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顾文茵动了动坐得麻木的双脚，看着榻上脸白如纸不知道是失血过多以至昏迷不醒，还是太过虚弱而睡了过去的穆东明，深吸了口气后，咬牙慢是的站了起来。
这是一场硬战，该流的泪，昨天晚上都已经流光了，从现在开始，她必须坚强，如果连她都放弃了，那还有谁能坚持？
阶沿上坐了一夜的燕歌和司牧云听到身后细碎的步子声响起，齐齐站了起来，转身回头看去。
“姑娘。”燕歌迎上前，探头看了眼屋内，问道：“王爷他……”
“睡着了。”顾文茵说道。
燕歌“哦”了一声，站在那，眉头纠结的看着顾文茵。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燕歌，傅六和邬大他们没有去请裴璞。说了，让王爷知道一定会不高兴，可不说……
顾文茵将燕歌的纠结看在眼里，但她以为燕歌是在担心穆东明，便没有往别的地方想，抬头看向司牧云，问道：“司大叔，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司牧云张嘴便要怼顾文茵，但想起屋子里的穆东明，硬生生的将那口恶气压了下去，闷声说道：“不知道，我又没出去，怎么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顾文茵点头，默了一默，又问道：“京城离凤凰村不远，以傅六和邬大的脚程这会子应该已经到了，如果赶一点，说不得今天半夜就能到京城……”
“他们……”司牧云瞪了顾文茵，硬生生的将那句“不会回来的”压了下去，然后僵硬的撇了头，说道：“嗯，赶得快点，今天半夜就能到京城。”
一侧的燕歌看不下去了，上前扯了顾文茵便往院子里走，待确定离屋子足够远后，才急声说道：“姑娘，傅六和邬大，他们不是去请裴老太医的，他们被王爷派去保护姑娘的家人了！”
顾文茵差点就一头栽在地上，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这才保持住了清醒。转身便要进屋去和穆东明理论，但却在下一刻，又僵在了那。
她去和他争个是非对错又有什么用？
再说，现在是争对错的时候吗？
深吸口气，顾文茵转身看向司牧云，“这京中一定有擅治外伤的大夫。”
“没错，肯定有。”司牧云不看顾文茵，冷了脸说道：“可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我们到哪去请？”
顾文茵一瞬想到了苏本东，他从前在本草堂是管事的身份，这京城略的大夫岂有他不熟悉的道理？
“找苏伯。”顾文茵一把抓住司牧云的手，急声说道：“苏伯他从前在本草堂当着管事，这京城的大夫再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了！”
司牧云死灰一般的眸子瞬间大亮，拔脚便往外走。
顾文茵跟上前，叮嘱道：“你去城门，若是城门处找不到他，就出城去追，一定不会走远的。”
“我明白，我走以后，你们关好门户，不是自己人不管谁来也不要开。”司牧云说道。
顾文茵一迭的点头。
目送司牧云离开，顾文茵重新将门关好，栓了门栓又和燕歌合力将不远处的石桌石墩移了过来，堵在门后。
做完这一切，俩人一屁股累瘫在地上。
喘了口气后，燕歌对顾文茵说道：“我去做些吃的。”
话落，起身便要去厨房。
“别麻烦了。”顾文茵喊了燕歌说道：“我没胃口，你肯定也吃不下。昨晚的剩饭还有，饿了就拿热水泡泡，就着酱菜填填肚子好了。”
燕歌却是垂了眉眼，说道：“我们俩可以随便糊弄一下，可王爷不行，他重伤在身……”
顾文茵一瞬黯然，默了一默，点头道：“那你去吧，我去打水给他擦擦身子。”
燕歌应了一声“好”，下一刻俩人分头行事。
顾文茵打了水进屋，昨天夜里，已经将穆东明的上衣和下衣都剪了，就只剩了条白色的底裤还穿在身上。夜里因着烛光太暗，也看得不是很清楚，这会子才发现，白色的底裤也被血水浸湿了大半，这个时候已经起了浆，可想而知穆东明穿在身上该有多么的不适。
顾文茵在屋子里翻了翻，翻到几件虽未染尘却散发出霉味的旧衣，其间就有条半新不旧的底裤，她拿着那一身衣裳去了厨房。
“燕歌，有热水吗？”
燕歌正坐在灶前发呆，听到顾文茵的话，连忙答道：“有，你要吗？”话落，却在看到顾文茵手里的那身旧衣时，怔忡问道：“你是打算把它洗了，给王爷穿吗？”
顾文茵点头，将衣裳放在木盆里，就着锅里烧开的热水给盆里的衣裳消起毒来。
燕歌见顾文茵葱白的手指被烫得通红，不由问道：“怎么不加冷水？”
“这些衣服也不知放了多久，王爷现在受了箭伤，万一沾染上这衣裳上的病菌，怕是要雪上加霜。烧开的热水能杀死衣裳上的病菌，多烫几回，回头大太阳下再一晒就好了。”
燕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见顾文茵的手烫得都起泡了，叹了口气，说道：“我来吧，你再弄下去，这双手就得废了！”
“没事，再烫个一遍就好了。”顾文茵说道。
燕歌摇头，伸了手去出去，下一刻，手背上突然一片温热，燕歌一瞬如被火子烫到一般，缩回了手，怔怔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泪如泉涌的顾文茵。
稍倾。
“痛了吧？说了换我来，我皮糙肉厚的不怕……”
“他说过的，要我给他生五男三女，二男二女随他姓，剩下的三男一女随我姓”顾文茵打断燕歌的话，蓄满泪水的眼抬头看向正屋的方向，“可现在，我们一个孩子都没有，连亲都没成……”
顾文茵咬住嘴，拼命的忍了想了号啕大哭的冲动。
她害怕，她真的好害怕！
她怕他会真的死了。
他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燕歌听得眼眶一酸，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下意识的上前，将顾文茵抱在怀里，“王爷他不会有事的，他有真龙护体，不会有事的……”
顾文茵将脸埋在燕歌怀里，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穆东明的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