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峰笑了:“总算这里还有你这个明白人啊!那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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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指南边马尼拉方向说:“瞧瞧现在,干系腊人武器比我们好,又有城墙,一旦被我们围在城里,必定会铁了心拼死命守城。我们有什么?只有不怕死,呵呵,……”粗豪的山东汉子叹息了一声,悲凉地说:“要不是我还有几百个兄弟在这里,我早就先跑路了。谁愿意死在这里啊!可是不拼一下,我们最多过10天就会断粮,那时什么都完蛋了。哎,可惜了这些好弟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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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石头瞪大了眼睛,不由地大声喊起来:“什么?难道你……不成,港口不是被封了吗?还有干系腊人的战船……我们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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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峰一把捂住鲁石头的嘴,把他拖到一边低声说:“小点声,我的大哥。现在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否则这里的士气一天都撑不住!大伙都是被干系腊人逼急了才造反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听说过吧?要是大伙知道还有船能逃出吕宋岛,那会发生什么事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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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石头吸了口冷气,毕竟是老江湖了,马上明白其中的要害所在,连连点头:“俺有数了,还你的办法吧?马尼拉港的炮台城堡可不是那么容易攻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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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从马尼拉港走?从这里回涧内,再往南翻越大仑山到八达雁海岸,那里的海边有我的两只船,装人没问题。我手下的佛郎机人已经打听过了,这条土人在把守,数量近千,但是分散在各处哨卡上,每处不过几百人。我现在需要的是足够的人手,要从巴石河南岸突围到八达雁,我的60个人不够数,加上你的海盗帮200多号人,对付那些土人应该就够了。如果你同意,我们今晚就走,乘着马尼拉的干系腊人全力守城的机会,我们一定可以到达八达雁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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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石头的手下是整个大明朝东南沿海老牌海盗的集合,在尹峰的盘算中是要尽量挽救他们的生命的。这些人可以成为他计划中的武装力量的战斗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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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石头和尹峰打交道从崖州开始,到现在也有快4年了。他知道尹峰眼光看得远,脑子灵活,胆子也大,待人处事讲义气有信用,除了大明内部的一些人情世故不太了解外,其余事物都能料事如神。他当时就无条件相信了尹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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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有点犹豫:“那么,我的人不参加攻打马尼拉的话,好像不太对得起潮州帮、泉州帮这些人啊?我的人已经死了上百了,哎…………算了,就帮他们冲一次,如果不成功的话我就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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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峰苦笑了一下,也有点良心不安:“这不算是临阵脱逃,而是不能去白白送死。要不,你就去告诉他们,我有船在八达雁,要他们放弃攻打马尼拉,和我们一齐走。你说他们会听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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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石头抓抓头皮,哈哈一笑:“是了,说了也白说。他们可是在兴头上呢!满心想着打进马尼拉分金银呢。他们的手下则会人心浮动…….保不定会出手么事。真是太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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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峰又说道:“不过无论如何,大家都是唐人,能帮上忙就帮一下,尽力而为吧。还得麻烦大哥帮忙;到时打马尼拉城失败,必定会有场大乱子,请鲁兄预先联络一些人做好准备,一旦开仗失利,就及时向八达雁走;告诉他们,到时候我的船上能装多少人,就装多少,但是必须一切听我们安排。我们今晚先走一步,等于是给他们攻城失败后,打通一条逃命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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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交谈着走出庄园,迎面来了一群人,却是漳州人首领何平、泉州人首领张海等来找尹峰,黄达也跟在最后。双方抱拳见礼后,何平直截了当请求尹峰带手下的火枪手一齐参加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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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船主,我们知道你是讲义气的好汉子……我们没有人会使火枪鸟铳,在这里只有你的人会使…….帮助我们也就是帮你自己,不打败干系腊人,你们怎么逃出吕宋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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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峰叹口气,心想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们这里正商议攻城失败后怎么逃命呢!他只好找借口敷衍:“前几日我就说过,要多缴获一些干系腊人武器装备,可是…….哎,不提也罢,我也不瞒你们:我的火枪手已经和干系腊人和土著兵干了两仗了,现如今已是缺弹少药,最多每人还能再打三枪。”他看着几位首领迷惘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是我不愿帮忙,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火绳枪没了子弹火药,和烧火棍一般无二,根本帮不上大伙的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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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首领很失望,但也只好悻悻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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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峰默默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实在是于心不忍,迈步上前企图劝说他们放弃攻城计划,但是,鲁石头及时拉住了他:“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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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峰站住了,看着首领们的背影,心里说了句:“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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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鸟铳队,真的就只能再打三发了?”鲁石头担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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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不过也不太多了,每杆枪最多再打10次就会变成烧火棍。可在这里,除了马尼拉城内,别的地方根本找不到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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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人也知道坚壁清野的道理,西班牙殖民者们在撤回马尼拉城时都没有忘记带上粮食和火药,以免资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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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尹峰等人准备出发时,少年陈衷纪被他叔叔送过来,陈海把尹峰拉到一边:“尹船主,我这个侄儿就交给你了,他才12岁,不该死在马尼拉城下。您就看在同是唐人的份上,带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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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峰有点为难:“陈兄,虽说有佛郎机人的船在港口等着,可是从这里到港口,也是举步维艰的,我自己都不能保证一定能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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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不由分说,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硬塞到尹峰手上:“我晓得这不会太平,可是毕竟比我们去攻打马尼拉城活下来的机会大。这是我今年在这里赚的钱,就拜托你把这孩子带回唐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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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着陈衷纪说:“纪仔,记住要跟紧尹船主,什么都听他的。回唐山后,照顾一下你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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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立刻拄着拐仗,不管不顾地走了。