的远虑,民众的议论,官员的意见,以及天下兴衰的往事,都是将帅所应当了解的。将帅能思贤如渴,有谋略的人就会聚集在他周围。将帅不听下属的意见,杰出的人才就会散去。不采纳谋士的良策,谋士就会叛离。善恶不分,功臣就会灰心。一意孤行,下属就会归咎于上。自我炫耀,下属就不愿多建战功。听信谗言,军队就会离心离德。贪图钱财,坏的东西就无法禁止。贪恋女色,士卒就会**无度。将帅如有上面的一条,士卒就不会心说诚服。有了两条,军队就没了法纪。有了三条,全军就会溃败。有了四条,就会给国家带来灾祸了。《军谶》上说:将帅的谋划要秘密,士卒的意志要统一,攻击的行动要迅速。将帅谋划秘密,奸细便无机可乘。士卒意志统一,军心便团结不离。攻击行动迅速,敌军便不及防备。做到了这三条,军队的行动计划便不会失败了。将帅谋划泄露,军队的有利态势便失去了。奸细窥得内情,军队的祸患便无法制止了。不义的财物进入军营,各种坏事便一齐发生了。将帅有了这三条,军队一定会溃败。将帅谋浅虑短,谋士就会离去。将帅怯懦无勇,官兵就会惶恐。将帅轻举妄动,军心便不稳定。将帅迁怒于人,上下就会畏惧。《军谶》上说:谋深虑远,坚定勇敢,是将帅高贵的品德。适时而动,当怒而怒,是将帅用兵的艺术。这四项,都是将帅要经常提醒自己的。
    《军谶》上说:军中没有资财,士就不来归附。军中没有奖赏,士就不勇往直前。《军谶》说:在香美的鱼饵的引诱下,必定有上钩之鱼。在厚重的赏赐引诱之下,必定有敢死之士。所以,使士衷心归附的是礼,使士乐于效死的是赏。以礼来招徕重视礼节者,以赏来吸引追求赏赐者,那么所需要的人才也就来到了。所以先以礼相待,后来又反悔的,士就不会留在营中。先以赏示人,后来又反悔的,士就不会为之效命。只有礼、赏始终如一,士才会争着为其赴死。《军谶》上说:要进行战争,务必事先厚施恩惠。要进攻别国,务必事先与民休息。能以少胜多,是厚施恩惠的结果。能以弱胜强,是得到民众拥护与支持的结果。所以优秀的将帅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士卒。这样就能全军上下万众一心,在战争中百战百胜了。《军谶》上说:用兵的关键,在于首先查明敌情。了解其库存的实虚,估计其粮食的多少,判断其兵力的强弱,调查其天候与地形情况,寻找其薄弱环节。所以,国家没有战争而运送粮食的,说明其国势空虚。百姓面黄肌瘦的,说明其民众贫穷。从千里之外运粮,百姓就会饥饿。临时砍柴做饭,军队便无隔宿之饱。千里之外运粮,说明国家缺一年之粮。二千里之外运粮,说明国家缺两年之粮。三千里之外运粮,说明国家缺三年之粮。这正是国势空虚的表现。国势空虚,百姓就会贫穷。百姓贫穷,上下就不会亲睦。敌人从外面进攻,百姓在内部生变,国家就必然崩溃。
    《军谶》上说:君主暴虐无道,官吏便会苛切诛求。横征暴敛,滥用酷刑,老百姓便会起来反抗。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亡国之兆。
    《军谶》上说:内心贪婪而外表廉洁,以欺骗的手段猎取好的名声,盗用朝廷的爵禄以行私惠,使上上下下都认不清真相,伪为谦恭而外示正直,以此骗取高官,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窃国之始。
    《军谶》上说:官吏结党营私,各自引进亲信,网罗奸邪之徒,压制仁人贤士,背弃公道,谋取私利,同僚之间,攻讦不已,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大乱之源。
