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枯 > 穿越小说 > 将军未敢忘忧国 > 第三节 初识恩来 渴望入党
    黄埔军校政治部是国民党在黄埔军校的政治领导机关,负责掌管全校的政治教育、党务宣传工作。军校政治部第一任主任为戴季陶,副主任为张申府。戴季陶是国民党内著名的理论家,但他讲的课却非常不受学生欢迎。
    戴季陶担任军校政治部主任的时间很短,军校开学半个月后,他就去了上海。政治部主任一职由邵元冲继任。
    邵是个官僚政官,既不知道政治工作的内容,也不知政治工作的方法。他平时住在广州,每隔一两天到军校政治部去一次。除了举办过两次政治讨论以外,没有做什么事。邵元冲在军校里没有威信,他的讲话最不受欢迎,人们把他叫做“催眠术教官”。他这样搞了一两个月的光景,把政治部办成一个死气沉沉、毫无作用的机构。因此,军校师生十分不满,提出加强政治部工作,撤换邵元冲的要求。
    1924年11月11日,黄埔军校卫兵长胡公冕接到命令,全校上下早就盼望的校政治部主任,著名共产党人周恩来,已经从法国马赛港,走水路经香港到广州,受孙中山大元帅的正式聘请,明天即来黄埔军校任职,要胡公冕率几名卫兵准备住处,并打扫一直无人办公,落满了灰尘的校政治部办公室。
    胡公冕为难了,位于校本部楼上的政治部办公室打扫倒是容易,只需派几个人去把门打开,把里面的灰尘蜘蛛网弄掉,很快就能收拾出来。可周恩来在军校的住处,黄埔军校本来就没有一间像样的校舍,总不至于让周恩来也与那些一般教官、职员,甚至与学生们一起挤葵棚吧?胡公冕将情况如实向管理部主任林振雄反映。
    林振雄听后,责怪地说:“谁让你去找什么房子的,你到哪里去找?周主任的住处嘛,怕是我没对你讲清楚,我已专门请示过校长,眼下一切惟有艰苦着手,暂时,也先给他在办公室里准备一张折叠床。白天,作他的政治部办公室用,晚上,周主任也在里面住”。
    胡公冕这才照林振雄的安排,准备去了。
    这天早晨,周恩来在张申府的陪同下,乘军校派出的小交通艇,来到了黄埔岛上。
    张申府与蒋介石认识也不久,还是头一年蒋介石与张太雷、王登云、沈定一到俄国考察政治军事及党务。张申府正巧从法国回国,取道俄国,在莫斯科赵世炎处,与蒋介石相遇的。张申府是1920年12月到法国的,第二年初介绍刘清扬加入共产主义小组,并和她结婚,随后又与刘清扬一起介绍周恩来入党,对周恩来的才能十分敬佩。当时,蒋介石在异国他乡遇到熟人非常高兴,又听说他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就要张申府举荐一些在国外学习的优秀学生到黄埔任教。张申府爽快地开列了十五个人的名单,其中第一名就是周恩来。
    离开了喧闹繁华的法国巴黎,离开了他曾经以勤工俭学身份生活了整整3年的欧洲土地,周恩来一踏上黄埔岛,第一眼看到孙中山先生亲手筹办,聚集了国共两党大批仁人志士这所军校,他立即感到这里的一切,是那样地新鲜、熟悉,那样地富有勃勃生气。
    他与张申府相识于赴欧之前的1920年8月,那时,张申府是国内进步团体“少年中国学会”的代表,周恩来是“觉悟社”的代表,许多进步的社会团体在北京陶然亭慈悲庵举行座谈会,议决共同“改造联合”,时年22岁的周恩来在会上那段思路敏捷,见地深刻的发言,在会下与各路代表们交谈时的那种诚恳热情、博学的风度,给张申府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后来,他们又一起往法国勤工俭学。并在年轻的合作者等人协助下,亲手筹备旅欧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为中国共产党旅欧五人共产主义小组的重要成员。继而担任新成立的中国共产党旅欧总支部的书记。这一切,都使张申府对周恩来杰出的才能和宏伟抱负赞叹不已。
    1921年,张申府介绍周恩来加入中国共产党后不久,就奉命提前回国,经李大钊介绍,往广州担任广东大学教授兼图书馆馆长。
