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河间镇压之后,朝廷正式下达命令:所有白莲教徒必须在十日之内迅速向当地政府自首,一律免于处理;过期一律格杀。
已经见到了朝廷铁腕的各地白莲教徒,一时如惊恐的小鸟般争先恐后的向官府投降,官府果然既往不咎。
这一招“先兵后礼”收到了奇效,实际上有效的瓦解了白莲教的普通信众,毕竟,信仰某种宗教是一回事,为了这种宗教赴汤蹈火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反过来,如果拘泥于程式,一定要先来个先礼后兵,就一定会被视为软弱,弄不好大规模的白莲教暴动都已经开始了!
这样做的主意是杨鹤提出的,但是决心是网虫下的,他的理由居然是:“既然非得死人,那么还是少死点好吧!”
杀人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少死人,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悖论!
这让作者想起了美国总统杜鲁门在投掷原子弹时候的讲话:“为了减少人员伤亡,我决定对日本使用原子弹。”
这里面的深刻哲理,实在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够理解的。
也好,由于这些不理解,我们能够多出些快乐。
现在,只有各地的一批死硬分子,还在负隅顽抗,为此,朝廷调动了十万大军进入相关几省,开始进行细致而又严酷的搜查,同时发布悬赏通缉令,悬赏捉拿白莲教三百名首领人物,位列榜首的当然就是白莲教的仙姑朱颖,她的价值是白银五百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义士”。
一时之间,各地的镖局武馆纷纷组织精干队伍前往河南各地参与捕捉朱颖,美其名曰为朝廷出力,实际上都知道是为了那巨额的赏金。白莲教主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她会发动群众,没想到金钱的力量比宗教的力量还能鼓动人心,现在遍地都是捕捉她的人。
面对漫山遍野的围追堵截的队伍,朱颖和赵不凡等人带领身边的亲信不停的变换住处,躲避追捕;现在好像她的法力也不大了,哪里能够上天入地!
简直如同丧家之犬。
朝廷严格设置出省关卡,由于被通缉人员的图形画得十分精确,而且百莲教的领袖人物大多数有一个无法掩盖的特征:断指(这可是他们不久之前的杰作),所以一些闯关的首领纷纷被捕或者被杀,本来气势正盛蓄势待发的白莲教大起义(我们姑且这样称呼它),已经注定被镇压下去了。
荒村,黄昏,一如人的末日。
朱颖一行百十人在村外的打谷场暂时歇息,她望了望身边的人,依然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条小路,我们今晚就从那里走过去,就可以进入安徽地界,官兵的追兵就会被甩掉了,我们就可以东山再起了。”
这些人都是她的得力心腹,平日对她是千依百顺,绝对忠诚,都异口同声的回答:“誓死追随仙姑!”
朱颖叹了口气:“这回我们失手,也是万历气数未尽,仙人早有明言,我等也不用过于消沉。我等此去须静待时日,不能像今日一样贸然行动,结果为敌所乘,谋未发而事泄,真是功亏一篑,后悔不及!”
她转过身,看着赵不凡,柔声说道:“不凡,你不用灰心失望,我白莲圣教是杀不绝.烧不灭的,我们的人间天堂必然会建成!好了,大家快吃点东西吧!”
一名小头目马上打开口袋,拿出一些干粮给大家分食,由于白莲教禁止饮酒,所以人人都拿出水袋喝水,但此时才发现,逃亡几日,水袋里哪还有多少存水?
那名头目马上站起说道:“仙姑,属下马上去那边小河里去灌些水来!”
朱颖点点头:“辛苦你了!”
说也奇怪,在这极度凶险绝望的境界,她的一句轻柔的话语,竟让几个大男子心中柔情百转,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一道和那个头目去打水,尽管此时人人都已经精疲力竭!
几个人悄然来到河边,慢慢的给这百十个水袋都灌上清澈甘甜的河水,忽然,他们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急促而诡异的“嗖嗖”的声音!
“是暗器!”头目刚刚喊出声来,就已经被雨一样袭来的各种暗器射得如同刺猬!
几个人瞬间就被杀死!