    《军谶》上说:强宗大族,相聚为奸,虽然没有国家授予的官职,却十分显赫,威风所至,无人不惧,彼此勾结,如同葛藤盘根错节一样,私布小恩小惠,侵夺朝廷大权,欺压穷苦百姓,国内怨声载道,骚动不安,群臣却隐蔽实情不敢直言,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大乱之根。
    《军谶》上说:世世代代,为奸作恶,侵蚀天子的权威,一举一动,皆为自己谋取私利,歪曲文法,连高高在上的君主都受到了威胁,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国之奸贼。
    《军谶》上说:官多民少,尊卑不分,以强凌弱,无力禁止,连君子也受到牵连,这样,国家必定要蒙受其难。
    《军谶》上说:喜爱好人而不任用,厌恶坏人而不贬斥,有才有德的人被迫隐退,品行恶劣的人却当权执政,这样,国家必定要蒙受其害。
    《军谶》上说:宗室势力强大,互相勾结,窃居要位,欺下犯上,时间久了,势力将越来越大,而君主又不忍心铲除,这样,国家必定要遭到败坏。
    《军谶》上说:奸佞之徒当权,全军上下都会愤愤不平。他们依仗权势,炫耀自己,一举一动,辄违众意。他们进退毫无原则,只知附和讨好君主。他们刚愎自用,夸功自傲。他们诽谤有德之士,诬陷有功之臣。他们没有善恶标准,只求符合自己的心意。他们积压政务,使上令不能下达。他们造作苛政,变乱古制,更易常法。君主好用这种奸佞,必定会遭受祸害。
    《军谶》上说:奸雄互相标榜,蒙蔽君主的眼睛,使其是非不分。诽谤与吹捧同时兴起,堵塞君主的耳朵,使其善恶难辨。各自庇护自己的亲信,使君主失去忠臣。
    因此,君主能明察诡异之言,才能看出祸乱的萌芽。君主聘用儒士贤才,奸雄便会远遁。君主重用故旧蓍老之臣,政事才能井井有条。君主征召山林隐士,才能得到有真才实学的贤士。君主谋事能倾听黎民百姓的意见,才能建立可以书诸竹帛的功业。君主不失去民心,他的德泽便可以洋溢天下。
    ●中略
    【本文主旨】
    本篇自己概括是“差德行,审权变”,和上略一样强调以人为本,以德服人,但本篇主要特点是在用人上提到了“权变”,就是要以个人不同的特点而加以利用,虽然王者以德治人,但利用人时完全可以不考虑这一点,只要其能为我所用就可以了。本篇提出了“谲奇”和“阴谋”这些用人的策略。
    【原文】
    夫三皇无言而化流四海,故天下无所归功。帝者,体天则地,有言有令,而天下太平;群臣让功,四海化行,百姓不知其所以然。故使臣不待礼赏;有功,美而无害。王者②,制人以道,降心服志,设矩备衰,四海会同,王职不废。虽有甲兵之备,而无斗战之患。君无疑于臣,臣无疑于主,国定主安,臣以义退,亦能美而无害。霸者③,制士以权,结士以信,使士以赏;信衰则士疏,赏亏则士不用命。
    《军势》④曰:“出军行师,将在自专;进退内御,则功难成。”
    《军势》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邀趋其利,愚者不顾其死;因其至情而用之,此军之微权也。”《军势》曰:“无使辩士⑤谈说敌美,为其惑众;无使仁者主财,为其多施而附于下。”《军势》曰:“禁巫祝,不得为吏士卜问军之吉凶。”《军势》曰:“使义士不以财。故义者,不为不仁者死,智者不为暗主谋。”
    主,不可以无德,无德则臣叛;不可以无威,无威则失权。臣,不可以无德,无德则无以事君;不可以无威,无威则国弱,威多则身蹶。
    故圣王御世,观盛衰,度得失,而为之制;故诸侯二师,方伯三师,天子六师⑥。世乱,则叛逆生;王泽竭,则盟誓相诛伐。德同势敌,无以相倾,乃揽英雄之心,与众同好恶,然后加之以权变。故非计策,无以决嫌定疑;非谲奇,无以破奸息寇;非阴谋,无以成功。
