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茵最多的一天编了八把扇子,罗远时一开始只能编个五把,不过几天的功夫便能向顾文茵看齐,福娃和长生虽然慢了点,可一天下来两个人也能编六七把。再加上罗烈不去田里时也会来帮忙,平均下来,一天可以完工二十把扇子。
可这样的产量,远远达不到顾文茵的要求。
这天趁着吃饭的功夫,顾文茵和罗烈他们商量道:“我想再叫几个人来帮着编扇子。”
“村里人本就少,再加上田里稻子已经开了花,田里的杂草要除,哪里还有闲人?”罗烈说道。
这也是顾文茵发愁的事,凤凰村本就不大,两次征兵使得村子里的人空了一大半。留下的妇孺弱残家里几亩薄田尚且忙不过来,哪里还能分身来赚顾文茵这笔钱?
顾文茵沉默着扒拉碗里的饭。
以前是愁钱,现在到好,愁钱怎么花出去!
“文茵,要不我们晚上也接着做?”罗远时轻声说道。
顾文茵摇头,“不行,喜宝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白天晚上的身体会吃不消,到时候,就算赚到钱,身子却垮了。”
“他们长身子,你不长?”元氏夹了一筷子肉放到顾文茵的碗里,“钱,哪里有赚得完的时候?比起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现在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也别心太大,差不多就好了。”
顾文茵没吱声,只是默然的将碗里的肉放进了嘴里。
元氏不会明白,就是因为经历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她才会执着于赚钱。这一辈子,她都不要再体味第二回那样的日子!
一餐饭在莫名沉重的气氛里吃完。
李木荷拿了一根打了一半的络子出来,“文茵,你说的那个什么冰心结,我打到一半又忘了,你再给我讲讲。”
顾文茵有心打造自己的品牌,不但让罗远时在用来做扇柄的竹片上刻了“聆风罗扇”四个字,还在扇柄末端统一挂了个冰心结。
原本普普通通的蒲葵扇,却因为这个用丝线编成络打成的冰心结,一瞬变得高雅了许多。
顾文茵接过李木荷手里打到一半的络子,仔细的给她讲解起来。
罗远时和罗烈就着桐油小灯,打磨着用来做扇柄的竹片,虽然外面最后要缠上一圈青藤,可两人仍旧将竹片打磨得光滑不扎手。
元氏抱了香凤坐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罗烈聊着天。
便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串步子声,紧接着大门被推开,罗莽带着小满从外面走了进来。
“莽叔,您来了。”
罗烈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和罗莽打着招呼,请了罗莽坐下。
小满则直奔顾文茵。
“文茵,木荷姐,你们在干什么?”
顾文茵拿了一边的小马札递给小满,这才说道:“我在看你木荷姐打冰心结呢。”
“冰心结?”小满想了想,问道:“就是那个扇子底下缀着的东西?”
顾文茵点头。
“那个好难啊。”小满说道:“我试了好多回都打不出来,木荷姐,你教教我呗。”
李木荷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小满,“小满,对不住了,别的可以教你,这个却是不能教你的。”
“为什么啊?”小满不解的问道。
“因为这是我们的标记,文茵说,那些百年老字号都有自己家的标记,我们也要有。”李木荷说道。
“这样啊……那我不学了。”小满说道。
另一则。
罗莽给自己的烟枪装了锅烟,叭哒抽了一口后,这才看向罗烈,说道:“我是来和你商量件事的。”
罗烈闻言下意识的朝元氏看去。
不想,罗莽却突然扭头看了顾文茵,说道:“文茵,你过来,这事和你也有关系。”
顾文茵一头雾水的走上前,“什么事啊,莽爷爷。”
“坐下说话吧。”
顾文茵在元氏的身边坐了下来。
不多时,李木荷和小满也走了过来,站在了顾文茵的身后。
罗莽看了罗烈和元氏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顾文茵身上,“你那扇子做得挺好的。”
顾文茵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一个字。
“我听说,你那扇子已经找好了买主,只等出货就能收钱,是真的吗?”罗莽问道。
顾文茵点头。
“文茵啊,莽爷爷厚着脸皮求你件事。”罗莽放下手里的烟枪,看着顾文茵,说道:“能不能把编扇子的手艺教给村里人,让她们手里也有点活钱用用。”
农村人,祖祖辈辈就靠着几亩薄田过日子,遇上收成好的时候,除了自己吃的粮食,多的还能拿去卖换些活钱,用来添置些别的东西。又或者是养些鸡、鸭家畜什么的,可一场战事下来,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哪里养得起家畜!
就算有底子略略厚实的,去年的两场征兵纳粮也早就将那点老底子给刮空了。
穷,是真的穷!
“莽爷爷,我到是愿意教。可是,眼下正是农忙的时节,我就是想教,也得她们有时间学啊。”顾文茵说道。
“这个,我想过了。”罗莽说道:“白天没空,晚上不是有空吗?晚上能做上一两个时辰,又不耽搁第二天的忙,又赚到了钱,不是挺好的。”
顾文茵眼底绽起抹几不可见的笑,她没有接罗莽的话,而是朝罗烈看去。
罗烈看向罗莽,沉吟着说道:“莽叔,按说您老既然提出来了,我们不该驳了您的面子才是,可是,我们也有难处。”
“什么难处,你说。”罗莽又装上了一锅烟,抽了起来。
罗烈沉吟着说道:“您让文茵教她们,这没关系,教会了以后呢?”
“教会了,你们出钱雇她们。”罗莽说道:“或是做一天多少钱,或是一把扇子多少钱。”
罗烈点了点头,“这可以的。”紧接着却又问道:“有人手巧,学学就会,有人手笨,怎么学也学不会,到时雇了手巧的难免被手笨的埋怨。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好以后都成仇人吧?”
“自己笨还能怪上别人?”罗莽取下嘴里的老竹烟竿,“远时他爹,你不能光想着会结仇,你还得想想,那些得了你家帮助的人,得有多感激你。人生在世,谁也做不到,人人都喜欢,凡事无愧于心便好。”
一直没说话的顾文茵,接了罗莽的话说道:“是啊,叔。我们又不是银子,还能人人都喜欢?就是银子,还有人嫌弃它是阿堵物呢!”
“爹,就按莽爷爷说的做吧。”罗远时也帮着劝道:“不说我们本来就缺人手,就说都是一个村子的,能帮上他们,我们落点埋怨就落点埋怨好了。”
罗烈朝元氏看去,“令淑,你怎么说?”
“我没意见,你决定吧。”元氏说道。
罗烈顿了顿,“行,那就这样办吧。”
事情果然如罗烈所想的那样,村里人手巧的教个两三遍就学会了,手笨的蒲葵叶费了十几匹也没个结果。
最后,由罗烈出面留下了那部分手巧的,说好一把扇子三文钱的价格。
一时间,凤凰村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当然那些没有被选上的人,少不得背后要说些难听话。
当然,顾文茵他们是不会在意的,她眼下正面临一个大难题,那就是,药粉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