    1924年初,随着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张申府以共产党员的身份,直接参与黄埔军校的各面筹备工作,更是时刻把尚留在法国的周恩来放在心上,一力促成周恩来回到到黄埔军校来工作,在他认为,周恩来如果能到黄埔军校来,与蒋介石联手军校的建设与发展,共谋国民革命的千秋大业,如果能以军校为基础和出发点,以其雄才大志,他日必能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周恩来初到广州时,曾暂住在文德路中共广东区委办公地的一幢小楼上。其时,陈独秀先已任命他为中共广东区委书记兼军事部长;
    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则作为他在国共两党中的公开身份。他向张申府详细询问过黄埔军校的有关情况,了解过黄埔军校尤其是政治部工作,为什么始终处于瘫痪状态,主义教育有其名无其实,一直未能很好地开展起来的原因。张申府原曾任黄埔军校政治部副主任(戴季陶走后,张申府因为其他方面需要,仍回到广东大学工作),对于这方面的情况,自然比一般人了解更多,介绍得也更为准确、具体,使周恩来对于黄埔军校先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周恩来也曾向张申府征求过到黄埔军校如何开展工作的意见,倾听张申府提出的许多很好的建议。
    事实上,周恩来在走进黄埔军校之前,对于怎样按照孙中山的意原,迅速打开军校政治部工作的局面,与蒋介石及军校其他两党同志一起,军政并进,建立一支有主义的真正的革命军,心中有了一番考虑。
    周恩来,张申府在军校码头见过了前来迎接的蒋介石、廖仲恺、何应钦、张治中等军校的高级长官,相互一一握手致意。
    廖仲恺紧拉着周恩来的手说:“到底把你等来了,怎么样,这一路上颠簸苦了吧!”
    周恩来对廖仲恺早有所闻,知道他是国民党中极有影响力的、务实的政治活动家,孙中山联俄联共政策的最坚定的捍卫和执行者,深受师生尊敬的黄埔军校卓越领导人之一。此时,见廖仲恺虽然身材不高,人也略显老成、憔悴,但其宽厚、热情一望而知,初次见面,便能给你如兄长,乃至长辈一般的亲切和信任。
    周恩来对廖仲恺和众人的问候表示感谢。
    廖仲恺说:“你一来就好了,政治部以前只落下个空架子,学生的政治教育只有个空名字,有人因此说我们军校教育也还是那种只注重军事而没有实际之主义的瘸子。现在,这种情况,终于可望解决了。黄埔军校的政治工作,包括对学生的政治教育,孙大元帅,都一直指望着你来呢!”
    周恩来谦虚地说:“我从国外刚刚回来,情况不熟悉,以前,也没有过主持这方面工作的经验。到黄埔军校来,惟望与校长、党代表和各位今后多指教!”
    大操场上,军校的所有教官,一般军官,各队的学生,都已经集合好了。周恩来这个新到任的校政治部主任,将要在那里和全体师生见面,并由蒋介石亲自介绍给大家。
    蒋介石提醒道:廖先生、周主任刚到,你就是再急,工作还是等下来再谈。你看那边已经在等着了呢!
    廖仲恺“噢”了一声,抬头朝周围笑笑,这才与蒋介石、周恩来率着众人一起往大操场上走去。
    见面仪式简短而隆重。蒋介石与周恩来并肩站在前面。
    蒋介石介绍了周恩来,宣布黄埔军校作为党的军校,自此主义教育将真正被提到应有的位置,并全盘由周恩来主任组织实施。
    随后,周恩来即席向全体师生、各级长官致词。
    26岁的周恩来,着一身灰色军服,头戴大檐帽,腰间束一根宽宽的皮带。两道浓黑的长眉下,闪动着一对深邃而智慧的眼睛。此时,他站在全校师生面前,显得那样年轻、英俊。
    周恩来说:今天,我们天南海北的同志走在一起,目的,就是要拿起革命这杆武器,完成解救我们民族和被压迫劳苦大众的使命。什么是革命的武器?革命的武器不只是一支能打得响的枪或炮,而首先是这枪和炮向着什么人去打响……。
    队伍中,有人在轻声议论:嗬!这样年轻的少将政治部主任,还是刚刚从法国回来的,原来曾是中共旅欧支部的书记呢!