    圣人体天,贤者法地,智者师古。是故《三略》为衰世作:“上略”设礼赏,别奸雄,著成败;“中略”差德行,审权变;“下略”陈道德,察安危,明贼贤之咎。故人主深晓“上略”,则能任贤擒敌;深晓“中略”,则能御将统众;深晓“下略”,则能明盛衰之源,审治国之纪。人臣深晓“中略”,则能全功保身。夫高鸟死,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亡者,非丧其身也,谓夺其威,废其权也。封之于朝,极人臣之位,以显其功;中州善国,以富其家;美色珍玩,以说其心。夫人众一合而不可卒离,威权一与而不可卒移。还师罢军,存亡之阶。故弱之以位,夺之以国,是谓霸者之略。故霸者之作,其论驳也⑦。存社稷罗英雄者,“中略”之势⑧也;故世主秘焉。
    中略注释
    帝者:指传说中的五帝,说法不一。
    ②王:指三王,即夏、商、周三代的创始人夏禹、商汤、周武王(一说将周文王、周武王并为一王)。
    ③霸:指春秋五霸,说法不一。
    ④《军势》:古代兵书,已失传。
    ⑤辩士:能言善辩的人。
    ⑥诸侯二师,方伯三师、天子六师:《周礼·夏官司马》:“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方伯,商、周时一方诸侯之长。
    ⑦驳:杂。
    ⑧势:威力。
    中略译文
    三皇不需要任何言论,教化便流布四海,所以天下的人不知道该归功于谁。五帝效法天地运行,增设言教,制定政令,天下因此太平。君臣之间,互相推让功劳。四海之内,教化顺利实现,黎民百姓却不知其中的原因。所以,使用臣属不需依靠礼法和奖赏,就能做到君臣和美无间。三王用道德治理民众,使民众心悦诚服。三王制定法规,以防衰败,天下诸侯按时朝觐,天子的法度实行不废。虽然有了军备,但并没有战争的祸患。君主不怀疑臣属,臣属也不怀疑君主。国家稳定,君位巩固。大臣适时功成身退,君臣之间也能和睦相处而无猜疑。五霸用权术统御士,以信任结交士,靠奖赏使用士。失去信任,士就会疏远了。缺少奖赏,士便不会用命了。
    《军势》上说:出兵作战,重在将帅有专断指挥之权。军队的进退如果都受君主控制,是很难打胜仗的。
    《军势》上说:对智者、勇者、贪者、愚者的使用方法各有不同。有智谋的人喜欢建功立业,勇敢的人喜欢实现自己的志向,贪财的人追求利禄,愚鲁的人不惜性命。根据他们各自的特点来使用他们,这就是用人的微妙权术。《军势》上说:不要让能说会道的人谈论敌人的长处,因为这样会惑乱人心。不要用仁厚的人管理财务,因为他会曲从于下属的要求而浪费钱财。《军势》上说:军中要禁绝巫祝,不准他们为将士们预测吉凶。《军势》上说:使用侠义之士不能靠钱财。所以,义士是不会替不仁不义的人去卖命的,明智的人是不会替昏聩的君主出谋划策的。
    君主不能没有道德,没有道德大臣就会背叛;君主不能没有威势,没有威势就会丧失权力。大臣不能没有道德,没有道德就无法辅佐君主;大臣也不能没有威势,没有威势国家就会衰弱。但是大臣威势过了头则会害了自己。
    所以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观察世道的盛衰,衡量人事的得失,然后制定典章制度。所以诸侯辖二军,方伯辖三军,天子辖六军。世道乱了,叛逆便产生了。天子的德泽枯竭了,诸侯之间的结盟立誓、互相攻伐也就出现了。诸侯之间,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办法战胜对手,于是便争相延揽英雄豪杰,与之同好同恶,然后再运用权术。所以,不运筹谋划,是没有办法决嫌定疑的;不诡诈出奇,是没有办法破奸平寇的;不秘密谋划,是没有办法取得成功的。
