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季风从蒙古高原,由北向南横扫,以主人的姿态凌驾一切、主宰一切。土拉河又一次封冻,北面的博多格山又一次披上了洁白的外衣。刚必神色冷峻的站在窗前眺望,战争似乎早已远去,而他心里的战争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这次残酷的搏杀,钢必的部下阵亡了三千余人,负伤两千多人,帐下人马去之一半,几个月来,大营内一直笼罩着悲切的气氛。战争结束一个月,姐夫来电告知,要他在土拉河北岸建一座纪念碑,用以对英烈的缅怀。眼下纪念碑以经落成,上面用满、蒙、汉三种文字书写的碑文及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的字样,要让后人永远记住他们的丰功伟绩。
纪念碑落成的当天,刚必把所有王公大臣强行拉到纪念碑前,跪下默哀、赎罪,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方才罢休,或许这样刚必心里能好受一些。总督三多虽然感觉有些不妥,但也没有横加阻拦,他了解刚必的心情,只好由他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属下进来禀告:“师座,银川来的人马到了。”刚必出去迎接,见总督三多早已站在寒风里,心里有些感动不由说道:“总督大人,三千顶帐篷早以就绪,不知总督大人还有何吩咐?”三多笑着说:“三千人马,加上随军家属,大概够了。”刚必接着说道:“大人,常连的人马,懒散多年,老弱病残,大都拖家带口,我想裁撤一部分,就地安置,最起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此举如何?”三多赞赏道:“刚师长真乃仁慈之人,彰显大将风范,你放心,善后事宜我来处理。”
远处人嘶马叫,一支黑丫丫的队伍疲惫而至,长途跋涉的风霜刻在每个人的脸上,不少妇女、孩子龟缩在马车上,一脸迷茫。接待的士兵纷纷上前,热情的帮扶,带去了一丝温暖。带队的军官,还穿着前清的军服,浑身上下落满了灰尘,显得很滑稽。交割手续办完以后,刚必召集所有军官,简单的安抚一下,便让他们去休息了。
几日以后,开始裁员,有一千多人不适合再从军。命令刚发布完,一下子捅了马蜂窝,愤怒的士兵,全部涌到师部,跪地示威。刚必那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措手不及懵了。总督三多匆匆赶来,极力安抚均无果。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气势汹汹道:“总督大人,刚大人,我们千里迢迢来戍边,为何裁撤我们?是何道理?顿时指责声响成一片:“我们绝不答应。”“大人,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他妈的狗眼看人低……。”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刚必无奈只好收回成命,人群才渐渐散去。没有主意的刚必立即给卢一鸣发了一封电报。不久回电:暂不裁撤,可以组成军垦团。一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新年过后,几位显要的的王公大臣,自治政府的几个头面人物,坐在王宫内长吁短叹。扮演傀儡角色一年多了,你说他们能不郁闷吗?尤其是哲布尊丹巴活佛,虽然当上自治政府主席,明面上光鲜无比,其实就是一个摆设。就像一场噩梦,醒来后发现又回到原点,甚至还不如从前。本来依靠俄国人,来实现大蒙古国的构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妈的俄国人也靠不住。
这天说变就变了,比起前清的做法,民国政府高明多了,赋税全部减免了不说,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基本上不干涉你的内政,并且深得民心,活佛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帮穷棒子们太好糊弄了。另外,刚必大军压阵,总督在旁监视,而巴特尔那个紧随刚必跑的混蛋小子又组建了蒙民自卫军,美其名曰是自治政府的军队,他妈的自己若想掌控,简直是白日做梦。面对巨大的压力,活佛每天都活在忐忑之中,深怕什么时候招来祸端。
此时,自治政府办事大臣车林奇密特道:“活佛,昨天俄领事克廖如夫到府下密谈,叫咱们不要灰心,一定要抱成团。说眼下俄国政府由于西线重大事件,无暇顾及咱们,一旦腾出手来,会一如既往支持我们。”内务大臣乌察和分辨道:“眼下,民国政府如此强大,以成铁板一块,你非要搞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难道才罢休吗?”众王爷、大臣纷纷发言,有反对的,有支持的,场面立马混乱起来。
活佛望着手下一帮蠢材,心道,没有一个能想出高明的办法,不由想起杭达多尔济王爷,数他脑袋最灵光,点子也多。如今被软禁在京城,远水难解近渴,不过乌察和似乎说的有道理。望着还在争吵的大臣们,活佛生气道:“行了行了,眼下大局已定,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给我收起来。你们各负其责,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比什么都强,免得招来杀身之祸。”众大人不知声了。
