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屋院前,男人们便留在了院外,妇人们跟着我进了王夫人的的屋,早已有人通传了进去,一个面相威严的男人和一个死气阴沉的妇人正坐在屋内等着,都是四十多岁的样子,看外表还真是一对绝配,当然就是贾政和王夫人了,玉钏和彩云彩霞姐妹和赵周二姨娘都站着伺候。
赵姨娘担心害怕得都站不稳了,周姨娘在旁扶着她。
贾政见我一进去气得大骂:“那时悔不该手轻,不曾把你这做孽的畜生打死,如今竟做下这等事来,我既无力也无心再打你,待我亲手捆起来送官去罢了,只权当我少生个儿子。”
我将包袱且丢在脚边,昂然冷笑道:“慢来,我却不是你儿子,只不过阴差阳错来了这里,我也没做什么杀人的事,你只听我将事情说清楚,说完了你自己动手杀我还是送官杀我,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贾政气得左看右看要找家伙,没找到,就想去抄起一张椅子来打。
赵姨娘却冲到我脚边朝贾政跪下了,她不知怎么的从身上拿了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喉咙,说:“我儿子既说了要分辨,求老爷给他说个明白,若真是说不清,我和他一道死在老爷手上就罢了。”
周姨娘和玉钏也在我身旁跪下了,彩云见了也跪下了,周姨娘和玉钏并彩云却见彩霞未过来跪,仍站在王夫人身旁,均显出一副惊奇无比的样子,彩云更是又惊又怒地瞪着彩霞。
彩霞很羞愧地低着头,好象不敢看任何人一般。
彩霞本来就很不喜欢我的呀,她不为我求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我心中隐隐觉得很不对头的另一种感觉却又更强烈了,硬是想不通是什么原因,只得暂且撇开不理。
贾政老泪纵横跌坐回太师椅,说道:“且听你这该死孽障胡说,也让你死个明白。”
赵姨娘要扯我跪下,我当然不理,便站着将今日为黛玉找公道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贾政听了,问彩霞:“彩云,这孽障在去那屋前当真有叫你给林姑娘送东西去吗?”
我一直以为站在那里不为我求情的是“彩霞”的彩云可怜巴巴地望了望王夫人,王夫人却理也不理她。
彩云低了头低声回答贾政:“那时我正在屋中做针线,未曾见过环三爷,也未曾送什么东西去给林姑娘。”
我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就傻掉了,心里先是一阵冰凉转而又化作无比的愤怒:王夫人又怎会容许自己身边的心腹和敌人相好,彩云根本就是王夫人处心积虑安排在贾环身边的奸细!平日假装喜欢贾环,假装背叛王夫人甚至还偷些小财物给贾环,骗取贾环和赵姨娘的信任,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从身后暗施冷箭!被称作活菩萨的王夫人心肠真是歹毒啊!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击得昏了头,竟然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应对。
跪着的彩霞却说:“那时我见我姐姐从屋里出去了一会,回来后拿了包东西回来交给了太太,只怕我姐姐是一时忘了吧!”
贾政可能是听了彩霞的话,觉着事情有些蹊跷,想了一会,叹了口气:“既各执一词,我亦无法,夫人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我此时回过了神,要让王夫人出主意我可就死定了,我忙说:“我自愿今晚被关在偏房里,等明日报官来查看杀人现场,要是查不出真凶,就是天要绝我,我也无话可说了。”
贾政听了,觉得没什么不妥,便默允了,吩咐玉钏把我带去偏房关着,再叫两个婆子在外整夜守着房门,明日一早就报官。
等众人出了门,我正想和赵姨娘说话,没想到见到屋外全是人,大约都是在屋外听消息的,其中还有个用又怨又恨、又爱又愧的复杂眼神瞪着我的美女,看她的年纪及神态和打扮我猜想这个多半是贾环的亲姐姐贾探春了,林黛玉和史湘云也在。
我忙叫了黛玉到一旁,递了包袱给她,又和她耳语了几句,她疑惑地答应了,便拉了湘云离开了,其他人也渐渐散去。
赵姨娘拉着我低声说:“我的儿,这如何是好,不如我拿多些钱给玉钏和那两个婆子、外面打更的小厮,让他们放了你,你赶紧趁夜逃命去吧!”
