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九江自我剖析,他没有别的优点,懂得感恩,是他身上最大的优点。嗯,好像也是他唯一的优点了?
二狗子当时那么做,是为了活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为了活命的那种迫切的心情了。
只要能够活命,他可以做任何的事情,最肮脏的事情,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眼镜不眨一下的去做。
他想,这也不能责怪二狗子。二狗子,无非也就是想活下去这么简单而已啊……
“叶叔叔,教训,我们都已经收到了,很清楚的收到了。而这一双腿,虽然不值钱,但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可以丢弃的东西。我都已经把一双腿拿出来了,您是不是可以……”犹豫了一下,钱九江还是说了出口,“二狗子他……您是不是能绕过他?”
叶承枢冷笑,“你现在是有心情担心别人的状况吗?”
钱九江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不是,可我总得帮救命恩人说两句话,求求情吧?”
要不然,他成什么了?
人二狗子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是真的可以置身事外。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被卷入了其中。波吉是为了给他报仇雪恨,才要让二狗子去动手,跟他压根就打不过的高手进行殊死搏斗。二狗子当时可没有怂,也没有一句怨言的就上了。
波吉说干,二狗子就冲。
现在出了事儿,他能把人家二狗子推出去挡事儿?自己躲在人家的身后当个缩头乌龟?
反正他是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更何况……这一双腿,他给都给了,就是饶了二狗子一次,又怎么了?
他现在也瞧明白了,不是人家债主度上门一定要给个交代,而是叶承枢跟权子墨看不下他们的行为,主动要给债主一个交代。
所以该怎么惩罚,惩罚谁,不惩罚谁,其实不是债主说了算,而是叶承枢跟权子墨说了算的。
只要他们俩点头肯绕过二狗子,二狗子铁定没事儿的。
底下人做错了事儿,债主肯定不会去找底下人,那样太掉身价不说,也没有这么办事儿的。底下人做错了事儿,债主肯定都是去找主子。并且,不管底下人做错了什么事儿,这债,最后都要算在主子的脑袋上,也是要让主子去还的,去给一个交代的。
为啥?
你自己的狗你没有看好,乱咬了不该咬的人,狗是有错儿,但主人是不是错更大?
谁让,你这个做主人的没有看好自己的狗,让他出去咬了不该咬的人。
不管你做主人的关上门来如何惩罚自己的狗,总之,这比债,得让主人给人家债主交代了,还清了,然后才能谈如何关起门去教训自己的狗。
多简单的道理,一点儿都不难理解。
钱九江抿了抿嘴唇,“叶叔叔,我答应的这么痛快,不是因为这双腿对我来说不重要。这双腿,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谁的腿,都是很重要的。”叶承枢不冷不热的打断了钱九江的话,“对你而言是,对我而言,也是。”
没有谁的一双腿,是不重要的。
他很清楚,钱九江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关心波吉。
可他的腿重要,并不能代表一切。
是,他的腿重要,人家的命就不重要了?
不是你拿出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就能把什么都一笔勾销的。
血债血偿,这才是天经地义。
他已经没有让他们三个人拿命抵债,已经很轻微了,他们还想怎样?
绕过二号?
绝无可能。
“他是我的人,他这次做的不好,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纠正他。”
听到叶承枢的回答,钱九江摊了摊手,也没法子了。
他不是没帮二狗子说情啊,实在是叶承枢太难搞了,他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其实……开口之前,他就已经猜到叶承枢会如何回答他了。以叶承枢的性格,他底下的人做了这样的事情,他要是能饶过一次,他也就不是叶承枢了。
只是吧,有些事情你明知道结果,却还是得去尝试一次,去撞得头破血流。
要不然,他心里都无法原谅自己不是?
总得去撞一撞南墙,才会知道这世界有多残酷。不是什么事儿都有人惯着你,让着你的。
说到这一点,钱九江的确是比波吉成熟了不少。
毕竟,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有着钱九江这样经历的孩子,总是比波吉这样锦衣玉食的平步青云的大少爷,要成熟很多。
“好了。”叶承枢忽然吐出了两个字。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将车门打开,一双大长腿也迈了出去。
这一幕给钱九江看到了,他暗笑两声。
别看叶承枢坐的倒是四平八稳的样子,可他心里,比谁都揪心着急呢!
一看情况差不多了,他冲的比谁都快。
到底啊……波吉太幸运了,有了这么一个拿他当心尖儿宠的叔叔。
忽然有这么一瞬间,钱九江有点嫉妒波吉了。
他要是也有叶承枢这么一个待他比亲生儿子还要的舒叔该有多好?
而且,别人还不成,就得是叶承枢给他当这个叔叔才好。
别人都不成,就得叶承枢!
要是能有叶承枢这个叔叔……
“天啦!”