    你看他讲的多么好,多么富有激情!
    全校师生、官长们,不约而同地,以极其热烈的掌声,表示了他们对这位新到任的政治部主任的接纳、欢迎。
    在周恩来第一次参加的军校校务管理会议上,周恩说:过去黄埔军校政治部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学校也没有多少政治工作可言。你们看,校本部办公室门口挂的牌子上写着‘登高望远海,立马定中原’,学生们每日所学的除了典、范、令等教程,还是各种军事学科、术科的内容,这样怎么能把学生训练成真正的革命干部呢?
    周恩来像一团火,他一到任,立刻露出引人注目的才华,井井有条而又富于创造性地开始了工作。首先加强了政治部的组织建设,增设机构,将部内组织分为指导、编纂、秘书三股,统率全校的政治工作。
    在他主持政治部工作的第三天,为发动全校师生员工对政治部工作进行监督、批评、促进政治部各项工作更有成效地开展,经周恩来亲自主持制定的《政治部服务细则》,在黄埔军校最为引人注目的校本部办公楼墙上贴了出来。
    周恩来除担任军校政治部大量的组织领导工作外,也经常抽出时间,亲自为学生们讲授“国民革命军与军事政治工作”等课程。起初,他与军校政治教官一样,按照学生队的课程安排,每次到一个学生队去讲授,可如此两次后,他很快发现,当他在某一个学生队讲授时,课堂门口和窗外,常有些其他队的学生自动来了,站在外面听。再后来,每当他在哪一课的地点来听,许多学生,更是待他讲完后,也还不离去,围在外面,直至他从课堂出来,还围上去问。
    根据这种情况,后来,周恩来又与张治中商量,以学兵团作试点,干脆将自己的授课改在每自由活动的星期六晚上,地点也不再是在某个教室,为了让更多的学生们都能来听,改在大操场上进行。
    张治中对周恩来的到来,内心感到十分高兴,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感到这真是个有思想,有魄力,有才华,有干劲的好主任,因此,他完全同意周恩来的建议,并亲自安排场地,调整学员时间,不仅这样,自己也每堂课必听。
    新建成的军校图书馆,位于四队教室旁一间旧房子里,房子面积不小,里面的设施却十分简陋,所陈列的图书,大部分是黄埔军校全体官长、教官、一般军官及部分学生捐献的。校方批的钱不多,倒也给图书馆里订购了大量的各种报刊。可以说,当时广州市面上凡是能订购到的进步出版物,这里几乎都有陈列,而且不分三民主义、马克思主义,如《向导》、《中国青年》、《创造月刊》、《洪水》等,这些全国闻名的由中国共产党人主办的刊物,都放在图书馆里醒目的位置,成为广大师生争相的报刊。因此,每在晚饭后40分钟的时间和节假日、星期天,一旦军校没有其他安排,数百名学生纷纷涌进图书馆,如饥似渴地、摘抄,或几个人一起轻声争论。
    周恩来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地方,他的身影在这里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有时回答学生的提问,有时参加他们的讨论,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丰富军校学生的课外活动。
    一天晚上,周恩来刚走进图书馆,发现张治中和几个学员在交谈,他也走了过去,张治中笑着说:周主任,你很准时呀。
    周恩来挤在两个学员中间坐下说:是呀,我现在是单身嘛,不像张团长有家有口,下了班还要回去帮嫂子忙家务,我回办公室早了,也只是看看书,还不如来这里和青年人一起聊聊开心。
    恰好,这天蒋介石回到家中,他解下身上的皮带和手枪,挂在墙上,站在窗前,朝军校大门口方向望了一阵,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不顾陈洁如面条都已经下了锅,只含糊吃了几口早已凉透了的饭菜,招呼都没有打,就又匆匆地下了楼,往图书馆去了。
