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燕歌一边替顾文茵打着扇，一边轻声说道：“姑娘，我说句僭越的话，你向叶三爷要的这份投名状，我总觉得有点不合适。”
顾文茵微微笑了笑。
燕歌的意思，她明白。
唐婉仪若是个正妃便也罢了，一个略为受宠的妾室，被拿来作投名状确实差强人意了些，但她有她的考虑。
“回去再说吧。”
回到槐花巷，时辰还早，天又正是最热的时候，顾文茵因为饮了酒的缘故，洗漱了一番便在葡萄架上的摇椅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梦中总感觉有一道目光温柔绻缱的看着她，懵懵懂懂间，她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顾文茵一瞬的怔忡过后，挽唇轻笑，“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穆东明手指轻轻拂过她仍旧浮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好笑又好气的问道：“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
话落，顾文茵抓着穆东明的手坐了起来。
穆东明弯身坐在她脚边的小札上，问道：“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话落，抽出被顾文茵握着的手，端起身旁小几上一盏温度适宜的茶递到顾文茵手里，“先喝口茶解解酒。”
“我又没喝醉。”顾文茵嘟囔着说道。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乖顺的接过穆东明手里的茶盏，浅浅啜了几口。末了，将茶盏重新放到穆东明的手里，目光明亮的看向穆东明。
“确实是有件好事。”
“什么事？”穆东明问道。不等顾文茵开口，他又紧接着说道：“让我来猜一猜。”话落，作势想了一想，稍倾，看向顾文茵，“叶炅为表诚意，要替你出手收拾唐婉仪了？”
顾文茵瞪了穆东明，“是燕歌告诉你的？”
“你忘了，燕歌现在是你的人。”穆东明说道。
“那是……”
“我猜的。”
顾文茵哼了哼，伸手指了穆东明如同断崖一般挺而直的鼻子，说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人太聪明了，就不讨人喜欢了。”
穆东明摇头，“没有，不过我从小到大，似乎一直都很让人喜欢。”
顾文茵眉梢轻挑，瞪了穆东明没好气的说道：“我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将假话说得比真话还真！”
“假话？”穆东明目光满是宠溺的看着穆东明，“谁说假话了？你不信，你可以问云叔，我从小到大是不是一直都很讨喜。”
顾文茵：“……”
眼见着自家小媳妇目光喷火，唇角翕翕却是半响说不出句反驳的话来。笑意掩饰不住的自穆东明唇角眉梢绽开，下一刻，手上微微用力，将顾文茵从摇椅里拉了起来，抱在自己怀里，亲了亲顾文茵被穿阳光洒上一层淡淡金光的脸。
“叶炅和你说什么了？”
“他和武定伯世子，想让我帮着引荐楚王。”顾文茵如实说道。
“咦，我猜错了？”穆东明将顾文茵手凑到唇边，亲了亲，末了，目光轻抬，对顾文茵说道：“你看，我就说了，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很讨喜的吧？”
顾文茵哼了哼，目光似嗔非嗔的挑了穆东明一眼，“宁国公和世子都是临安王派系，为表诚意，叶炅愿意递上一份投名状。”
穆东明含笑看向顾文茵，并不打断她的话。
“冯轲不是想要对付计氏，却忌惮唐婉仪吗？我就跟叶炅说了，我只要唐婉仪的命！”话落，看向穆东明，“人太聪明固然不讨喜，可恃才而骄便越发的面目可憎了！”
“娘子说得是，为夫的记下了。”
顾文茵：“……”
这是哪里和哪里？
娘子？为夫？
门都没过，堂也没拜，她怎么就成了他的娘子了？
“叶炅这个人……”穆东明沉吟着开口说道：“其聪明才智较之世子叶晟，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投生的晚了些，让叶晟居了长。宁国公这人胸无大智不说且自视甚高，既无容人之量，又无远见卓识。”
“叶炅之所以找上你，十有八九是当日在八仙楼认出了我，加之当日淑妃和僖嫔联手对付你，我带人闯宫，能瞒过这天下人，但却瞒不过和武玄英过从甚密的宁国公府。或者……”
顾文茵看向穆东明，“或者什么？”
“或者，叶炅已经打听到，武玄风得了我的支持。不然，即便他不看好武玄英，也不会公然和宁国公站在对立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穆东明要笑不笑的看了顾文茵，“你这份投名状要得太轻了，还是说你其实并不相信叶炅，这份投名状，只是你对叶炅和武定伯世子的试探，成了固然好，不成也无伤大雅。”
顾文茵看向穆东明的目光瞬间一亮，虽不发一言一语，但神色足以说明，穆东明所想正是她所思。
不错，她确实对叶炅心存疑窦，所谓要唐婉仪的命，只是她对叶炅的一个试探罢了。
偌大的国公府，上至当家作主的国公，下至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都站队临安王，她凭什么仅以叶炅的三言两语，便信了他和父兄的不同？除非叶炅拿了武玄英的人头摆在她面前！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既是如此，在既不能完全信任叶炅，又不能拒绝的情况下，她能想到的最完美的办法，便是拿一个她不喜欢的来试刀了！
“既然我能想到，叶炅必然也能想到。”穆东明继续说道：“丫头，我们来猜一猜，这份投名状，你到底能不能收到。”
“放心吧，一定能收到的。”顾文茵笃定的说道。
她的笃定，到是引起了穆东明的好奇，问道：“哦，这是为什么？”
“你也说了，叶炅是个有才干有手腕的人，不管他是真投诚还是假投诚，以宁国公府和临安王府的关系，他想要弄死一个王府侍妾，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再说了，怕是临安王后宅的那些莺莺燕燕，早已将唐婉仪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叶炅只要稍稍推波助澜一番，唐婉仪便必死无疑！”
穆东明笑了抓起顾文茵柔若无骨的手放在唇边，重重亲了一口，末了抬目看向顾文茵，“丫头，有没有人告诉你，人太聪明了，就显得不那么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