    圣人能够体察天之道,贤人能够取法地之理,智者能够以古为师。所以,《三略》一书,是为衰微的时代而作的。《上略》设置礼赏,辨识奸雄,揭示成败之理。《中略》区分德行,明察权变。《下略》陈述道德,考察安危,说明残害贤人的罪过。所以,君主深通《上略》,就可以任用贤士、制服敌人了。君主深通《中略》,便可以驾御将帅,统领兵众了。君主深通《下略》,就可以明辨兴衰的根源,熟知治国的纲纪了。人臣深通《中略》,就可以成就功业,保全身家。
    高飞的鸟儿死完了,良弓就该收起来了。敌对的国家灭亡了,谋臣就该消灭了。所谓的消灭,并不是消灭他们的肉体,而是要削弱他们的威势,剥夺他们的权力。在朝廷上给他封赏,给他人臣中最高的爵位,以此来表彰他的功劳。封给他中原肥沃的土地,以使他的家中富有。赏给他美女珍玩,使他心情愉悦。军队一旦编成,是无法仓促解散的。兵权一经授予,是无法马上收回的。战争结束,将帅班师,对于君主来说,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所以,要以封爵为名削弱他的实力,要以封土为名剥夺他的兵权。这就是霸者统御将帅的方略。因此,霸者的行为,是驳杂而不纯的。保全国家,收罗英雄,就是《中略》所论的权变。历代做君主的,对此都是秘而不宣的。
    ●下略
    【本篇主旨】
    本篇依旧强调德对于国家的重要性,并指出为王者治理国家要尊于道,道与德二者相辅相成,只有这两者得到很好的统一,那国家的安危就可预知,只有道与德行于天下,那贼人贤士就会自动现其身,只要贤士皆能归附,则王者就无敌天下。
    【原文】
    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故泽及于民,则贤人归之;泽及昆虫,则圣人归之。贤人所归,则其国强;圣人所归,则六合同②。求贤以德,致圣以道。贤去,则国微;圣去,则国乖。微者危之阶,乖者亡之征。贤人之政,降人以体;圣人之政,降人以心。体降可以图始,心降可以保终。降体以礼,降心以乐。所谓乐者,非金石丝竹也;谓人乐其家,谓人乐其族,谓人乐其业,谓人乐其都邑,谓人乐其政令,谓人乐其道德。如此,君人者乃作乐以节之,使不失其和。故有德之君,以乐乐人;无德之君,以乐乐身。乐人者,久而长;乐身者,不久而亡。
    释近谋远者,劳而无功;释远谋近者,佚而有终。佚政多忠臣,劳政多怨民。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残灭之政,累世受患;造作③过制,虽成必败。舍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逆者乱之招,顺者治之要。
    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德者人之所得,仁者人之所亲,义者人之所宜,礼者人之所体;不可无一焉。故夙兴夜寐,礼之制也;讨贼报仇,义之决也;恻隐之心,仁之发也;得己得人,德之路也;使人均平,不失其所,道之化也。
    出君下臣,名曰命;施于竹帛,名曰令;奉而行之,名曰政。夫命失,则令不行;令不行,则政不正;政不正,则道不通;道不通,则邪臣胜;邪臣胜,则主威伤。
    千里迎贤,其路远;致不肖,其路近。是以明王舍近而取远,故能全功尚人,而下尽力。废一善,则众善衰。赏一恶,则众恶归。善者得其祐,恶者受其诛,则国安而众善至。众疑,无定国;众惑,无治民。疑定惑还,国乃可安。一令逆,则百令失;一恶施,则百恶结。故善施于顺民,恶加于凶民,则令行而无怨。使怨治怨,是谓逆天;使仇治仇,其祸不救。治民使平,致平以清,则民得其所,而天下宁。犯上者尊,贪鄙者富,虽有圣王,不能致其治。犯上者诛,贪鄙者拘,则化行而众恶消。