我心想:这么大的人命事情,你再给多少钱,仆人们也不敢放过我啊,何况我又能逃去哪里!
我便让赵姨娘放心回去睡觉,不必管我。
赵姨娘其实心里也知道这事用钱势必不能了,也想不出其它主意,只得伤心地回了自己屋中。
我进了偏房里,玉钏跟了进来,小小声地和我说:“我不锁门,你等些时候看到那两个婆子困了就走吧!”
我感动地对她说:“好玉钏儿,多谢你了,但不必了,我会没事的。”
玉钏叹了口气并未回答,出去关上了门,故意把锁弄得哗啦哗啦乱响,估计没锁上却好让两个婆子不去留意。
屋里有两张床,我在一张床上躺了下来,枕席上有些少女的淡淡体香,想必是哪个小丫环的床,屋里的两个丫环定是和其她姐妹挤去了,若是平常我一定会舒服地快入美梦中和她们相会,此时却哪里睡得着?
我一直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莫非我的判断错了?那明天恐怕我就麻大烦了。
又过了好久,终于听到外面又是很多人在闹腾的声音,我走到窗边,看见打着灯笼的很多人又进了正屋去,我不由得意地笑了:咚咚锵!敢和我斗!我是谁呀!
没多久玉钏就来领我出去,果然还没听见她开锁的声音,就听到她把铁链从门上取下了。
我随着玉钏进了正屋,看见除了贾政、王夫人等外,黛玉、湘云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也在,我想应是我让黛玉去请的李纨。
还有一个跪在贾政前的女人,穿着全身黑色的衣服,看着她的打扮我不由暗笑: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这夜盗般打扮的女人正是我盼望出现的“救星”:王熙凤!
贾政开口了:“环儿,刚才林姑娘告诉我,你托她去找了你大嫂带人一起到凶案的屋边藏匿等凶手回去,不料等到的是你琏二嫂子,众人从外看到她从原躺着尸体的地板下拿出一件血衣,血衣是女子的外衣,你大嫂说认得应是你琏二嫂子的衣服。你琏二嫂子如今又不肯说是怎么回事,你且说说看。”
我哈哈一笑,说:“她当然不肯说了!任凭凤姐姐她如何聪明盖世也说不清她为何必须亲自重返凶案现场,必须要取走只有她知道藏在哪里的血衣,因为正是她杀死了钟柱!”
屋里这许多人没一个出声,但恐怕个个心跳得又重又快了,静得连灯火微弱的噼啪声都那么清晰。
这些不称职的听众没一个问句:“后来呢。”
我这讲故事的见没人答腔捧场,毕竟都是没看过侦探剧的。
我无奈地叹口气只好继续唱独角戏:“事情要从今日我找了钟柱后说起,估计是哪个仆人把我和钟柱私下说话的事告诉了凤姐,凤姐托了彩云来试探我(我有意把王夫人这个重要的环节给去掉了,这老毒婆目前还斗不过她,先打倒凤姐就好),听到钱啦约会啦的事,再联想到钟柱的事,以凤姐的精明她还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个缺德事凤姐自知做得理亏,当然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多半她连平儿都不会说,贾琏偏偏不在家,她只好自己拿着刀先去了东屋里。
我估计她对钟柱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看来钟柱这人良心还不太坏,想着那事太对不起林姑娘,又已经答应了我,没有理她,不愿和她纠缠打算出屋去了。
