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他离开大宁县后为了逃避战乱,转辗到了南越,他国异客,又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为了活下去,他先是把女儿卖了,之后又把媳妇也卖……”
顾文茵猛的抬头看向穆东明,“卖妻卖女?”
穆东明看向顾文茵,点头道:“你没听错,确实是卖妻卖女。”
顾文茵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沉沉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那他为什么又回来了呢?一回来还就找上我们家麻烦了。”
“他读过书,能写会算,靠着卖他媳妇的那笔银子,找了家铺子给人做起了帐房先生。”穆东明说道。
“那他后来有没有去把妻女赎回来?”
穆东明摇头,“没有,他在那家铺子里从帐房先生一路往上做,现在已经成了大管事。四月里,你到京城的时候,他离开南越回了大宁县。”
“一回大宁县,他就找上高继仁开始设局诱哄香凤……”顾文茵沉吟着说道,“是他回到大宁县的临时起意,还是在南越的时候就有这个打算了呢?”
“这个怕是只有他才能给你答案。”穆东明说道。
顾文茵点头,表示明白。
稍倾。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把人找出来。”顾文茵说道。
“这是肯定的。”穆东明稍作沉吟后,看向顾文茵,“丫头,你有没有想过,找到人后怎么办呢?”
顾文茵漆黑的眸底狠戾一闪而逝,沉声说道:“有些人就不该来这世上。”
“好,我知道了。”穆东明伸手捋平顾文茵因为恼怒而蹙得紧紧的眉头,柔声说道:“刚才还说要笑给我看,笑给我听的,怎么现在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顾文茵被他问得一阵赧然,不由自主的舒展了眉头。
穆东明的手指停在她飞扬的眉梢间,目光温柔的能溢出水来,“这样就对了,以后不要再为一些不值得的人和事伤心难过了。”
“好。”
顾文茵重重点头,唇角轻扬给了穆东明一个大大的笑脸。
穆东明笑着拧了拧她的唇角,在顾文茵娇俏的嘟了嘴表示不满时,飞快的收了手,抓了她垂在身后的一缕长发绕着指间把玩。
一夜无话,次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吃过早饭,喜宝便要带香凤出发前往阳州。是故,这餐早饭,莫名的多了份沉闷。
香凤并不愿去阳州,所以她的东西一件也没收拾,顾文茵气她的冥顽不灵和固执己见,也没有帮着收拾,只给香凤一句话,不管收不收拾,阳州她是非去不可的!
元氏叹了口气,将罗远辰交给了罗烈,她亲自动手替香凤收拾起一些贴身的衣物来。一边收拾一边轻声对坐在窗台下流泪的香凤说道:“你四岁开始跟着我们一起生活,到现在足足五年多,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五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可曾委屈你半分?”
“你以为送你走,是因为我们生你的气,不想再看到你?你错了,是因为你再留在,这一辈子你都不能再说门好亲事!”
“不错,展牛是私下里找到你叔,说他不计较,他愿意一辈子对你。可是,他爹娘早就让你涂婶子递了话来,展牛就是娶不上媳妇也不能要个名声不清白的,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我知道,说一千道一万,你也不听进去半句。我也不费那个口舌,到了阳州,等你再大些了,你要还是觉得你没错,放不下那个高继仁,你就去找他吧。只是,这一辈子你也别再踏进我家这个门!”
“万一以后你哥回来了,我也只会和他说,你死了。”
香凤眼里的泪一瞬顿住,猛的抬头朝元氏看来,元氏将收拾好的包裹打了个结,叹了口气,坐在床头,一言不发的看向朝她看来的香凤。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香凤先败下阵来,她撇了脸拿袖子擦了把脸上泪,起身抓起床上的包裹便走。走至门边,便在抬脚欲要迈过门槛时,却又突然顿下了步子。
元氏叹了口气,看着香凤瘦弱单薄的背影,想说什么,却在张嘴的刹那,鼻子一酸,霎间便模糊了眼眶。
站在门口的香凤,慢慢放下手里的包裹,转身,对着坐在床头的元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什么也不说,闷声不响的磕了三个响头后,抓起脚边的包裹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香凤!”元氏猛的站了起来,眼里的泪断线的珠子一样簌簌的直往下掉,一边哭着,一边喃喃说道:“傻孩子,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正在小院里和喜宝说着的话顾文茵,看到香凤一阵风似的冲出来抱着包裹三几下爬上马车,下意识的便回头看去,等看到扶着门框,眼泪“啪哒、啪哒”掉得跟个雨点子一样的元氏,少不得沉沉叹了口气。
“走吧,”她对喜宝摆手道:“到了,记得写信回来。”
喜宝点头,“放心,一到我就写信回来报平安。”
涂氏和罗猎户还有涂家兄弟俩跟着马车,只到把马车送出村口两里地才折身返了回来。
顾文茵想着元氏这才出月子,哭多了怕对眼睛不好,将穆东明赶去作坊帮着画扇面后,便在家里逗起罗远辰来。
说起来也奇怪,罗远辰虽然是不足月生的,但这一个月里却是生长的极好,并不似一般早产儿那样娇弱难养。
“娘,我们称称弟弟,看看这一个月他长了多少吧?”顾文茵见元氏情绪不高,少不得扮演一下彩衣娱并的角色。
燕歌知道她的心思,当即便说道:“我去拿称。”
等燕歌拿了称来,元氏少不得收拾了情绪,找了个干净的小被子垫在篮子里,又把罗远辰包裹好了,这才小心的放到篮子里称。
“哎呀!”燕歌看着称上的指数,惊呼着说道:“一个月的功夫,小犬郎足足长了三斤呢!”
罗远辰出生的时候五斤都还缺点,现在已经是八斤出多了,脸上身上的肉多不了说,就连身高也长了不少,顾文茵目测应该有个二三厘米的样子。
元氏犹不相信的凑了过来看称上的指数,可不就是八斤多吗!少不得笑着说道:“我肚子里养了七八个月还不抵这一个月,这是得有多嫌弃我这肚子啊!”
“谁说啊,弟弟这是心疼娘呢。”顾文茵从篮子抱出罗远辰,一边逗着睁了眼东张西望的罗远辰,一边说道:“怕娘大着肚子辛苦,所以啊就慢慢的长,出来了,怕娘担心,就拼命的长了啊!是不是,犬郎?”
一番话,只把个元氏说得唇角飞扬,脸上的笑停也停不下来。
她一直就知道,只要是顾文茵愿意,她总能让和她在一起的人时刻心情愉悦。她还记得,当年她小产,顾晔霖和顾老太爷撕破脸,顾晔霖几近绝望时,小小的顾文茵奶声奶气的对顾晔霖说了一句改变他们一家人命运的话。
顾文茵告诉顾晔霖,“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陡然。”
也正是因为顾文茵的这句话,顾晔霖才会一改前性,奋发图强决心靠科考改变他们一家人的命运。可谁知,到底是命运弄人!
元氏忽然就福至心灵的想到,在顾家那几年,真的是顾重山念及一丝父子之情,她们才有惊无险的苛活下来吗?
“文茵!”
顾文茵抱着罗远辰抬头朝元氏看去,“怎么了,娘?”
元氏却在对上顾文茵脸上的那抹笑容时,咽下了那到了嘴边的疑惑。算了,一切都过去了,过去的都是云烟,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弟弟长得像你呢!”元氏笑着说道。
顾文茵哈哈笑了说道:“那是必需的啊!我们可是亲姐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