    清白之士,不可以爵禄得;节义之士,不可以威刑胁。故明君求贤,必观其所以而致焉。致清白之士,修其礼;致节义之士,修其道。而后士可致,而名可保。夫圣人君子,明盛衰之源,通成败之端,审治乱之机,知去就之节。虽穷,不处亡国之位;虽贫,不食乱邦之禄。潜名抱道者,时至而动,则极人臣之位;德合于己,则建殊绝之功。故其道高,而名扬于后世。
    圣王之用兵,非乐之也,将以诛暴讨乱也。夫以义诛不义,若决江河而溉爝火④,临不测而挤欲堕,其克必矣。所以优游恬淡而不进者,重伤人物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鱼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者常畏惧而不敢失道。
    豪杰⑤秉职,国威乃弱;杀生在豪杰,国势乃竭;豪杰低首,国乃可久。杀生在君,国乃可安;四民用灵,国乃无储;四民用足,国乃安乐。贤臣内,则邪臣外;邪臣内,则贤臣毙。内外失宜,祸乱传世。大臣疑主⑥,众奸集聚;臣当君尊,上下乃昏,君当臣处,上下失序。伤贤者,殃及三世;蔽贤者,身受其害;嫉贤者,其名不全。进贤者,福流子孙,故君子急于进贤,而美名彰焉。利一害百,民去城郭;利一害万,国乃思散。去一利百,人乃慕泽;去一利万,政乃不乱。
    下略注释
    昆虫:虫类的统称,这里可理解为世间万物。
    ②六合:天地四方曰六合。
    ③造作过剩:造作,指建造宫室园囿之类。过剩:超过标准。
    ④爝火:火把。
    ⑤豪杰:汉代使用这个词有时带有贬义。
    ⑥疑:通“拟”,比拟。
    下略译文
    能够拯救天下倾危的,就能得到天下的安宁;能够解除天下忧患的,就能够享受天下的快乐;能够解救国家灾祸的,就能够得到天下的幸福。所以,恩泽遍及于百姓,贤人就会归附他;恩泽遍及于万物,圣人就会归附他。贤人归附的,国家就能强盛;圣人归附的,天下就能统一。使贤人归附要用“德”,使圣人归附要用“道”。贤人离去,国家就要衰弱了;圣人离去,国家就要混乱了。衰弱是通向危险的阶梯,混乱是即将灭亡的征兆。贤人执政,能使人从行动上服从;圣人执政,能使人从内心里顺从。从行动上服从,便可以开始创业了;从内心里顺从,才可以善始善终。使人从行动上服从靠的是礼教,使人从内心里顺从靠的是乐教。所谓的乐教,并非指金、石、丝、竹,而是使人们喜爱自己的家庭,喜爱自己的宗族,喜爱自己的职业,喜爱自己的城邑,喜爱国家的政令,喜爱社会的伦理道德。这样治理民众,然后再制作音乐来陶冶人们的情操,使社会不失和谐。所以有道德的君主,是用音乐来使天下快乐;没有道德的君主,是用音乐来使自己快乐。使天下快乐的,国家便会长治久安;使自己快乐的,不久便会亡国。
    不修内政而向外扩张的,劳而无功;不事扩张而修明内政的,逸而有成。实行与民生息的政策,民众渴望报答君主,国家就会出现许多忠义之臣;实行劳民伤财的政策,民众心中抱怨君主,国家就会出现许多怨恨之民。所以说,热衷于扩张领土的,内政必然荒废;尽力于扩充德行的,国家就会强盛。能保全自己本来所有的。国家就会平安;一味垂涎别人所有的,国家就会残破。统治残酷暴虐,世世代代都要受害。事情超过了限度,即使一时成功,最终也难免失败。不正己而正人者其势拂逆,先正己而后正人才顺乎常理。行为拂逆是招致祸乱的根源,顺乎常理是国家安定的关键。
    道、德、仁、义、礼,五者是一个整体。道是人们所应遵循的,德是人们从道中所得到的,仁是人们所亲近的,义是人们所应做的,礼是人们的行为规范。这五条缺一不可。所以,起居有节,是礼的约束;讨贼报仇,是义的决断;怜悯之心,是仁的发端;修己安人,是德的途径;使人均平,各得其所,是道的教化。