钱九江恶心至极的学着电视里的女孩子做娇羞状。
真是要幸福死个人咯!
波吉被他老子打了个半死不活,那一鞭子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他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皮开肉绽的触感。
他一直没有跑,而是任由他爹打死他的会鞭子,自己只抱着脑袋被动挨打,完全是因为他很清楚,他叶叔这时候是不会来救他的,但他叶叔也是会出来救他的。只要觉得他受到的皮肉之苦差不多了,合适了,他叶叔自然会出现帮他把他爸拦下。
可让他惊讶了。
他叶叔,一直都没有从那辆黑色的商务轿车上走下来。
最后还是他爸自己打累了,把鞭子仍在一边儿抽空喘口气儿恢复一下体力继续打他,这时候,他叶叔才不缓不慢的从商务轿车上走了下来。
就在波吉委屈的不行的时候,他浑身痛的已经快要没有知觉了。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在一天之内,经历了两次马拉松长跑!
而且还有生死一线之间的差点被追杀啊!
好家伙,这气儿他还没喘平呢,他爸的鞭子就轮下来了。
他现在还能活着,真是一个奇迹。
就在波吉气若游丝的眯着眼睛去看他叶叔的表情,想要猜测一下他叶叔是否会帮他一次的时候,好死不死,他就看到了钱九江这令人作呕的娇羞状。
顿时,波吉就觉得自己一口老血顶在嗓子眼,马拉松长跑没要了他的小命儿,他爸的鞭子也没能要了他的小命儿。
他却差点死在钱九江这恶心人的表情之下!
妈的,要是真因为这样死了,他岂不是得被人笑话一辈子?
就是他死了,也得给人家笑话!
脑袋,跟东北乱炖似的,一团乱。要多乱有多乱。
波吉晕晕乎乎的想,他现在还能有心情去留意钱九江恶心的表情,他心态可真是太好了!
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心态更客观的人了吧?
别说……还真有。
不是别人,正是波吉的生死兄弟——
钱九江。
“可以了。”叶承枢拧着眉头,毫无保留的像权子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下手没有一点分寸。这是你儿子,你尽管打死就是了。可你却叫了我一起,你做事情之前,就不想想想我的立场?”
权子墨阴沉着一张俊脸,冷冷的说道:“是我要叫上你一起的?明明是你主动要凑上来的。”
“我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东西。”叶承枢一抬手,懒得跟权子墨做口舌之争。
刚才在酒店里的时候,到底是他主动凑上去横插一脚,还是权子墨扭扭捏捏的主动找他一起,要他在旁边盯着他,别让他真的一时失手活活打死波吉,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
他现在是没心情跟权子墨争执这些。
“打,你也打过了。心里的气,撒了没有?”
权子墨抿了抿嘴唇,冷艳斜睨着躺在地上的,他那已经进的气儿少,出的气儿多的儿子。一言不发。
叶承枢脑袋一点,“行,既然你不说话,那现在局面,由我来掌控。没有意见吧?”
权子墨还是不说话。
他也知道自己下手很了点,可他以为叶承枢会在恰当的时候站出来,象征性的跟他说几句劝慰的话,给他个台阶下。可叶承枢竟然一直没有从他的轿车上走下来,他在地下都快急死了。
叶承枢要是一直死扛着不下来,他咋收场?
到底是心疼自己的亲生崽子,这脸皮,权子墨知道他也是不能再要了。所以自己这才借口累了的空挡,停下了手。
而这时候,叶承枢就下来了。
你说,他能不生气?
当时怎么说的?不是说了叶承枢会在旁边盯着他么!
叶承枢这王八蛋,也忒不厚道了!
“呵……”叶承枢冷笑一声,勾了勾手指,便有人一股脑的冲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将波吉抬了下去治疗伤口。
他目不斜视,“权子墨,你自己的德行,还用我告诉你?如果刚才是我上来劝住了你,而不是你自己收手。你觉得,你能完?你就是那种别人越劝你,你越上头的类型。”
他是不会去劝权子墨收手的。他一定会等权子墨自己收手。
要不然,以权子墨的德行,这事儿不会完。
得让权子墨自己认识到他下手狠了,他才会真正的从心底原谅波吉。
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如权子墨自己下手打狠了来的有用。
权子墨哼唧了一声,“你倒是了解我?!”
“说到了解你,我忍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叶承枢眼皮一掀,斜睨了一眼靠在二狗子身上病怏怏的钱九江,“在你动手废了这小家伙一双腿之前,别怪我没先提醒你一句。你已经把我老婆的干儿子打的不成人形,没有个三两个月的功夫恢复不过来。你这次再动手,可想清楚了再动手。两个孩子,都已经成废人了。你下手要是再没有一个轻重,别怪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