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抛石机,赵更年等将领显然比阿史那·贺鲁更为了解,也正因为知之愈深,忌之愈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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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阿史那·贺鲁明白过来,不再抛射一整块巨石,而改成数十沾满石脂水的较小石块,打将下来,无疑如天女散花一般,将对唐军将士产生莫大的威胁,甚至将直接冲击到整个军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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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得设法将其打烂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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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上倒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床弩具有先天的射程优势,又有“望山”加以瞄准,若是视野开阔,想来以巨箭击毁抛石车当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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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中有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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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石机属于抛射装置,完全可以将自身隐入死角,以避对方巨箭奔袭,自身却不受影响,只需望天而发,一样可以产生巨大破坏力,而且是一种具有发散性的片状破坏力。以阿史那·贺鲁多年征战经验,必定会接受今天的教训,在抛石机发挥其威力的同时,做好足够的防护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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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床弩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巨箭威力虽是不亚于抛石,但杀伤力却是属于线状,自然对目标方位相应有着较高的要求,况且床弩发射时,虽然可以存在一定仰角,但角度有限,更不可能在前方完全受阻的前提下准确击中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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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诸将眼下正在讨论与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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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行军作战冲锋陷阵,王二或许不如诸将,但要将玩心眼耍小聪明,估计在座各位加起来都当不得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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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将议论纷纷之际,王二突然道:“既然抛石机的优势在于可以望天抛射,那么咱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给他来个俯射,横竖咱们的床弩射程比对方远得多,随便怎么打距离上都吃不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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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射?”众人显然一时转不过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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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只得解释道:“咱们将床弩架于高地,居高临下而射!哼~我倒要看看阿史那·贺鲁能将他那几台破抛石机藏到在什么好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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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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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将大是钦佩,不过却马上有人提出异议,“床弩本身颇为沉重,单一床弩至少需三十名军士方能有效地进行操控,而身后的盘龙岭坡面甚是陡峭,想要在上面寻一合适架设位置,而且那个位置还须得有足够宽敞已容军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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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死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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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暗自骂了一声,道:“找不到位置就不找呗,咱们堆一个高台出来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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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之中,别的可能会缺,唯独不缺人手,自有将校引领军士择地掘土堆积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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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更年却仍是一副忧色,“就在今日突厥放置抛石机的附近,实际至少有两处死角,即便我军将床弩架设高台,怕也很难打倒那两个地方。”显然赵更年是特意留心观察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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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王二一惊,随即笑道:“有这么好的地方,今日阿史那·贺鲁不晓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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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更年摇摇头,“那两处于我军方位观去,很容易看得出来,但于突厥阵中去看,倒是不易察觉,今日阿史那·贺鲁未加利用,亦在情理当中,又或者他根本就没考虑到这一点,或许他以为可以凭借突如其来的抛石火球,辅助骑兵快速冲入我军阵营一举获胜,这其中原因不说也罢。但日间已是知晓了我床弩厉害,明日再战时,阿史那·贺鲁必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对抛石机作好掩护,说不定便能察到那两处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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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王二拍着额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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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只要对方一将抛石机推入阵地,我军便以伏远弩强行封锁,想来总有合适方位可对其操控士兵进行阻击,只要能射杀兵士,其器亦就等同废物了。”赵更年宽慰着,却是省起什么,“我再去仔细观瞧一下,至少得寻得几处可射人的位置……”说着已是迈步出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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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赵更年所言,能射杀操控军士,自是可以起到遏制效果,但此法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何况人家只要加以防范,总是有办法可以挡住弩箭,毕竟伏远弩箭不似床弩巨箭那般威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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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得思个其他法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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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信步踱出营帐,遥望星空苦苦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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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时分,营内赫然已升起十数座两丈多高土台,高台之上,床弩虎踞龙盘鸟瞰前方,愈发显得威势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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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突厥大军并未出现,倒是只得三、五千人马驰骋阵前,却并无靠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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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稍稍疑惑片刻,旋即明白,所赵更年所料,阿史那·贺鲁这是在重新观察地形,以寻抛石机隐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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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见到突厥大军跚跚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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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头乌龟!