尹峰没能拉住他,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回头把装了不少金子的布袋扔给陈衷纪:“你听见你叔叔的话了?保管好你叔叔的财物,跟着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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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他们比起义者的大队人马提前南下巴石河时,却意外地碰上了早该在新兴号船上的麦小六等几个疍民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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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月明星稀,菲律宾这时已是雨季的未期,旱季的西南风已经来临。尹、鲁两人的部下共约300人,快速地行走在吕宋岛中部平原上。有十几名水手穿戴起缴获的西班牙士兵的盔甲,因为大多数西班牙人的盔甲太大,疍民水手穿着都很不舒服。其余盔甲都被起义者瓜分了,还有海盗战士拿着胸甲做盾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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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巴石河以北贾多殖民区的一处甘蔗地,殖民区已是一片过火后的废墟。库特雷派出的前出500步进行侦查的水手们在这里遇到了麦小六等人,他们派人通知了尹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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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峰、鲁石头以及被人抬着的曾岳都赶来了,陈衷纪紧紧跟着尹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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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小六等几人迎着尹峰扑通跪倒:“船主,我们没能把三少爷送上新兴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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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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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马尼拉王城,圣加密里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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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佩德罗.阿古纳总督和法官萨尔塞多,以及阿兹奎塔少校等军官们在马尼拉城墙上察看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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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的脸色非常惨白,周围的菲律宾殖民地的西班牙高级官员们脸色都很难看。他们忧心忡忡眺望着前方:太阳初升,阳光斜斜地洒在河面上,河里有几条西班牙巡逻艇在来回地划行,艇上的西班牙士兵不时地向巴石河北岸开上几枪。隔着巴石河,对岸沿河一线到处是生理人在活动,各种杂乱的旗帜在风中飘扬,许多人在河岸上扎着木排。更远的北面,缕缕升入天空的黑烟,那烟尘下面都被生理人起义者焚毁的殖民者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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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理人即将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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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岸的生理人越聚越多,吵吵嚷嚷的生理人正在从北面源源不断赶来,河面上的西班牙士兵以及城头的众人,都越来越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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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把视线收回近处的巴里安市场,那里的店铺全都关门歇业了,商人们躲在铺子里惶惶不可终日;胆大的伙计、杂工则三三两两聚在街上议论着,也是一派惶惶不安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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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防司令阿兹奎塔少校对总督说:“这些叛乱者必定会过河,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跟留在巴里安的生理人联合起来;不能让市场区的物资留在原地。叛乱者会用这些商品去收买土著人和他们一起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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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纳总督皱起眉头:“您要我下令毁掉巴里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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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军人阿兹奎塔少校点点头,没再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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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年轻的军官跑上城楼,向总督大人敬礼,递上一大摞文书:“总督大人,巴里安的500名安海生理人富商代表拉维尔.郑向您递交请愿书;他们愿意交出所有货物,不参与任何与叛乱有关的行为,并请求您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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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纳总督脸色铁青:“胡安.德.比拉贡上尉,他们是否已经开始把货物搬进马尼拉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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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胡安.德.比拉贡上尉出身西班牙小贵族家庭,军功是他们出人头地的最好机会。他看出了总督大人的不满情绪,涨红着脸说:“不,他们说要得到您的保证后,才能交出财产。大人,我个人认为,他们的保证不可靠,一旦生理人叛乱者过河,他们就会支持叛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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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纳总督冷笑着说:“这些生理人都是危险分子,我为什么要为他们做担保?这些请愿者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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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东城门,巴里安区的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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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佩德罗.阿古纳总督冷冷地说:“我不想再看到他们!看在我可怜的侄儿份上,比拉贡上尉,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了吗?”他顺手把生理人富商们的请愿书抛下了城头,几片纸张慢悠悠地落到了护城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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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德.比拉贡上尉兴奋地点点头,跑下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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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佩德罗.阿古纳总督眺望着马尼拉周围的平原,转眼看见马尼拉大主教,年逾六旬的米格尔.德.贝纳维德斯神父急匆匆登上城头,身后跟着不少黑袍修士及一些高级神职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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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纳维德斯大主教大声说道:“总督阁下,我们为您优秀的侄儿英勇殉职表示哀悼。我们马尼拉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已经组织起来,将和我们的士兵一起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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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的侄儿也在通多沼泽地被华人打死了,所以,大主教的态度变得更加激进,他指着巴里安方向说:“有虔诚的生理人教徒告诉我,有一些拥有火绳枪的叛乱者已经潜入了巴里安。您能告诉我们,他们来自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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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不愿看到专横跋扈的大主教在那里嚷嚷,转过头去淡淡地说:“不用担心他们,至今为止我们只发现了最多不过几十名火枪手。港口内所有民用船只都被驱赶到外海了,不可能会有人给他们供应武器弹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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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主教不依不饶:“总督大人,难道你就放任那些叛乱者潜伏在巴里安?那些通多的叛乱者已经越来越多的聚集在巴石河北岸了……万一他们和这里的生理人联合起来,巴里安和王城可是仅仅隔着一条护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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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纳总督猛然回过头,冷冷看着大主教:“据我所知,您的虔诚信徒也参加了叛乱?马尼拉最优秀的年轻人都死了,很多都是你的教徒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