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那个楚宴,他或许还瞧不上,柔弱得犹如小白花, 没人拂照就要死去。
    而现在的楚宴……香醇甜蜜, 随时驻足嗅一嗅他的香气, 就能让人神魂颠倒。
    他便喜爱这样子的。
    窗外的风雪有的吹了进来,燕离径直的走出了这个房间,嘴角带着一抹迷人的笑容。
    等到了阁楼之上,燕离懒洋洋的看向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却沉浸到了一些事情上。
    分明这么久了,还是忘不掉——
    他的母亲虽然尊贵,却并不受前燕王的宠爱。前燕王喜爱美色, 时常临幸美貌的宫人, 导致后宫人数众多, 许多人还时常对王后不敬。
    这些事情, 母亲都为了他忍耐下来,勉强保持着平静。
    然而年幼的他还不太会体谅母亲,总觉着母亲身为王后,也太懦弱了些。
    燕离永远记得那年的夏天, 母后去行宫避暑之后, 便秘密带回了一个太监。
    那人是齐夫人推荐给她的,说是上妆的手艺很好, 太监的名字叫做齐敛, 齐国人。
    燕离没有太在意, 可后来却知道,齐夫人给母亲推荐的乃是一个假太监,为的就是接机接近王后,让齐夫人来个捉奸正着。
    然而事情却不若齐夫人所料,王后虽对齐敛倾心,却并未和他有什么肌肤之亲,甚至想齐敛真的净身留在宫中陪她。
    而在此期间,王后又怀了身孕。
    至于那个弟弟,便是燕王说燕离掐死的那个。
    年少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齐敛竟也有私心,他不甘心让齐夫人捉奸,这样他一定会死。只是他的把柄就捏在齐夫人手里,不能投靠他人,便另想出了另外一招,设计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他掐死的弟弟。
    这样一来,齐夫人的目的也会达到,而他的母亲看见自己的儿子相残,不疯也得病着。
    后来燕离因为此事当了十年质子,受尽折磨,而王后郁郁寡欢,临死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大儿子害死了自己的小儿子。
    那个假太监齐敛,也借着齐夫人的势力到了齐国,还成了齐国有名的使臣。
    可笑的是——他那时年幼,不知情为何物,她母亲是真的对齐敛倾心。
    燕离深吸了一口气,再苦再难,他都要替母后报仇!
    现在他总算是能从周国回来了,王兄生辰将至,他打探到齐王一定会派那个人来庆贺王兄的生辰。
    外面的风雪时不时的吹拂进来,吹得人心也越冷。
    他永远忘不掉这深仇大恨,当初在紫鸾宫里看到婴孩的尸身,就是那个人带着母后赶来,诬陷是他掐死了自己的弟弟。
    燕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蓦然将窗户开得更大了。
    他不介意更冷一些。
    反正,他早已经行走在冰天雪地里那么多年,身体也早就冻僵了,所有人他都利用,心狠手辣也无妨。
    这么多年来,支撑他的唯有那滔天滚滚的恨意。
    “母后,我很快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他等着,一根根把那个人的血管用小刀刺破,把他绑在母后灵位前,直到他鲜血流干死亡为止。
    以他之鲜血,来祭奠母后亡灵。
    —
    楚宴和燕王一起回了行宫,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今天的事情。
    原来纪止云早被他攻破了一角,系统一直没有发出提示音,还让楚宴觉得攻略方式不对。
    “既然已经攻破了一角,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楚宴笑得如蜜。
    [主人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纪止云,那日纪止云守灵的时候,见到的人是原主?]
    楚宴觉得奇怪:[你该不是同情纪止云了吧?认错人不是他对叶霖做那些事情的借口。]
    [呸、谁说我同情那个渣渣了?]
    楚宴勾起唇角轻笑:[那就好,不过这件事情,需要燕离在场当面戳穿才行,懂吗?]