终于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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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忿忿而骂,回首高台之上怒视前方的床弩,心里安稳了许多,毕竟这回已是知晓对方有几架破玩意儿,不至于似昨日那般被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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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贺鲁显然也察觉到唐军阵营内发生了变化,那十数座高台让他心里不禁起了些许寒意。好在自己也有了精心的准备,至少抛石车不会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弩箭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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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的进攻方式几乎与昨日完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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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方面却是略有不同,当对方大批骑队进入床弩射程范围之内时,不但高台之上没有动静,便是置于军阵后方的床弩亦纹丝不动,显然是不想在箭发之后重新上弦的过程中,让对方有机可乘将抛石机推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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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突然发现,其实阿史那·贺鲁也挺死脑筋的,为什么搞来搞去非得用那几辆破抛石机呢?不过话又说回来,阿史那·贺鲁不是若不是这种自己认定了的事一定要做的人,也就不至于归唐又叛唐了,再说了,这玩意儿对固守不出的唐军确实是个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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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既然你如此看重你的抛石机,今日不给你砸个稀巴烂,还真是对不起你阿史那·贺鲁这一番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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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不对,那是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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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透过急速前冲的突厥骑兵,王二模模糊糊看见一道道绿墙自突厥阵内闪出,像似一面面足有三人高的巨大盾牌,压在冲锋队伍后面迅速推进。待得近些,勉强可以分辨得出,显然是用柳条等物编织而成的遮挡物,成盾状竖起,一面紧挨一面,瞬间便形成一道严密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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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阿史那·贺鲁意图借助“巨盾”,将抛石车正前方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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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法子是否能挡住床弩巨箭强大的冲击力暂时还未知晓,但至少伏远弩一时拿它没办法了,弩箭喷射而出,却是尽数打在“柳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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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还有床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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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箭如脱困蛟龙,在怒吼声中穿刺而飞,直打得“柳墙”东翻西倒一片狼籍,尤其是架于高台之上那十数床弩,准确度明显是要强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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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不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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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充满期待地放眼观瞧,对方的巨盾一面一面迅速扶正,转眼之间又拼凑成一堵完整的屏障,更要命的是,一团团火球腾空而出,在半空中散射无数火点,恰似流星袭火一般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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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贺鲁得意地笑了,由柳条编织而成的巨盾,每面均为双层设计,中间辅于无数细枝纵横结织,形成一道中空的网络结够,其后用木杆接地,足有十数名军士扶杆而撑。巨箭虽利,却是大部分力道受中空层缓冲而被吸收,难以达到应有的穿刺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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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石脂水~火箭~火箭~”眼看着成批成批的军士随着流火袭来而倒下,王二目眦欲裂,疾声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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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中石脂水所剩不多,王二本是要留作后用了,可是如今这种状况,也只能先顾眼前而管不了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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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弩“嘎吱吱”绞着弦,已有军士将石脂水用竹筒灌装缚于巨箭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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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在这空隙之间,又是漫天火雨袭来,轰然炸裂声中,有床弩被击成碎屑,无数的军士来不及惨呼,已然命丧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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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排伏远弩阵燃起火阵,依次进射,犹如霞光破晓,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片血色。“柳墙”瞬间即成一堵火墙,但显然在短时间内起不了很明显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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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此是床弩已控至满月,弩手迅速调整方位,随着令旗所指,百余巨箭怒吼而奔。打在柳墙上也好,砸落地面也罢,箭端竹筒爆裂,石脂水飞溅而出,抛石机阵地上顿时成为一片火海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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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方面倒是有备而来,一队军士早就匿于巨盾之下,飞快地将事先准备好的散土倾泻而倒,意图将抛石机附近火舌扑灭。可惜阿史那·贺鲁太过高估巨盾的防护力了,柳墙本已是火光熊熊,一经沾染石脂水,火势愈盛,瞬即已是被烧得焦脆,哪里还能抵挡得住流雨飞矢的伏远弩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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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众军士的纷纷仆地身亡,几架抛石机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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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狠狠地呸了一口,心中大是解气,然而得意的笑容还未浮上来,迎面又是一阵火雨袭来,阵内瞬间惨叫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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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赵更年所担心的事不期而至,有两架抛石机匿在死角方位,刚才的火箭攻击并未对它们遭成致命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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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长长地叹了口气,稍稍迟疑了片刻,尽管有些不忍心,最终还是吩咐下去,“鸣镝飞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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