    图书馆此刻正是开放时间,前几天,蒋介石就听张治中、叶剑英等人提起过,说学生们到图书馆十分踊跃,小小的图书馆里,每晚开放时间,都被学生们挤得几乎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张治中还说:自从周恩来当了军校政治部主任,以往学生们都是放任自流,显得很松散的课余时间和节假日,现在变得好管理了。校内校外,很少见学生到处闲逛的,乱串门的,违反纪律的现象也减少了。晚饭后,若是各队没有训练安排,学生们除了往大操场上听周主任定期举行的演讲,就是去校图书馆里学习。
    蒋介石听后,十分满意。当时,他没说什么,只是嘱咐张治中等人,周主任到军校时间不长,对军校各方面的情况还不是很熟,要张治中等人在工作上多给周主任支持。但他自己,图书馆已经开放一个多月了,还没有抽时间到那里去看过。
    蒋介石来到图书馆门口,只见图书馆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不多的几张桌子,早已经被过量的学生挤占了。阅览架前,墙角边,到处站满了正专心致志的学生。他发现周恩来、张治中也在这里,正与胡宗南、陈诚等人就某个问题热烈讨论着。
    蒋介石在门口站了一会,他本想到这里来随便看看,正准备离开,却被门口一张桌子的周士第看到了。周士第“刷”地站了起来,周士第旁边的陈赓、黄维等也都站了起来。
    图书馆里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都站了起来。周恩来、张治中这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蒋介石,丢开周围的胡宗南、陈诚等人,走过来和蒋介石打招呼。
    蒋介石反倒弄得再不好离开了,只好走了进去,说:
    “同学们请坐下,坐下,都还看你们的罢!”
    蒋介石与周恩来一起,一一浏览了阅览架上陈列的各种书报、杂志,学生们正埋头、摘抄感兴趣的文章。最后,俩人在管理人员的桌旁坐了下来。
    蒋介石说:周主任,你来校主持政治部工作时间不长,成绩很大。军校政治工作现在真正开展起来了,在周主任领导下,可以说是日新月异,轰轰烈烈。
    周恩来:学生们,包括各级官长、教员,到这里来学习的目地明确、素质高。政治部的工作,也靠了校长的大力支持,才得有今天的初步开端。我从欧洲回国不久,加入本校也极短的时间,情况不熟,缺少经验,惟恐有辱这份使命。今后,望校长多给予批评。
    蒋介石面露笑容说:这个,这个,客气了。周主任,听说,你府上祖籍也在浙江,这么说,我们还是同乡。
    周恩来说道:祖上是浙江绍兴,但我本人出生在江苏淮安,后来,只是与父辈们一起到浙江绍兴去过几次。
    这时,蒋介石忽然一转话题,以征询的口气问:周主任,你们政治部上次公布的那个服务细则,我看过,很好。黄埔军校其他各部处,如政治部这样将自己的权力、职责都弄得具体明确,并公之于众,主动要求全校师生给予监督,能表现出如此勇气和责任的,还没有。你们的做法对全校很有指导意义。不仅政治部的工作,其他各部、处的工作,学校的一切工作,要想走向规范化,都应该打出应有的制度,以供大家遵守、执行。
    周恩来说:黄埔军校作为本党培养军事人才的正规学校,应该有严格的制度和规章,我赞成校长的意见!
    蒋介石说:周主任,有件事我已经与仲恺商量过了。我一直想在黄埔军校再增设一个军法处,负责军校的立法和制度审查、督促工作。自古严教出俊才,我想由你来兼任军法处长!
    周恩来望着蒋介石,他没想到,对方与他绕来绕去谈了半天,竟然是为了又交给他这份绝非轻松的军校军法处长的差事。
    蒋介石也注意地望着周恩来,接着,又是那样一句问话:这个,周主任的意见?
    周恩来:校长既已委派,本来拟订各种制度和法规,政治部也责无旁贷。我惟有与政治部的同志们一起,尽力去把工作做好!