这时,一名王宫管事急匆匆走进来,把总督大人的一纸手谕交到活佛手里,活佛展开细看,只见手谕中写道:“主席阁下,鉴于蒙地蔽塞寡闻,学识滞后,也为栽培自治政府可用人才,预选拔各王公大臣适龄子弟,前往哈就学,望合作为盼,不胜感激。”活佛看完长叹一声,把手谕传给各大人看。
顿时,各位王宫大臣气的脸变了颜色,骂声四起:“他妈的这是在扣押人质。”“简直不让我们活了。”“不去,就是不去,看他们有什么办法。”“豁出去了,跟他们拼了……。”发泄完了,渐渐的所有人没了声音,也没了主意。众大臣眼睛不由自主把眼睛聚焦在活佛身上。
活佛暗自佩服此招数的高明,子弟们都在人家的地盘上,看那位王爷能有非分只想,就如一道紧箍咒。死死的勒紧你。想到这活佛心里以经没有一丝抗争的念头说道:“不尊令又如何?你们谁有胆量拿自己颈上的脑袋去试试?我看就这样吧,反正也不是去送死。”
库伦城外,寒风猎猎,上演了一场哭嚎大戏,所有送行的王公大臣家中的女人,抱头痛苦,场面凄惨,令人不忍目睹。而子弟们也哭得像个泪人似得。
总督三多有些不忍对站在身边的刚必说:“刚师长,这一出大不妥,生生拆散骨肉,有博天理。”其实刚必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有些不唠忍。他完全是照姐夫的意思干的,但这话他不能告诉三多,只好遮掩道:“总督大人,眼下外蒙刚刚平定,他妈的每位王爷脑袋都有反骨,里面藏着八个心眼,只有这样才能镇住他们,这也是无奈之举。”三多道:“我怕操之过急,引起骚乱。”刚必无语,他也不知道姐夫是怎么想的,为何这样。
这一出戏刚演完,不少王公大臣开始换位思考,打起自己的小算盘,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内务大臣乌察和坐在府内,正在盘算。眼下连活佛都心灰意冷了,自己还瞎折腾什么?看样子只有一条路,就是和民国政府精诚合作。但是怎样表达自己的诚意呢?尤其是三个儿子都去了哈尔滨,如果私下里和他们搭上关系,儿子在那边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乌察和想了很多方案,最后都一一否决了。思维受阻的他,大脑开始短路。这时,16岁的女儿斯日娜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的马鞭还不及放下,通红的脸上挂满风霜,见乌察和愁眉苦脸的样子撒娇道:“阿爸,还在烦恼那,哥哥、弟弟不是捎信来,那边挺好的吗?”
乌察和看见天真无邪的女儿,突然眼睛一亮,彷佛黑暗里的灯光,照亮了心头的迷雾,精神立马振奋起来。斯日娜有些迷糊,方才还阴云密布,转眼之间就雨过天晴了,这演的是哪一出。
当天晚上乌察和带着礼物去拜访总督三多,私下里他和三多关系还不错,毕竟相处好几年了,估计这点小忙他肯定会帮。
第二天一大早,总督三多满脸喜气的来到刚必的师部,没等刚必搭话,一上来便祝贺道:“刚大人,大喜呀。”说完笑吟吟的望着他,刚必一脸糨糊问道:“总督大人,何喜之有?”三多慢悠悠的坐下来,显得不急不躁说道:“刚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此慢待月下老人,是何道理?”说完示意刚必奉上茶水。
见总督大人专心致志的喝茶,就是不开口,刚必急了问道:“总督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三多放下茶碗哈哈笑道:“瞧你急的,刚大人你好福气呀,昨天晚上,乌察和王爷到府上,要我做媒,把他女儿许配给你,那丫头我见过,长相没得说,保你满意,这回你的好好谢谢老夫喽。”刚必闻听大喜道:“总督大人,没想到我刚必还有这等艳遇。事成之后,一定重谢。”
三多走后,刚必心里又有些忐忑起来,阿玛、额娘没有问题,以前还曾宠恿自己娶二房,老婆吗更没问题,瞪一下眼珠子连个屁都不敢放。眼下他最担心的是姐姐、姐夫是否同意,尤其是姐夫的意见。
哈尔滨卢家寓所,卢一鸣拿着刚必发来的电报笑道:“哈哈,挺有意思,这小子艳福不浅那。”宝珍好奇问:“你说谁艳福不浅。”“还能是谁,刚必那小子呗。”宝珍诧异的接过电报,阅后生气道:“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想娶二房没门,不行这事我的管,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宝珍在卢一鸣的影响下,已变成一个十足的新派人物,对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嫉恶如仇。
卢一鸣调侃道:“娘子,你千万不能反对,这是好事呀。”宝珍反击道:“啧啧啧,这回看出你的狼子野心来了,是不是为自己找二房打埋伏呀。”卢一鸣见宝珍的样子挺可笑继续逗她道:“刚必这桩婚事不仅不能反对,还要大力支持。”宝珍这下真生气了道:“还真看不出来,平常对我说的一套一套的,什么妇女解放了,尊重妇女了,一夫一妻了,弄了半天你一直在糊弄我。”
卢一鸣见火候差不多了,收起笑容严肃道:“宝珍,刚必的婚事,我为什么鼎力支持,这关系到外蒙稳定的问题,满蒙联姻,这是一件政治大事,而我们个人的荣辱又算了什么。坦率的说,我真没想到,刚必给我带来这么利好的消息。”
宝珍余怒未消道:“真便宜了刚必那小子。”说是说还得准备贺礼不是。
富察老两口闻讯,匆匆忙忙从齐齐哈尔来到库伦。刚必原配没有来,否则岂不大煞风景。乌察和征得老富察的同意,婚礼按蒙古人的传统习惯举行,即隆重又得体,把满蒙和亲的场面演绎的恰到好处。
洞房之夜,斯日娜见到刚必第一句话就说:“阿爸说你是一个大英雄,让我以后好好服侍你。”顿时,刚必的好兴致没了,酒也醒了一半,感觉到眼前的女人,似乎还是个孩子。
就在这个晚上,乌里雅苏台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