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东明其实只比顾文茵大八岁,若是平时收拾的干净利索点,那张漂亮的脸蛋往外一摆,怎么看也就只是相差个五六岁的样子,可他眼下受了重伤,脸色白得跟个鬼样不说,一个晚上,下巴上还冒出了一片青青的胡渣。也不怪华老先生替顾文茵打抱不平了!
穆东明本还想申辩几句,只是他才张嘴,却惊觉舌头好似大了一圈不听使不说,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模糊起来,耳朵嗡嗡一片乱响。
“你,你……给我吃……什么了?”
“麻沸散。”华老大夫头也不抬的说道。
麻沸散?
传说中早已经失传由名医华佗研制出的麻醉药!
穆东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使在无力抗衡重愈千斤的眼睛皮,眼一闭,沉沉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乎听到轻轻的言语声,他分不清是谁,身体像失重般朝着一个漆黑的深渊坠去,他不喜欢这种掌控不了自己身体的感觉,拼命的想要睁开眼,只是不论他怎么努力却都是枉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眼前也似乎慢慢的有了些许的光亮,穆东明慢慢的睁开了眼。
一张苍老打着褶子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笑眯眯的问道:“醒了?”
穆东明:“……”
“阿羲,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耳边响起顾文茵的声音。
穆东明扭了脖子看过去,对上顾文茵哭得红肿却扬着笑容的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张嘴的刹那,感觉嘴里就像是吞了几斤黄莲一样,苦得舌头都麻了!
“阿羲?”顾文茵见穆东明眉头蹙得紧紧的,一脸痛苦的表情,以为他是术后并发症吓得整个人都打抖了,一把抓住穆东明的手,“阿羲,你怎么了?你……”
就连一侧的司牧云和苏本东都被穆东明这副表情给吓到了。
司牧云转身便拽住了华老先生的手,嚷嚷道:“你把我们爷怎么了?我告诉你,我家爷要有个三长两短……”
“松开,松开!”华老先生气急败坏的甩着自己的手,“你一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司牧云不管,大手铁钳一样怎么都不肯松开。
苏本东生怕司牧云把人给惹怒了,要知道这但凡有点本事的人,脾性古怪不说还个个都一身子的傲气。当下,连忙上前,“司护卫你松开,你快松开,让华大夫给穆公子看看再说。”
司牧云拽着华老先生上前,另一只手便要将顾文茵拎开,却在这时,穆东明冷凛凛的目光突然就看了过来,司牧云伸出的手顿时就僵在了半空中。
“水……”穆东明轻声说道:“给我点水。”
顾文茵连忙起身去倒了盏水,拿了瓷勺,小心的一口一口喂着穆东明。小半碗水入了肚,嘴里的苦味冲淡了不少,僵硬的舌头也灵活了不少。
“云叔,松开老先生。”穆东明对司牧云说道。
既然话都能说了,那肯定是人还好,最其码没性命之忧了!
司牧云不但松开了华大夫,还很狗腿的帮着将他被扯乱的袖子掸掸平,“老先生,我是粗人,您别和我计较,我在这跟你赔不是了。”
话落,松开华老先生,一揖到底。
直把个华老先生气得指着他说不出句话来!
“行了。”华老先生掸了掸袖子,说道:“冲着老苏的面子,我也没法和你计较。”
司牧云当即“嘿嘿”的站在那笑了起来。
燕歌从外面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一盅热气腾腾的鸡汤。
“依着我的意思,这几天别吃得太补,尽量清淡点,有利于伤口恢复。等过个六七天,再吃这些鸡啊肉的。”
燕歌听了,当即说道:“那我再去熬碗粥来。”
话落,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
华老先生和苏本东说了几句话,又叮嘱了穆东明几句,便提出告辞。
“云叔,你替我送送老先生。”穆东明对司牧云说道:“顺便再把诊金给结了。”
不想,华老先生却是摆手,“不用了,小丫头答应送我一把她亲手做的扇子当诊金。”话落,目光轻撇看向顾文茵,问道:“丫头,你可不要食言哦!”
顾文茵当即说道:“不会的,您老救了阿羲的命,别说是一把,就是十把一百把都没问题。”
华老先生听了轻笑着摇头,“真真是个痴儿。”
末了,抬头对司牧云说道:“好了,你送我回去吧,这外面虽说已经宵禁了,但到底还是不太平。”
司牧云自然没有二话。
这时候苏本东也向顾文茵告辞,“姑娘,我也回去了,三天三夜没回去,你婶子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
“好的,我送你们。”
苏本东却摆手,“不用,不用,你留下照顾穆公子吧,他身边不能没人。”
顾文茵也没坚持,确实像苏本东说的那样,穆东明身边不能没个人照看着。
而苏本东和华老先生一走,穆东明当即凝了目光看向顾文茵,“我听苏老先生说他三天三夜没回去了,我这躺了多久了?”
顾文茵上前,掀了他身上的薄被看了看伤口,轻声说道:“你躺了三天三夜,我们大家伙守了你们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
穆东明目光轻瞥,看了眼外面明晃晃的阳光,问道:“那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外面宵禁了。”顾文茵坐在穆东明身侧,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昨天,武玄风已经正式登基称帝,待帝后发丧再另行安排登基大典……武玄英逼宫的那天夜里,他的人趁乱打劫攻破了楚王府,楚王妃梁氏以死殉节……”
穆东明的眸子里掠过抹淡淡的凄凉,沉声道:“这就是身为皇室人的悲哀,那些荣宠也许与你无关,可所有的灾难却和你息息相关。”
顾文茵跟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现在城里宵禁,五城兵马司和禁卫军家家户户搜查捉拿武玄英乱党余孽。对了,当日楚王府失火时,是南雄候带了人去施援……阿羲,南雄候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难得一见的将才,打战打得好,谋略也是一等一。”穆东明说道,默了默,抬头看向顾文茵,“铁柱能得了他的赏识和栽培,加官晋爵不是难事。”
顾文茵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哪有那么容易?铁柱是兵,想要加官晋爵光有贵人不够,还得拿命去拼!”
可,这世上有很多人,就是拼了命也拼不到这样的机会!
穆东明欲言又止。
好在这时,燕歌端了熬好的粥的进来,顾文茵喂了穆东明一碗粥后,三天三夜没合眼的她终于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倦意,坐在穆东明的榻边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耳边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顾文茵好似听到了尚小云的声音,她正打算强迫自己睁开眼,不想声音陡然消失。与此同时,一只手轻柔的拍着她,在这类似安抚的轻拍下,她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