    君主下达给臣下的指示叫“命”,书写在竹帛上叫“令”,执行命令叫“政”。“命”有失误,“令”就不能推行。“令”不推行,“政”便出现偏差。“政”有偏差,治国之“道”便不能通畅。“道”不通畅,奸邪之臣便会得势。奸邪之臣得势,君主的威信就要受到损害。
    千里之外去聘请贤人,路途十分遥远;招引不肖之徒,路途却十分近便。所以,英明的君主总是舍弃身边的不肖之徒,不远千里寻求贤人。因此,能够保全功业,尊崇贤人,臣下也能尽心竭力。弃置一个贤人,众多的贤人便会引退了;奖赏一个恶人,众多的恶人便会蜂拥而至。贤人得到保护,恶人受到惩罚,就会国家安定,群贤毕至。民众都对政令怀有疑虑,国家就不会得到安定;民众都对政令困惑不解,社会就不会得到治理。疑虑消失,困惑解除,国家才会安宁。一项政令违背民意,其他政令也就无法推行;一项恶政得到实施,无数恶果也就从此结下。所以,对顺民要实施仁政,对刁民要严加惩治,这样,政令就会畅通无阻,人无怨言了。用民众所怨恨的政令去治理怀有怨气的民众,叫做违背天道;用民众所仇恨的政令去治理怀有仇恨的民众,灾祸将无法挽救。治理民众要依靠贫富均平,贫富均平要依靠政治清明。这样,民众便会各得其所,天下也就安宁了。犯上的人反而更加高贵,贪鄙的人反而更加富有,虽然有圣明的君王,也无法把国家治理好。犯上的受到惩处,贪鄙的受到拘禁,这样教化才能得到推行,各种邪恶也就自然销匿。
    品德高尚的人,是无法用爵禄收买的;讲究节操的人,是无法用威刑屈服的。所以圣明的君主征求贤人,必须根据他们的志趣来罗致。罗致品德高尚的人,要讲究礼节;罗致崇尚节操的人,要依靠道义。这样,贤士便可以聘到,君主的英名也可以保全了。圣人君子能够明察兴衰的根源,通晓成败的端倪,洞悉治乱的关键,懂得去就的时节。虽然穷困,也不会贪图将亡之国的高位:虽然贫苦,也不会苟取衰乱之邦的厚禄。隐姓埋名、胸怀经邦治国之道的人,时机到来后一旦行动,便可以位极人臣。君主的志向一旦与自己相投,便可以建立绝世的功勋,所以,他的道术高明,美名流芳千古。
    圣明的君主进行战争,并不是出于喜好,而是用来诛灭残暴,讨伐叛乱。用正义讨伐不义,就像决开江河之水去淹灭小小的火炬一样,就好像在无底的深渊旁边去推下一个摇摇欲坠的人一样,其胜利是必然的。圣明的君主之所以安静从容而不急于进兵,是不愿造成过多的人员和物质损耗。战争是不吉祥的东西,天道是厌恶战争的。只有在迫不得已时进行战争,才是顺乎天道的。人和天道的关系,就像鱼与水一样。鱼得到水便可以生存,失去水肯定要死亡。所以,君子们常常是心存敬畏,一刻也不敢背离天道。
    专权跋扈的大臣执政,国君的威望就会受到伤害。生杀大权操于其手,国君的权势也就衰竭了。专权跋扈之臣俯首从命,国家才能长久。生杀之权操于国君,国家才能安定。百姓穷困,国家就没有储备。百姓富足,国家才会安乐。重用贤臣,奸臣就会被排斥在外了。重用奸臣,贤臣就会被置于死地了。亲疏不当,祸乱就会延传到后世了。大臣自比君主,众奸就会乘机聚集。人臣享有君主那样的尊贵,君臣名分就会昏昧不明。君主沦为臣子那样的地位,上下秩序就会颠倒混乱。伤害贤人的,祸患会殃及子孙三代。埋没贤人的,自身就会遭到报应。妒忌贤人的,名誉就不会保全。举荐贤人的,子孙后代都会受惠于他的善行。所以君子总是热心于推荐贤人,因而美名显扬。对一个人有好处,对一百个人有害处,民众就会离开城邑。对一个人有好处,对一万个人有害处,全国就会人心离散。除掉一个人而有利于一百个人,人们就会感慕他的恩泽。除掉一个人而有利于一万个人,政治就不会发生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