他们的鲜血,涌入静静流淌的小河,在斜阳的照射之下,竟完全没有恐怖的意味,整条小河宛如一幅油画一般,是那样的沉静,那样的美,她哪里知道人世间有这样多的仇恨和纷扰?!
这时,密密麻麻的明军人马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小村里涌出的竟然都是村民打扮的情报局和保卫局的特工!当然,还有大批追着赏金而来的镖局武馆的镖师.武师和地痞流氓。
见到了传说中的白莲教仙姑,人人兴奋异常,一方面当然是见到黄金的极度兴奋,而另外一方面居然是讶异于她的极度美丽,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
朱颖一跃而起:“兄弟们,咱们被包围了,杀出去!”
说完第一个冲进明军队列,手中长剑如片片梨花,触者立死!
明军如杀不尽的蝗虫一般不断的围拢上来,将白莲教徒们慢慢的挤压到一起,不断有教徒满身是血满身是伤的倒下!
如果不是人人都想活捉白莲教圣姑,他们早就发射火枪了。
杀到最后,只剩下赵不凡还在护卫朱英,朱英长叹一声:“不凡,我们今日已经逃不出去了,我们……”
“朴!”一把刀瞬间刺透了她的胸膛!
有谁有这样的能耐,能轻易的一招取她的性命?!
她睁大双眼,回头一看----杀她的竟然就是赵不凡!
“你……”
“我……”
“你……是叛徒……”
“不,我不是叛徒,我是朝廷派入白莲教的卧底,我的任务就是出卖你……”赵不凡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是网虫早就布置的高级特工,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后,就将接任李龙五的保卫局长官一职,但是有谁知道,他已经疯狂的爱上了这位美丽的白莲教圣姑?!
此时所有的人方才如梦方醒,为什么庞大的白莲教竟然如此迅速
就被击破,原来赵不凡这样的高级人物,竟是朝廷的卧底!
其实上次,赵不凡借替朱颖造势,就引诱众首领砍断自己的小指,成了朝廷抓捕的有力证据,至于各地分舵的弟子人员数量.兵器储备.具体地址等等情报都是赵不凡向朝廷提供的。
朱颖美丽的脸庞因为迅速失血而极度苍白:“你骗了我……我……”
赵不凡冷峻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分明,他的脸上慢慢流下两行泪水:“不错,我出卖了你,但是我爱你……“
“扑”他手中的刀瞬间就刺透了自己的胸膛:“我们的鲜血会流到一起,我对不起你,咱们……”声音戛然而止!
朱颖艰难的笑了笑:“原来那个梦是真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我……”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凄厉,又是那样的摄人心魄!
现在围观的数万人,竟没有人敢于在向她下手!!
她连倒下的姿势都是那样的优美,仿佛是天上的仙女离开了这个尘世!
所有的明军和各色人等都寂寂无言,沉默了大约五秒钟,然后突然不约而同发一声喊,疯狂的开始争夺两人的尸体!
赵不凡是通缉犯名单上的第二号人物,赏银三百万两,也是很值钱的!
众人管他是不是卧底,疯狂的冲上去抢夺尸体!!
一直在一边观看的朱常润,默默的擦去了自己眼角的两滴泪水。
杜松过来,说道:“殿下,各地捕获白莲教死硬分子两万多人,如何处置?”
朱常润看了看他:“我们有别的选择吗?让他们去的痛快点!”
杜松点点头,又说道:“那么,我们下一步呢?”
朱常润道:“大规模征兵!"他冷冷的对杜松说道:“你去布置:按照朝廷的命令将征兵名额分配至各省府县,年龄在十六岁至二十二岁的正常青年全部应选,由兵部和各地官员负责挑选,有拖延办理不力者格杀勿论!”