    张治中来黄埔军校的时间虽然比周恩来早,但他发现岛上国共两党无论是教官,还是学生,共产党方面的人士素质明显高出一筹,真让张治中赞叹不已,特别是政治部主任周恩来就不用说了,张治中称:“我们一见如故。他为人很热情,谈吐、风度、学养,都具有很大吸引力。”此外如恽代英、高语罕、熊雄等人,也都是张治中十分佩服的人物。
    至于黄埔学生中的蒋先云、李之龙、许继慎、陈赓等中共党人,都是大名鼎鼎,十分了得。可以说,共产党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国之精英,也难怪蒋校长要发脾气了,一次气急败坏地大骂缪斌:你们10个孙文学会会员,也抵不上一个共产党。为什么有本事的人都去当了共产党?的确,共产党人留给张治中的印象太深了,尤其是周恩来的横溢才华和人格魅力,可以说是一个让张治中终身景仰的人物。
    正是在这些共产党人的影响下,张治中的政治立场出现明显的“左”的倾向,甚至动了参加共产党的念头。
    一天晚上,张治中来到周恩来的办公室,当面向他提出了加入共产党的要求,周恩来听了后感到十分高兴,表示待请示组织后加以答复。然而,几天后,周恩来委婉地表示:中共欢迎张治中加入,但在国共合作时,双方有约:中共不吸收国民党高级干部入党。不过中共保证今后一定暗中支持张治中的工作。
    张治中加入中共的愿望虽然没有实现,但从此却与共产党人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在国民党黄埔军校第4届特别党部执行委员会及监察委员会的选举中,张治中被选为9执委之一。党部执委候选人是由两派事先协商的,而张治中之当选,则是由中共方面所提出。这可以看作是中共组织给予张治中信任和支持的一个实例。
    这样一来,张治中在黄埔军校中的名声大了。好家伙,成了“黄埔四凶”不说,而且和共产党教官排在一起,现在又被中共提名为执委,蒋校长不能不给予关注,也不能不加以过问了。
    东征军进入汕头之后,蒋校长把第2师师长,曾任黄埔军校总队长,当时也曾是张治中顶头上司和好朋友的王懋功找来问话:张治中是不是共产党?这当然只是一个怀疑,但未免不是一个严重警告。
    这件事给予蒋校长的刺激之深,是可以想象的。蒋介石在张治中身上下了那么大的功夫,可是,到头来,还是被共产党拉过去了,再让共产党这样闹下去,我们不是都成了在给共产党“打工”么!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不久,在第一次东征胜利后,当时任黄埔军校校长秘书的贺衷赛向蒋介石密报说:广州代理卫戍司令王懋功,经常奔走于汪精卫和苏联顾问季山嘉之间,成了一时的红人。校长如果相信他,将来是要吃亏的。王懋功近来为了走私问题,和虎门要塞司令陈肇英冲突,又因包赌、包烟、包娼的问题,与广州市公安避长吴铁城结仇;再者,汪精卫又任命李之龙为海军局中将局长,他当了局长之后,也同王懋功一样,经常奔走于汪精卫之门。他把陈肇英走私的事,报告了汪精卫,汪精卫下了一个手令给海军局:严禁军警机关走私,并着海军局厉行缉私。李之龙奉命以后,即把虎门要塞司令部的走私船只扣留起来,人员拘禁、货物充分,陈肇英以下有走私嫌疑的人员都受了处分……贺衷寒最后说:中国的历史没有武人打天下,文人坐天下的先例!
    这句话确实引起了蒋介石的共鸣,他决定要动手了。
    当天晚上,被提升为蒋介石随身侍从官的陈赓,下班前按惯例光顾一下蒋介石的办公室,看看是否留下明早要办的事。
    这里的墙壁和地板都经过布置,奶黄色的灯光使地毯、画幅、书柜、抛光的木器琳琅耀眼。宽大的办公桌上,摊着一份名册,上面批了一个“阅”字,弯弯曲曲,好象一条蠕动着的蚯蚓。陈赓一望便知是蒋介石的亲笔。这是一本黄埔军校学生和各级负责人的名册。陈赓轻轻翻开一看,每个共产党员的名字上头都画了个红圈。在他陈赓名字旁边还有潦草的批注:“此人是共产党员,不可让他带兵。”
    陈赓倒吸一口凉气,背上却冒出汗来,紧张得全身象僵直了一样。他急忙跑到二楼,敲开周恩来的门:周主任,不妙啊!
