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权子墨的话,叶承枢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这才是权子墨应该会有的回复。
如果他连什么事儿都没听便一口答应下来,他才要觉得权子墨今儿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敛了敛唇边的笑意,意有所指的问道:“我以为,我老婆在你心里的位置相当重要。”
“当然相当重要了。但我的小命儿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什么人,能胜过我自个儿的一条命。我要是死了,还怎么去守护你老婆?对不对嘛!再者说了,你就算被卓岚玩死了,我家色妞儿也不一定要陪你共赴黄泉不是?你死了,正好我接受你老婆。放心吧,我会把柚子当做我自个儿的女儿一样疼爱的。”
“无聊!”叶承枢似是无奈的笑骂了一句,“不跟你打哈哈,说正经的。”
“你说。”
“卓岚安分守己,这当然最好。但是这件事儿没人能保证,连卓岚自个儿也不能。当年他没能毁了叶家,保不齐他现在又动了这个心思。不提卓岚是个什么想法。就单单说,如果卓岚不肯乖乖的安分守己,那么,该怎么办。”
“我洗耳恭听呢,叶特助说吧。”
“想要让卓岚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我这边必须付出一些代价。很大的代价,不然卓岚不会相信。”
“明白。”
“权子墨,这一次,我会让我自己当那个诱饵。”
权子墨一愣,“什么?!”
“怎么?很惊讶?”
“我以为,以为……”
“你以为我是要让你去做那个诱饵,让你身处险地用来麻痹卓岚是么?”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权子墨轻轻点头,“我的确是这么以为的。”
按照叶承枢滴水不漏的性格,他是断然不会让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的!那么,能去做诱饵,而且够分量做诱饵让卓岚上钩的人,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他权子墨了。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次叶承枢竟然会把自己也算在计划当中!
从来,他叶特助都是把自己置于不败之地。胜了,他大获全胜。输了,他也还有东山再起的力量。
“如此孤注一掷,不像是你叶承枢的性格。”
“我还喜欢剑走偏锋不是么?”
“可你从不会把自己也算入到棋局当中。你永远都是站在上帝的视角,操控着棋局里的每一个棋子。这才是你叶特助行事的风格。”
“可这一次不一样。卓岚不是别人,我不把自己算进棋局当中……”叶承枢稍稍动了动眉梢,“说实话,不这么做,我是没有百分之百的保证可以对付卓岚的。”
连叶承枢都如此重视且小心谨慎。
权子墨忽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产生了强大的好奇心!
真想看看,卓岚到底是什么模样!
难不成他真有三头六臂么?
权子墨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唯有叶承枢,他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却是十分佩服他的。而现在,权子墨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也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佩服情绪。
握了握双手,权子墨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诚恳,“叶承枢,那么你想托付给我的是什么。”
“你猜不到么?”叶承枢漫不经心的斜睨了他一眼,“如果我出事儿了,我老婆女儿就交给你了。”
“这种丧气话,我不乐意听,你也少说!”权子墨一摆手,有点恼了。
平常他挤兑挤兑叶承枢,说这种话是开玩笑。可这话一旦从叶承枢的口中听到,他却是怎么听怎么不爽!特别想给他两拳头的那种不爽。
叶承枢笑了笑,很淡然的道:“我并不觉得自己会输。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叶家你自不必多管,能屹立百年而不倒,叶家有他自己的能耐。可灵色跟柚子……主要是灵色。柚子是我的女儿,叶家不会不管她。可灵色,没有我,叶家不一定会接纳她。不过我应该是瞎操心了,有你在,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
“我当然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可是叶承枢,你今儿吃错药了?说这种话,真不是你。”
“年纪大了,总会顾虑很多。不是吗?”
“幸好我还年轻,不像你,已经开始畏首畏尾的让人看了厌恶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牵挂。”
“谁说的?”权子墨不乐意了,“我也是有崽子的人好吧!”
“波吉已经成长的很出色了。他不需要你牵挂。可我的老婆女儿,就是我的牵挂。我放不下她们,做事情就像你说的,已经开始畏首畏尾了。”
而这个,就是他叶承枢的弱点。
他有了牵挂,这就是他最致命的弱点。如果卓岚从灵色跟柚子的身上下手的话,他想他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人,尤其是男人,一旦有了牵挂,真的会胆小很多。
但叶承枢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
没有牵挂的男人,才最悲哀!