凤姐没其它办法可想,只好在门口从钟柱背后杀死了他,却溅了外衣上全是血。
凤姐想着:一是我就要来了,这时出去很可能会被我或者别人看见身上的血迹,她琏2奶奶如果把外衣丢掉不穿外衣回去更是招人的眼。
二是最重要的:我还会继续追查黛玉财产的事情,她可不愿到手的这许多钱又吐出来,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三是想到我完全没有杀钟柱的动机,想赖我肯定赖不上,反而是她最有可能杀钟柱,如果找不到凶手,我肯定会去查她的。
于是她就想着要先下手为强,赖我个杀人,让我再没机会翻身。
一不作二不休,她干脆不走了,从钟柱身上拔下了刀子在屋里撬起一块地板,把血衣放了进去,想等事情过后再拿走销毁。
如果我看见钟柱的尸体在门边或靠门的近处,我当然不可能不看清就往里走,而很可能转身叫人来,所以她必须要把尸体往屋里拖到我一时无法看到的地方。她想不如拖到那块地板上罢,这样别人不容易发现那块地板松动了。
我一开始看到从门口往往尸体的那条血迹就有些奇怪,太直太均匀了。如果是个受伤的人爬行留下的血迹,照理应是这里血多点那里血少点才对。
而且如果钟柱被凶手先刺了非要害的一刀,那他的正常反应是和凶手搏斗或是往屋外逃跑或是叫人,往屋里爬让凶手有机会刺中他背心致命的一刀是很不合常理的。
我想不通凶手费那么大的劲移动尸体的目的何在,离了那屋才渐渐省悟,只因我对你们时代的衣服穿着还不太习惯,地上被凤姐撕碎并丢得到处都是的衣服里只有中衣内内和鞋袜,根本就没有外衣在。
因此根据这些线索综合起来,我理清了思路,凶手实际犯案过程是这样的:她一刀就捅入钟柱的要害,杀死了他,然后将刀拔了出来,用刀撬起地板藏好血衣,然后将尸体拖到那块地板上,将刀钟柱背上非要害处,又把刀拔出插回钟柱背心。
哦,我顺序说错了,漏了一点,她在这之前必须用刀帮助把中衣内内割破才能把衣服撕得那么烂。这样才能不让人发现少了外衣的存在,我也的确差点没发现这个关键的证据少了。但大家可以知道,如果是我做这么麻烦的事要许多时间,她叫喊没多久人就冲进来了,所以根本不会是我干的。
作好了这些准备工作,布下这样一个她以为完美无缺的陷阱,她当然就是把灯笼熄灭了等我来喽!
她抱着我打滚的目的很简单:在到处是血的杀人现场连她手上身上都有血,我这个凶手反而一点血都不沾就太可疑了,而且还可以冤枉我杀人的动机是要侮辱她。
在她被送回自己屋之后她当然派了人在这里打听消息,听人回去告诉她我要求明天找官府来看现场,她自然担心血衣会被官府的人翻出,偏偏这血衣的存在又是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她只好半夜三更自己换了这身贼衣去偷自家的衣裳,想起就着实好笑。我被关着没法去看这笑话,只好求了林姑娘和大嫂子去给我作个证了。”
我说了这老半天好不容易说完,斜视着凤姐:“怎么样,2奶奶,兄弟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请你指正。”
凤姐先是低下头不出声,突然爬到王夫人脚前,死抱着王夫人的腿哭求:“太太,救救我,救救我吧,侄女实在是一时糊涂,求姑姑你老人家看在我父亲份上救救我吧!”