    [……也对。]
    楚宴捂着肚子,余毒未清没办法,那个地方还在疼。他的发丝被冷汗染透,还有工夫在这里跟系统闲聊调侃。楚宴露出了一个稍冷的微笑:[我日子不久了,死之前纪止云才知道真相。若他看见我和燕离在一起了,肯定加倍的疼。]
    毕竟,双重绿帽啊。
    系统打了个寒颤,当初虐林瑾之的时候都没这么狠,看来主人尤其讨厌这个纪止云啊。
    楚宴却没心思在同系统说话,他流了很多冷汗,那毒可真够厉害的,原本平日就是装作不疼。如今疼起来,就连他也快要受不住了。
    系统虽说人性化,为了保护宿主,能屏蔽的只有情事上受的疼,这种却无法屏蔽。
    他只能生生的受着。
    “今夜不能睡了。记忆编织,我得入梦。”
    这记忆,若不说出口,便用梦境来编织。
    楚宴闭上了双眼,等记忆编制完成之后,他看到了一片美丽的桃花林。
    花瓣飘飘而落,洒在自己的身上,粉色带白的花瓣落在地上,也让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花瓣。
    泥土之间满是松软,踩在上面还能落下浅浅的脚印,似乎要下雨了。
    “小公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跟奴回去吧,否则老爷要生气了。”
    楚宴看着他,轻柔的绽放起一个笑容:“就来。”
    “听说那边乡间有人下葬,奴今日也去看了热闹,那位公子怎么都不肯离开亡母的坟,和当日的小公子一模一样。”
    楚宴的母亲死在一月,当时便把她葬在了桃花林之中。
    父亲同母亲感情极好,自母亲死后,便在桃花林里建了一个木屋,日日酗酒。
    父亲沉浸在母亲的死里拔不出来,酗酒也有两月了吧。
    听到奴才的话,楚宴轻轻的嗯了一声,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昨天他还拿了糕点去看望他呢。
    兴许,他今日也在。
    等到了晚上,楚宴又偷偷摸摸的溜了出来,乘着夜色很快就到了纪止云那里。
    夜黑风高,月亮也被层层的乌云给遮住。
    借着为数不多的光,楚宴看向了那边。
    原本以为今日的纪止云还会跪在母亲坟前,没想到他身边已经有人作陪。
    楚宴小心的望了过去,纪止云看他身边少年的神情满是温柔。
    那少年背对着楚宴,楚宴完全无法看到他的脸,可纪止云的神情,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怀里的糕点已经被压扁,楚宴在桃花林里住了两月,难得有同龄的伙伴,便自然而然的对纪止云上心。
    可看他现在对别人这般好,楚宴心底满是疼痛,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楚宴重新回去了,他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树枝,惹得那边的纪止云朝此处一望。
    “怎么了?”
    纪止云答:“那边似乎有人。”
    “兴许是你听错了?”
    纪止云也不想反驳燕离的话,毕竟他难得交了一个朋友。
    “也许是吧。”纪止云满心温柔的看向了燕离,“昨天真的谢谢你。”
    燕离淡笑:“只是糕点罢了。”
    “你还给了我一把伞,今日早上也下了微微细雨,我舍不得再用。”
    “……为何?”
    纪止云:“怕用坏了,就找不到伞还给你了。”
    原本想要离开的,可小心离开的途中却还是听见了这一切。
    楚宴脸色苍白,身影最终没入了黑夜的树林之中。
    纪止云正朝燕离说着话,可没过多久,那边竟又发出了声响,他看了那个方位许久,眼神微闪。
    他放心不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跟上来了?]
    [嗯嗯!]
    [也多亏我这么故意诱导。]他得让纪止云知道,那天的人不是燕离,而是叶霖。
    楚宴心伤的穿过了桃花林,不知后面纪止云已经跟了上来。
    他十分伤心,因此也走得不快,纪止云越跟越近了。
    夜色越来越浓,摸着黑走,视野十分狭窄。鼻尖也只剩下了泥土的腥气和桃花溢出来的香味。
    纪止云看见楚宴抽噎着走到了木屋旁的坟前,将怀里的糕点放到前面。
    “阿娘,爹近来一直在喝酒。”
    “我认识了一个人……听说他的家在很远的地方,却舍不得留下母亲一个人长眠此地,和我一样……”
    “他身边的那个人,和我长得好像,他是不是把我给认错了?”
    “算了,认错就认错吧。总是这样,所有人到最后都会离我而去,就不该奢求什么。”
    因为爹总是酗酒的缘故,家里逐渐开始缺银钱了,虽然不至于东西也买不起,可能这只是最初的征兆,等以后会更加严重。
    糕点他舍不得吃,小心的摆在了坟前的碟子里。
    “阿娘……我好想你。”
    黑夜越深,楚宴的眼角渗满了晶莹的泪珠。
    他身上萦绕着深深的孤独,在这片寂静的桃花林里,也许谁也不回来。
    纪止云的呼吸颤抖,他不知道……他真的认错了?
    那一瞬间,原本被梦境困住的纪止云忽然苏醒了全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