    周恩来放下报纸问:怎么这么慌张,慢慢说。
    陈赓:蒋校长心术不正,口是心非,他把共产党员脑袋上画了圈了。陈赓抄起桌上一个茶杯,喝干水,把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周恩来:看来,他们是想动手了。
    陈赓:周主任,干脆,咱们跟他摊牌,各走各的路……。
    周恩来冷静地说:不行,现在不是时候,情况很复杂,最近广东区军委也发现蒋介石的许多秘密活动,我们不能悼以轻心。我看,明天你给他写个条子,辞职不干,看他如何处置……。
    第二天,蒋介石从陈赓手中接过条子,扫了一眼,便仍在办公桌上说:陈赓,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无缘无故辞职吧?
    “我母亲病重,我要回去照看……”。
    蒋介石眯起眼晴,突然用尖厉的声音问:不是吧,你看了我的什么文件了吧?
    陈赓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早就说过,我这个人脾气坏,不适合当侍卫,既然带不了兵打不了仗,还不如辞职回家。
    蒋介石轻声说:我同你讲话,就像父亲对儿子一样,是为你好。你要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加入共产党?
    “我是个跨党分子,这一点贺衷寒他们都知道”。
    蒋介石:我不是问形式上,你和周恩来、恽代英他们是否有组织上的秘密联系。
    陈赓:我正式加入共产党组织已经三年了。
    蒋介石:这没有什么关系,你必须脱离共产党,马上!立刻!我要拯救你,你要跟我走!
    “这不行”!
    “陈赓,有些事情你还无法了解,你年轻有为,何去何从,将决定你一生的命运!”
    “校长,你不是说,三民主义同志和共产主义同志非联合不能完成国家革命,为什么要分开呢?”
    “你不要钻牛角尖。我说过许多话,几乎每周都对你们训话,我不能一一记清。我明白告诉你,一切共产党分子迟早要退出国民党,你还是早下决心为妙,怎样?”
    “我看我还是回家吧。”
    “你作战十分勇敢,我不明白你在这件事上为何动摇不定。”蒋介石坐回椅子上,抽出毛笔,开始写字,写完说道:既然你不肯从命,我也不勉强,你还是回学兵队吧。
    陈赓接过纸条一看,是张任命书:
    委任陈赓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中校队长。校长:蒋中正
    1926年2月26日早晨,同蒋介石渐渐疏远的第二师师长王懋功,带着四名卫士,来到广州东山蒋介石家里,汇报公事,他刚抬腿上台阶,就听得两旁窜出七八士兵,不容分说,上去下了他的卫士的枪。
    一位穿军服的侍从走来告诉他:蒋先生要我通知你,你已被解除职务。这里是三千元旅费,一张船票,限你即刻离开广州。
    3月18日,由蒋介石亲信欧阳格以黄埔军校驻省办事处名义,向海军局转达蒋介石的命令:着即通知海军局迅速派得力兵舰二艘,开赴黄埔,听候差遣……。
    当时,任海军局长、兼中山舰舰长的李之龙外出回来,作战科长邹毅郡报告说:奉校长命令,我已通知宝壁舰预备前往,其余一艘,只有自由、中由二舰可派。
    因自由舰刚从海南岛返省,机件有损,正在修理,不能及时开动。李之龙决定派中山舰前往。中山舰原名永丰舰,因陈炯明叛乱时,孙中山曾在此舰避难五十六天,故更名中山舰,以示纪念。它是当时国民政府海军中唯一的一艘装备完全的大舰。
    19日6时许,中山、宝壁二舰冲破晨雾,开赴黄埔,停泊在军校大门前,升火待命。下午,因苏联军事顾问团要检阅舰队,李之龙打电话报告蒋介石,得其允许,又将中山、宝壁三舰调回。
    19日深夜,蒋介石来到第一军经理处,以广州卫戍司令的名义,命令全城实行戒严,派惠东升带领全团兵力,配合广州公安局的武装警察包围苏联顾问团的住宅和共产党机关以及省港罢工委员会;公安局长以“保护”名义包围了汪精卫住宅。派蒋鼎文率部占领海军局,解除海军局武装。命令第一军中的缪斌、贺衷寒等将本部的共产党员立即加以扣押。派陈肇英去逮捕海军局局长李之龙,并指使欧阳格劫夺中山舰,令其代理该舰舰长。
    陈肇英将李之龙抓捕后,带领卫队用汽车将他押至造币厂内,由第六团特务连监守。
