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多尔衮迎娶庄妃之妹小玉儿。婚事虽仓促,但按照说法,一是为日渐衰弱的皇太极带点喜庆,二是为乃弟多铎驱除邪气,倒也办得是合适宜。
皇太极从七月开始就食欲不振、全身乏力、精神萎靡、头痛难愈,及至后来还时有昏迷、甚至抽搐。原本健康硬朗的清主似乎在一瞬间就垮下来了。太医与山野名医虽然轮番作战,也始终摸不清门路,根本无从下手。
初时,皇太极下圣谕:“一切细务付部臣分理,至军国大事,方许奏闻。”小事情已经力不从心。再过了几日,便又下谕:“后诸务,可令和硕郑亲王、和硕睿亲王、和硕肃亲王、多罗武英郡王会议完结。”连军国大事也一并不理,全部交托给代善、多尔衮、豪格和阿济格四人商议决定。此时的皇太极,头脑恐怕已经清醒不起来了。
终于,在众人的束手无策之下,皇太极“无疾而终”于清宁宫南炕上。一直到他薨逝,御医也没有诊断出病症,只好套用“无疾而终”这个说法。
崇祯十六年,即崇德八年(公元1643年)阴历八月初九亥时, 大清的开国皇帝皇太极驾崩。盛京上下都被这突然袭来的阴霾笼罩了。
只是在这一派举国悲恸的表象之下,汹涌的波涛正在疯狂地酝酿着……
当我从豪格兴奋的面部表情上读出皇太极驾崩的消息,不免故作镇定道:“王爷终于得偿所愿了。”
“咿~”豪格气喘吁吁道,“只成功了一半!唐将军,接着该做什么,还望你快些说出来啊。”
我不无鄙夷道:“清主归西,难道王爷就一点都不伤心吗?好歹他也是你的阿玛啊。”
我这突然的“质问”让激动地有些忘乎所以的豪格瞬间换了颜色,收敛起已有些僵硬的笑容,冷哼道:“唐将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不要急,更不要误解了圆圆的意思。”我温言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叫‘百行孝为先’,相信王爷也听说过,这清主驾崩,王爷身为长子,可不该悲恸欲绝么?王爷在诸阿哥当中,年纪最长,该当在清主梓宫前发誓善待幼弟,做个楷模。”
豪格听出我话中的门道,连连点头:“唐将军说得在理。这个戏还是要做足的。”
“是了,王爷这几日该当守着梓宫,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务必要让众人看出王爷的孝悌。这不仅能迎来大多数汉臣的好感,还能让八旗子弟看到王爷的另一面,现在可是王爷赚取人心的大好时机。趁着别人都在府里打着校恒盘,王爷不妨主动出击,来个先发制人啊。”
豪格不禁犹疑道:“那,那我就不干别的了?”
“王爷且宽心。王爷日夜不离皇宫,必定有人来劝王爷回府歇息。过个三、四天,肯定有人会把王爷驾回府中,那时再安排也来得及啊。”能拖一日是一日,我还等着多尔衮来就命呢。
然而,多尔衮没有来。
是豪格此处别院太隐蔽,还是我高估了多尔衮的能力?总之,他没有出现。我就这样等了三日,生还的希望在一天天地减少、消磨。
直到豪格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那侥幸的心理终于被彻底地湮没了。无论豪格登上大位,还是夺位不成,我都难免一死。
才装完孝子的豪格顾不得满身疲惫,又喋喋不休问起计划,我淡然笑了一声,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渐渐衰竭,我半死不活道:“王爷去同索尼等大臣商谈,让他们提出皇位由您继承,到底国不可一日无君。多尔衮等人必定不服,八旗内势必有一场角逐。王爷让索尼等人站出来,就皇位问题,在崇政殿召开一次会议。只许八旗首要人物参与,解决继位的问题。”
豪格点点头,我接着道:“这一切,王爷万不可亲自出面,一切需由别人提出,才能显出王爷的谦德。”
豪格继续点头,忽然眉头一紧,“可是,就算索尼提出,多尔衮如何肯听从?”
我叹了口气道:“王爷不要忘记,多铎此时还被多尔衮软禁,两白旗少了一名咄咄逼人的猛将,剩下的阿济格和多尔衮势力便少了一截。况且王爷之前的戏作足了,必定让代善和济尔哈朗对王爷另眼相看,倘若圆圆估量不错,此时他们二人必定已经嘱意于王爷了。”
豪格不免成竹在胸,我赶紧道:“到时,索尼他们提议王爷继承大宝,王爷一定要假意推却,摔袖离去会场才是。”
“假意推却?”豪格瞪大眼睛。
“是的,王爷。这招叫以退为进。当初,清主登基,也是三辞三劝。代善他们之前或许还有点犹疑,看到王爷这样谦卑,必然会坚定支持王爷的决心。彼时,王爷既能夺得大宝,又能流芳于世,可不是一箭双雕么?”
豪格赞许道:“唐将军说得极是。”
“王爷可要切记圆圆的话啊。”我再三叮咛。
记得历史上崇政殿议立会议上,豪格因为说出一句“我福少德薄,非所堪当。”并拂袖离去会场,从而自动放弃了角逐皇位的资格,将主动权白白让给了多尔衮。
表面看来,现在的局势对豪格是大大的有利,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一招了。只是明明记得崇政殿会议上,有多铎活跃的身影,可是他到现在都还被多尔衮以“巫蛊”禁于府中,那时又怎么出来?唉,也罢,史书也做不得准。我又何必去想这些无谓的事情。
豪格从我这听完建议之后,满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唐将军在此忍耐两日,待本王带回好消息。”我平静地望向豪格那充满寒冷的双眼,读出的只有杀气。
豪格转身匆匆离去,门都忘记合上。
我起身关门,忽然一团影子晃过,我意识到什么,慌忙把门关好,往里一看。
不免喜出望外。
——是多尔衮#蝴果然找来了。虽然迟了些时候,但我总算有救了。
“睿亲王,可把你盼来了。”我简直像苦难大众遇上了红军。
多尔衮一身下人打扮,朝我道:“你果然在此。我先就料到是豪格把你掳走,只是一直寻不着。皇太极暴毖之后,豪格简直像换了个人,料来便是你出的主意罢。他三日不吃不喝,被人驾回,也不去肃亲王府,却来此处,我便觉得蹊跷了。尾随跟来,总算找着了。”
我看到多尔衮,好比看到生活的曙光,正要道谢,忽然,多尔衮手臂一晃,袖筒里落出一柄匕首,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匕首已正对着我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