王夫人木木然阴沉着脸,居然一声也不出。
赵姨娘得意起来:“我就知道我的环儿不会做那杀人的勾当,这回你这个下作的、没廉耻的小娼妇还不得杀人偿命,真是恶有恶报,送官送官,马上”
赵姨娘话没说完被贾政喝住,贾政和颜悦色地对我说:“环儿,你二嫂子作了这等事,杀了人,还陷害你,论理是该送官处置。如果她是个男人,我就绝不食言,可她究竟是个女人,又是贾家的媳妇又是你母亲的侄女(赵姨娘低声咕哝却又让人人听见:我可没这种杀人的侄女。)”
贾政不理赵姨娘,继续和我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你看这样如何:你二嫂子任你处置,本来让你杀了她也不为过,只是她一个名声在外的显赫主子要突然死了无论如何也遮掩不过去,因此只任你责打,只要留她性命在便可。”
我假装沉吟了一下就答应了,其实我根本不打算把凤姐送官,贾政要送我还会拦呢。
要是凤姐捉去坐牢了杀头了,黛玉的那些钱我问谁要去,我也没打算让贾家出这么大的丑,贾家现在完蛋了那好多美女也得跟着遭殃。
还有一点,我现在已经没了危险,也就根本对这人间少有的绝色美女恨不起来了,反而是脑海中不时涌现出这蛇蝎美女那刹间美艳绝丽的身姿,她能做出脱光光抱男人的把戏,肯定不是什么贞节烈妇,少妇成熟完美的身体和少女们的相比实在是各有风味。
我一定会让凤姐为她的罪负出代价的,贾政恐怕怎么也没想到我是这样曲解他“任你处置”这句话的吧,我心中不由嘿嘿嘿地笑了。
我说:“既然如此,我听二老爷的吩咐就罢了,只是她白天要赶快将林妹妹的钱还给她,彩云拿去的书画和钱多半是交给她了,她也得赶快给我吐出来。”
一直没出声的凤姐赶忙答应了:“是我拿了,我马上给林妹妹送去。”
她当然是想替她背后的王夫人遮掩,以免最后的靠山也失去了,我也不揭穿,免得王夫人干脆把书画毁了灭迹,那可是我的亲亲林妹妹的至爱,千金不换的。
而且贾政虽然迂腐却也不是大笨蛋,经过这件事情,他不会一点里面的猫腻都没发现,只不过他怎么也得在众人面前给大老婆应有的面子的。
贾政见我同意,方才放下心来,转而对大家说:“今晚钟柱的死是因他和外面进来的一个黑衣强盗搏斗而死,那黑衣强盗杀了人逃走了,大家虽奋力追赶却未曾捉到,明早就去官府报案缉拿。钟柱抗贼有功,须得重礼厚葬,看看他的家人在哪里,给他家人送一笔丰厚的安家钱过去。这事就这样了了,如果再听见任何人提起或是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
于是众人都散去,我困得不行,便要回自己屋里睡觉去,黛玉却跟着我进了屋,还没说话先盈盈拜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忙扶起她,说:“林妹妹,别这样,我只不过是帮你取回你应得的东西而已。”
黛玉含泪望着我:“虽然你险些坏了自己性命和名声为我争回了那么多钱,我却不是为那些钱谢你,是为了我的心得到了自由,就是你白日告诉我的那种自由,我一直以为那么美好的东西是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只能空羡慕天上的飞鸟和水里的游鱼。有了那些足够自足自力的钱,我现在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种自由正在我心里我全身还有我的周围,我觉得从来没有什么能比这自由最美好最可贵的了。我当真觉得从此之后起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林黛玉了,就算那些钱又离我而去,我也从你身上学会了勇气,我从来就自负聪明,有勇有智我一定能养活我自己。今后唯一愁的只是如何才能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黛玉说完,也没等我回答,就出了屋门。
我跟出门外,见她和湘云一径往大观园那边去了。
看不见她们好久,我才痴痴地回了屋中,我这么快就解救了一个原本命运悲惨的女子吗?不但是改变了她的命运,甚至连她的灵魂也改变了,“自由?!”我完全把这个现代的词教给了这个古代的女子。
哈哈哈哈,我真是太了不起了!狂笑着我睡觉了。
睡前我叮嘱自己,成功只属于今天,明天又要一切归零,重新开始。毕竟做人不低调,谁给你投票?哥本想用微笑低调地吸引票票,却不知道哥的微笑嚣张地吸引了寂寞。哥求的不是票票,是银票;写的不是,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