    20日上午,整个广州处于戒严状态,上午,周恩来立即赶到广东造币厂。当他跨进厂办公室的时候,他的四个贴身卫士也被缴了械,并关进一间小屋。周恩来警觉起来,对着厂主说道:我要见蒋总指挥,你请他出来。
    这位厂主提起水壶给周恩来倒了杯水说:工厂不介入政事,我也不知总指挥在哪。说完,就慌张的离开了房间。
    周恩来立即起身,走到大门处,门岗拦住他说:总指挥命令,凡进入造币厂的人一律不准出去。
    就这样,周恩来也被囚禁了。
    20日凌晨,黄埔军校内也发生了变乱。当时,突然从广州开来一船船队伍,把军校围了几圈。学生们都被通知到教室静坐,不许离开。许继慎见这种情景,知道事情不妙,又不知什么原因,作为支部和“青军会”负责人,便跑去找军官团团长张治中,要他告诉事情的真相。
    张治中当时也十分愤慨,他知道许继慎、陈赓是共产党方面的骨干,而且战功赫赫,在军官团中很和威信,便如实相告;蒋介石来电话说“中山舰叛变”、 “共产党人要加害他”,他不得已派兵包围中共两广区委、俄国顾问寓所,扣押一军中担任党代表的全部共产党员,连周恩来也被扣押在造币厂。
    许继慎愤愤地说:又是右派制造的反共阴谋,团长,门外这些兵是不是来搜捕我们的?
    张治中劝慰许继慎和陈赓要冷静,并指示他们立即做好防卫准备。
    许继慎和陈赓离开团部,立即通过支部,发动党员和左派学生一起投入战斗,保卫军校。他们召开了紧急支部会议,决定立即动员全团官兵,阻止来历不明的军队进校。
    就这样,许继慎、陈赓率领共产党员和全场官兵在冰地上潜伏了一夜,枪口瞄着墙外的憧憧人影。直到东方发亮,从广州来的军队纷纷上船撤退,他俩才下令部队撤回宿舍。
    之前,在王懋功被扣后,许多大人物本该发言的,结果都没有发言,却撞上一个不该发言的张治中,跑出来大发议论了。张治中听到王懋功被扣的消息,马上从黄埔坐船到广州见蒋,很直率地发问:我可以相信王师长没有别的问题,或者他说话有些失于检点,除此之外,决没什么。校长为什么这样处分他?
    张治中的直率和莾撞,并没有激怒蒋介石。相反地,蒋却是和颜悦色地对张说:没有什么,给他到外国去学习学习,休养休养。你回去罢!你还是好好地带学生,我不会难为你的。
    张的意见,蒋固然没有采纳;不过,张的鲁莽,蒋也没有表示责怪,甚至还给了张一个安慰,这一次的谦和宽容,既是一次例外,也是一个恩庞。
    20多天后发生的“中山舰事件”对张治中来说,简直又是一个晴天霹雳。事后得悉,欧阳格正是带着蒋校长的手令,到黄埔来逮捕邓、张、恽、高等“黄埔4凶”的,只因邓、张等不肯应约登舰谈话,蒋又恐强行逮捕,激起学生的抵抗,故于中途将这一道命令撤回去了。
    张治中想,自己居然成为一个逮捕的对象,不能不表示惊奇,也不能不表示愤慨。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态度言论“左倾”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公开表示了对孙文主义学会的不满意么?这样的事情真是太荒唐了。
    事件平息之后,蒋校长回到黄埔。张治中会同邓演达,一起去长洲要塞谒蒋。一见面,张治中就以激昂慷慨的态度,表示了自己对“中山舰事件”的看法,并当面提出质问:“校长这种作法,是否顾虑到一般革命同志的信仰和一般革命青年的同情?”
    蒋听完了张治中的话,看了看张治中的态度,还是很温和地对张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没有什么,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没有问题,大家好好地做吧!
    从长洲要塞出来,邓演达感叹地对张治中说:你真冒失,真胆大!
    虽然逃过了差一点被蒋逮捕的厄运,但张治中作为蒋校长亲信干部的地位,依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中山舰事件”之后,张治中继续受到蒋的信任,亦继续得到蒋的重用,这在蒋介石与一般僚属的关系中,又不能不说是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