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章梅如此说,李顺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一时变得有些气馁,讪讪地说:“操——这是什么时候,你给我提这些旧账,这些事,这些话,你什么时候不能说,非得这个时候提,我现在有紧急军务,你不要乱搅合好不好?再搅合,老子真恼了,会六亲不认的!”
李顺这么一说,章梅似乎真有些忌惮了,似乎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不敢继续闹腾了,乖乖下车。
拉上车门,李顺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两口,看着我和老秦:“说——”
“我们被包围了!”老秦说:“医院外围的路口全部被武警和特警封锁了,300多人,包围地水泄不通。”
李顺的眼皮一跳,说:“哦。被包围了……武警和特警……这么说,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这么说,对方是有备而来了。”
“是的!”老秦说。
“这么大的动静,是对着我来的了。”李顺又说。
“是的,是对着你来的!”我说。
“呵呵,我的面子可真不小,让他们如此大动干戈!”李顺笑起来。
“包围圈已经形成,估计下一步,他们就会缩小包围圈,很快他们就会采取行动。”老秦说。
“嗯。”李顺点点头:“我猜他们是想天亮前结束战斗了!”
“我和副总司令也是这么认为的!”老秦说。
“看来,要来一场血战?”李顺问我和老秦。
我点点头:“恐怕一场武装冲突是不可避免了。”
“这个天气,打仗很刺激啊。”李顺看着外面的天气:“马尔戈壁的,老子还没在暴风雪天打过仗呢,这几天在林海雪原冬训的成果正好检验下。二位,说说你们的作战计划!”
我和老秦对视了一眼,老秦说:“我刚才和副总司令紧急商议了一下,决定采取这样的行动计划。”
老秦详细把我和他商议的作战计划说了一遍。
李顺听完,转脸看着窗外的飞雪,沉默着。
我和老秦也不说话。
李顺吸了两口烟,缓缓地说:“按照你们的这个作战计划,打起来,是要死很多人的。”
我和老秦互相看了一眼。
“不过,目前的形势,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打是不行的!既然他们围上来了,既然他们找上门来求战,那就只有打!”李顺又说:“既然你要战,那便战!”
我一时不明白李顺的真实意思是什么。
“他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是我,这很显而易见!”李顺说。
我和老秦都点了点头:“是的!”
“你们猜,他们对我,是想要活的还是要死的?”李顺说。
我和老秦看着李顺,不语。
“猜不到?还是猜到了不想说?”李顺说。
我们还是不语。
“我告诉你们吧,他们一定是要死的,他们绝对不敢要活的。”李顺咧嘴一笑:“他们即使抓住了我,也会立刻将我弄死,绝对不会留活口的。所以,我猜他们今晚行动的目的,不是要抓活口,而是一旦发现我就立刻击毙!”
我不由打了个寒战。我知道李顺说的是有道理的,不错,他们是不会留李顺活口的,李顺知道的太多。
“唉,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李顺喃喃地说:“操他妈的,我这个死,到底是重于泰山呢还是轻于鸿毛呢?你们说,你们回答我?”
李顺看着我和老秦。
我说:“对掸族人民来说,对掸邦革命事业来说,对革命军将士来说,对跟随你的兄弟们来说,你的死重于泰山!”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对这些之外的人来说我的死轻于鸿毛了?”李顺冲我一瞪眼。
我说:“我没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日——”李顺说了一声,然后顿了顿,说:“自从我参加黑社会,自从我领导掸族人民闹革命,我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我其实知道,在主流社会里,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我是个人渣,我是个恶棍,我这样的人死了,只会让广大人民群众拍手称快,只会大快人心,我的死,其实真的是轻于鸿毛的。”
老秦点着一支烟,默默地吸着。
沉默了片刻,李顺又说:“我猜,他们应该能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们的部署了,我想,他们或许很快就要采取行动了。”
我的心里不由有些紧张。
“今晚的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今晚要死人了。”李顺说:“既然我的死轻于鸿毛,既然今晚他们的目标是冲我来的,既然他们根本就不打算留我的活口,那么,我就不能让那么多弟兄们为我去死,我就不能让你们为我而丧命。”
我和老秦不由一怔,看着李顺。
“刚才听了你们的作战方案,初步可行,我批准了。”李顺说:“不过,我要做一点小小的变动,我先带几个人攻击西面,开火后就找个掩体坚守,缠住他们,吸引对方的火力,为你们打掩护,你们俩带着大部分人马,带着章梅,从东边冲出去,冲出去之后,老秦想办法带他们回金三角,通知天华山营地的留守班,让他们速速和你们会合。
我这边,等你们冲出去之后,就投降,这样死也就死我自己,不会伤害其他兄弟们。对了,我们的车后面有不少作训用的白色斗篷,突围的时候,都披上,在大雪天正好是最佳的隐身衣。”
“你投降也是死!”我说。
“是的,我知道:“李顺平静地说:“但如果我不投降,跟随我的那几个兄弟也得死,我投降了,他们就不会死!”
