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八年(公元1643年)农历八月十四,也就是皇太极薨逝第五天,豪格授意两黄旗诸大臣联名请奏,发动八旗内召开一次皇位继承人的议立大会。
会议地点设在崇政殿。崇政殿又唤作金銮殿,是皇太极生前处理日常国务、宴请宾客、招待外来使臣的地方;如今,这里也停放着皇太极的梓宫。
出席会议的是郡王以上的几个王爷和各旗的首要大臣,但会议一开始两黄旗大臣便先声夺人,要求立皇太极的皇子为帝,并盟誓于大清门。于是便就有大臣提出豪格功勋卓伟,更是先皇长子,孝感动天,实堪当皇帝重任。两黄旗和正蓝旗诸大臣立马附和,愿奉豪格为正朔。
代善与济尔哈朗两旗主则互相张望,点头默许;
多尔衮和阿济格面面相觑,等待时机。
似乎局面已定。
豪格见众人拥戴自己,心下虽乐开了花,脸上却努力摆出一副谦卑的样子,他连连摆手假意推辞,说道:“福小德薄,非所堪当。”于是拱手退出会场……
离开会场的豪格,容光满面地出现在我面前。看着一脸得意的他,我心知前面的一切都按我预想的发生了,也和史书上所记载的没有什么大的出入。只是后面多尔衮会有何进展,料来马上就有结果。
果不其然,豪格的炫耀还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个家丁慌慌张张来到屋外高声唤其主人豪格出去。
豪格快步出去,跨门槛的时候还高兴得差点绊倒,他一定以为是众人要来催他即皇帝位吧?
我独自一人坐在屋中腻想着豪格此去会有什么下场,顺便等待着多尔衮的救兵来“营救”我。只是多尔衮的救兵还未等到,就有数十个分别穿着黄、红、蓝、白色铠甲的巴牙喇兵(八旗亲兵)闯入豪格别院,四处闯荡,搜索着什么。
当其中几人踢门而入看见我时,不禁高声喊道:“找着了,找着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拉拉扯扯拽了出去。
推推搡搡之中,我来到了崇政殿。
在此处,皇太极曾接见我这个大明的“议和使臣”,现在的我则恐怕将以“刀下鬼”的身份来拜谒这个被我间接毒杀的一代君王。
以这样的境地来见证清朝历史性的一刻还真是有些滑稽。
崇政殿前的台基两侧站满了拔弓相对的两黄旗巴牙喇兵,每个人都紧崩着一张脸,当我被押解上前时,各各都将箭头对准我,似乎等待谁的一声令下,就万箭齐发,登时毖我于殿下。
红噌噌的殿门紧闭,直到我立于门前,殿门才吱呀而开。
开门的竟是多尔衮。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爱莫能助的无奈和些许的愧疚,他欲言又止。
我努力装出坦然的神色,报以他淡淡一笑,虽然被抓到此处有些意外,但杀人偿命,想来我也是避免不了。
我踏进殿内,先前跟着我的巴牙喇兵并不上前,却将殿门重重合上。我颇有些镇定地环顾大殿,殿内白纱飘飘,一派萧索,殿正中央放着皇太极的棺椿和牌位,香烛缭绕,灵前一人顿首伏地,正是豪格。其他稀稀拉拉站着几个黑衣素服的贵胄。我此时脑子分外好使,连记带猜把殿上几人一一认全: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武英郡王阿济格,加上跪着的肃亲王豪格,殿内再无其他。
想来也是,这样的皇家丑闻,还能让谁参与知晓?
济尔哈朗冲上前来恶狠狠道:“是你下毒杀死圣上的?!”
我看了眼跪在地上不再言语的豪格,心知多尔衮的那一纸证据起到功效,白纸黑字,再加上豪格心里有鬼,根本无从辩驳,便招供出我来。
我淡淡道:“是,但也不是。圆圆被人勒索要挟,迫不得已才说出下毒的方法,这真正要谋杀清主的却不是圆圆!”说到此处,豪格不禁猛一回头,露出凶恶的眼神,重又垂下脑袋。
已然满头鹤发的代善皱眉而出,显然对我的说法抱有怀疑:“唐将军说是胁迫?那唐将军和肃亲王订立的合约又作何解释?唐将军的话是否真实可信?!”
我一愣,心里暗道不妙。代善质疑我不要紧,倘若质疑证据的可信,可不就让豪格有机可乘,搞不好反咬一口?
看来,我和豪格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死也只有一起死了。
我赶紧道:“礼亲王说得是,圆圆的确参与毒杀清主,但想要实施的却不是圆圆。圆圆前来满洲,只是想寻个法子维护我大明的千秋基业,出此下策,确实情非得已。”
代善的眼里燃起一团火,旋即黯淡。他到底和皇太极不是什么嫡亲的兄弟,倒也没那么着脑。
多尔衮趁势将话题引到正弦上来:“唐将军的目的不言而喻,豪格这个丧心病狂的贼子野心却也是一目了然!倘若这样的人也能当得大清皇帝,莫说先帝无法瞑目,这简直是我爱新觉罗家族最大羞辱!”
代善听得此话,不禁一叹,仰首道:“睿亲王说得是,说起来,论才识、人品、功勋,睿亲王都是继承皇位的绝佳人选,倘若睿亲王能应允,这实在是大清的福气啊。”
“是啊,”见代善如此说,济尔哈朗也倒戈相向,“是啊,睿亲王,豪格这厮该如何处治,您吭一声。”
两个旗主瞬间便改劝多尔衮登基,阿济格连声道:“弟弟应允了罢,莫辜负了礼亲王、郑亲王。”
多尔衮微微颔首,正要发话,殿门突然大开,强烈的日光充斥进来,腾腾杀气如狂风骤雨一般涌入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