权子墨眯着眼睛,慢条斯理的道:“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去思考卓岚的想法。而是把色妞儿跟柚子保护好。”
“用你说?”叶承枢似是轻蔑的眯了眯眼睛,“不然你以为我让白晶晶住在南宫殿是为了什么?”
白晶晶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有她陪在灵色跟柚子的身边,他放心很多。有保镖在,出生入死的活儿轮不到她白晶晶。但一旦出事儿了,白晶晶的头脑却胜过上百个保镖!
叶承枢已经吩咐白晶晶了,最近这段时间,她不用一直陪在他身边,她的重心要放在南宫殿!
“叶承枢,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跟你为敌,太可怕了!”
“难得听你不挤兑的夸奖我一次。权子墨,你今儿也吃错药了?”
“上了年纪嘛,偶尔忘记吃药也是正常。咱们,可不比年轻人了,对不?”
“是啊。不比年轻人了。”
年轻时候那种什么也不怕的情怀,竟是再也找不到了。
一声叹气过后,权子墨又无奈又苦涩的望着他,“叶承枢,你说怎么偏偏是你打算解甲归田的回家陪老婆孩子的时候,闹出这么一件事儿呢?难不成老天爷都见不得你过个舒坦日子?非要给你找点麻烦才算高兴。”
“谁知道呢。或许是老天爷太嫉妒我了。”
“……真不要脸。我咋觉得是老天爷太讨厌你了,所以才不给你安省日子呢?”
“哈哈。”轻笑两声,叶承枢敲了敲桌面儿,“不管老天爷怎么想。卓岚敢来,我会让他知道什么人是不能招惹的。”
到时候,就是卓岚想收手,也得看他给不给他这个机会才是!
权子墨扯了扯嘴角,心里却还是有点揪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特别难受。
要是卓岚容易对付,叶承枢也没必要把他自己算进棋局当中了。
轻叹一口气,他喃喃的道:“只希望卓岚不要选择一条两败俱伤的路吧!”
就算是叶承枢胜了,那也是惨胜。
他胜的不会轻松。
而输的那个人,下场就更凄凉了。连胜的人都是惨胜,真不敢想象输得人又是什么模样。
叶承枢眯了眯眼睛,目光虚空的望向远处,表情晦明晦暗。
“是啊,希望吧。”
随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权子墨认认真真的将叶承枢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绝大部分,是需要他回到丰海省之后,代替去了京城的白子爵布置的事情。白子爵去京城之前,将丰海省大部分的责任,都丢给了权子墨。纵然他很不想插手这些东西,他明明就是去丰海省教导唐麟的,谁想招惹这些事儿?可没有办法,白子爵已经托付给了他,叶承枢又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权子墨再如何嫌麻烦,却也不得不主动踏入这棋局。
丰海省与江南省,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叶承枢这边需要提前布置一下,便少不了丰海省的配合。
做最完全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保持一颗平常心,这才是叶承枢无往而不利的法宝。
胜负欲太重的人,总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胜负欲之下。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叶承枢看过了太多,权子墨也看过了太多。
别看卓岚有着强烈的厌世情节,总觉得什么事都很无聊,活着都很无聊。可一旦他定下目标,他就会全力以赴,全身心的都投入进去,什么也不能让他停下脚步,简直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专注的人,从来都很可怕。
权子墨肩膀上的担子,从未这么重过。他也从没这么认真过。
从叶家大宅离开的时候,权子墨在黑夜之下,狠狠的吐了一口烟圈。
娘的!
刚才听叶承枢说话,为啥有一种回到小学听老师教导他的感觉呢?
这种感觉,让权老爷不爽极了。要不是怕破相,他真想给叶承枢一记老拳!
毕竟,他跟叶承枢干过一次架,两个人的模样……
不提也罢!
反正他是有一周的时间都没敢见人!太丢人了!太丢人!鼻青脸肿的模样,太丢人!至于叶承枢……他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办公都让秘书送到家里。
两败俱伤的事儿,他不会做。
也希望卓岚也不会做吧!
拢了拢黑色的风衣,权子墨上了车,轿车绝尘而去。
叶承枢一个人,站在越发显得空旷的客厅里,望着窗外那绝尘而去的轿车,面无表情,眸光潋滟。
萦绕在他身边的气息,沾染着浓重的肃杀与压迫!
排山倒海的胁迫感,如果有第二人在场的话,一定会被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卓岚?
卓岚!
那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好似席卷着冰刃一般。
“卓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