“不行,这样不可以!”老秦说:“我绝对不能让你的安全有任何闪失,我一定要保护你安全脱险,革命军离不开你,掸族人民的解放事业离不开你,兄弟们也离不开你。”
“老秦,不要这么冲动,你该明白,今晚的形势,对方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要置我于死地,主攻目标是我,如果按照你们的方案,大家都得死,谁也活不成,我不露面,就不会吸引他们的主要大队人马,只要我在哪里,他们的人马就会集中到哪里,你们就可以趁势突围,不然,大家谁也走不成。”李顺的口气很平静,似乎他不是要去赴死,而是去参加一场宴会。
“走不成就一起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不同意你的计划!”老秦坚持说。
“老秦,你要违抗我的命令?”李顺严厉地说。
老秦一怔。
我皱眉看着李顺,脑子里寻思着。
“多大个鸟事,革命生涯常分手。同志们,二位长官,现在你们要听我的命令,准备集合队伍,五分钟后按照我的计划出动——”李顺说着,顺手摸起一把微冲。
李顺话音刚落,老秦突然挥起手臂,从李顺的脑袋就是一击——
“啊——”李顺一声闷叫,登时就晕了过去,倒在座位上。
我看着老秦。
老秦看着李顺,喃喃地说:“对不住了,总司令,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抗命了,回去后,你怎么处分我都行!当然,我也可能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不要紧,但我一定要让你活着回去。”
我默默地看着老秦,听着他的话,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感动抑或悲哀。
“马上分发斗篷,按照我们的原计划行动!”老秦抬起头,看着我短促地说,口气不容置疑。
此时我别无选择,只能点头答应着。
“我带人佯攻西面,吸引对方的大队人马和注意力,那边打响后,你背着总司令看准机会冲过东边的封锁线。”老秦说着将李顺刚才拿的那把微冲递给我,自己掏出手枪。
“好——”我点点头,接过微冲。
微冲在寒夜里发出冰冷的寒光,钢铁的洪流即将在雪夜里涌动。
突围马上就要开始,一场生死大战在即。
正在这时,一辆警车突然开了进来,直接开到我们的车子旁停住。接着驾驶员位置的车门打开,四哥走了出来,径自走向我们的车。
四哥,四哥来了。
他怎么突然来了?又是从哪里捣鼓来的警车?
我和老秦互相看了一眼,都感到有些意外。
我拉开车门,四哥钻进车里,看了一眼昏倒在座位上的李顺,然后对我们急促地说:“你们已经被彻底包围了,外围刚刚又形成了一道封锁线,水泄不通,包围圈正在逐步缩小,特警小队正在沿街向医院方向搜索前进,很快医院的三个大门就会被堵死。”
四哥带来的新情况让紧张的气氛骤然又越发紧张起来。
“你们是不是打算要冲出去?”四哥看着我和老秦。
“是的。”我看着四哥说:“我们计划分头从东西两边冲,西边佯攻打掩护,大队人马从东边出去。”
四哥皱皱眉说:“目前的情况,绝对不能硬拼,你们硬冲,是断然出不去的,那样做,只会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老秦看着四哥:“四哥,你有什么好主意?”
四哥指了指外面的警车,说:“我看,只能智取。”
“智取?”我和老秦看了看那警车,有些没明白四哥的意思。
“我带来了一个人,在警车后备箱!”四哥说。
“谁?”我和老秦异口同声地问四哥。
“雷正!被我弄来了,正蒙着嘴巴也眼睛捆着手脚扔在车后备箱里!”四哥干脆地说。
“雷正?”我和老秦又吃了一惊,我看着四哥:“四哥,你,你把雷正绑架来了?”
“是的,我看这会儿只有他能帮你们出去了。他是外面那些人的头,由他在,何愁不能安全离开呢?”四哥平静地说。
“你——你怎么把他弄到手的?”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四哥,绑架市领导,绑架公安局长,这可是惊天大事,四哥胆子真大,竟然做出了这事,而且,他又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