杜松领命,与此同时,在北京郊外坐镇的陆军部尚书杨鹤另外派出了十四路征兵专职特派大臣,派布各地,就地督促征兵,共征集军队员额共计一百五十万人,均布置于沿海各省尤其是山东江苏浙江等省,一时间大明王朝上上下下谈兵色变,到处是被强行征集入伍的年轻人与家人生死惜别的感人场景。
当年杜甫的《兵车行》即生动的描述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千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长者虽有问,役夫敢伸恨?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怨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那是记述的唐明皇与阿拉伯帝国在中亚地区进行的一系列战争,国家进行大规模战争动员的情景,不过遗憾的是,实际上那次战争中国打输了。
很多历史学家公认:这场战争的失败,使中华帝国失去了进入中亚进而深入欧亚大陆腹地的机会,这场战争的失败,使中华文明被深深的封锁在东亚地区,我们失去了领导世界的机会。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现在中国又在进行一场特大规模的战争,实际上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因为大明为此投入了国库中的几乎全部银两(网虫甚至下令扣发三品以上官员一年的俸禄,又削减大内开销一半),投入了三百多万优秀的青年。
这场战争,实际上是在赌博,赌的就是中华民族能否突破大陆地理位置的局限,把中华文明之光穿透大海的阻挡与西方文明相交汇,我们能否告别固步自封,盲目自大,闭关锁国,坐井观天。
说句实话,日本人就比我们爱赌,“以国运相赌”是他们的口头禅。但是上天不佑,他们因自然条件所限制,赌不出多高的境界,最后输了;可是我们不同,人口.领土.文化.忍耐力……中国赌得起,正因为此考虑,网虫才一定要将战争进行到底,不论付出多大代价。
网虫紧接着下令:凡是在职和退休的大臣和宗室贵族,每家必须
至少有一名男丁入伍,而且将这些高干子弟合编为一个军:贵戚军,和宗人军一道,派往前线。他还特意给前线将领下令:把这两个军派到进行最激烈的战斗的地方去。
同时朝廷下令:凡是作战有功者,不论官兵贵贱,都将授予各种官职爵位;而所有的功臣贵族大臣家的子弟凡是没有军功的一律不准继承爵位,甚至不准参加科举考试。
如此狠辣的决定,彻底打消了官员贵族们躲避战争的幻想,为了家族的荣誉,大批贵族青年放弃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投身军营,开始了艰苦的军事训练,而贵戚营的都督,就是皇子朱常润。
他上任刚刚三天,就处斩了一百三十九位违反军纪的公子哥,愤怒的贵族青年们手持兵器围攻都督大帐,但是保密局派来的大批特工及时出现,兵变被制止,朱常润微笑着走出大帐,又下令将拿获的五百六十八名贵族青年一律处斩!
他的中军大帐周遭五十米,完全被鲜血浸透。
同时,网虫对他儿子的铁血手腕表示了坚定的支持,将带头发动兵变的公子哥的父亲们统统罢官发往前线作战;而与此同时,杨鹤.杜松等人对新编的军队也进行了雷厉风行的整顿,所以短短三个月,大明新征集的庞大军队就已经初步成型。
但问题是,这样的部队能打仗吗?
答案是:能。残酷无比的战争,能够教会他们一切;如果学不会,就只有死亡。
在数千艘大型船只的装载下,新征集的部队浩浩荡荡的运往朝鲜和四国,与那里的大明部队混合编组,然后又是更加艰苦的战地训练,苦练出精兵,多流汗少流血,这是网虫坚信的道理。
同时,网虫称病拒绝和日本使团见面,日本使臣们在京师呆了三个多月也毫无结果,德川家族心急如焚。不过反过来,他们也有了充足的时间修筑炮台和工事,编练军队,准备迎击大明军队的进攻。
派往九州的日本使臣连天皇的面都见不着----由于网虫的明旨,日本小天皇是不敢公开见这些人的,一切都处于停滞状态,网虫拖延的战略,发挥了良好的效果。
实际上,在这段时间,日本方面也确实根本没有闲着,他们进行了近乎疯狂的备战,沿着本州绵延数千里的海岸线修筑了一道长墙,密布射击孔和炮位;动员了全国能够动员的一切男子,总数竟然不下二百万人(当时日本的总人口大约一千多万人,征集这些军队当然不是问题,但问题是仓促征集的这些业余士兵――――士兵上自五十岁下至十二岁――――真的能够与明朝的专业化的久经战阵的军队对阵吗),决心拼死一战,如果战败,就举国玉碎。
很明显,这样长时间消耗下去,对大明反而是不利的,因此在充分部署之后,网虫已经下定决心,展开军事行动了。
但是实际上,在大军行动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情,尽管他从心底里很不愿意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