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那队士兵离众人越来越近。
隐在暗处的邬大不由得朝自家主子看了过去,却见穆东明眸色幽深的瞪着顾文茵看,一个指令也不发出,邬大默然松开了按在背上长剑的手。
终于,巡逻的士兵走到了跟前,但叫人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那队士兵像是没看见眼前这幕闹剧一样,径直从众人眼前走过。
叶蓁蓁傻了眼,地上永宁候府沈氏的几个心腹婆子也傻了眼。
而就在这时,找乞丐的那个婆子回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年纪不一却无一不衣裳褴褛的乞丐。
“干什么的?”随着一声怒喝乍然响起,那队巡逻的士兵,突然拔出腰间佩刀对着那几个乞丐劈头盖脸便打了下去,一边打一边骂道:“鬼鬼崇崇,一看就不是好人!滚,打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叶蓁蓁:“……”
永宁候府的婆子,“……”
“兵爷饶命啊,是这婆子……”
“滚,统统都给老子滚!”
没有人愿意听解释,总之就是一阵乱打,将那几个乞丐打了出去。
叶蓁蓁攥紧了顾文茵的手,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玛瑙则是趁着这时机,抓起顾文茵扔在地上的砖头,跳起便朝刚才拧着她手的婆子砸了过去,吓得婆子“哇哇”叫着跑了开去。
这一幕把个顾文茵都给看呆了,好半天,讷讷说道:“叶小姐,你这丫鬟这么彪的啊!”
叶蓁蓁顿时羞红了脸,扬声喊了玛瑙回来。
眼见得士兵走远,围着沈瑶芸的婆子站了起来,打头的一个满脸凶像的走到顾文茵跟前,指着她怒声道:“小蹄子,你闯大祸了,你知不知道?”
玛瑙抓着砖头便要砸婆子的手,吓得婆子一个哆嗦,飞快的退了几步,手却是再也不敢指着顾文茵了。
顾文茵赞赏的看了眼玛瑙,这才施施然的走上前,看着婆子问道:“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你,你好大的口气。”婆子不敢上前,只能瞪了顾文茵,没好气的说道:“我告诉你,这可是永宁候夫人的侄女,你把她给打了……”
“永宁候夫人的侄女而已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可是连永宁候世子的未婚妻都打了,你说让世子知道了,她会是什么下场?你们这几个助纣为虐的又会是什么下场呢?”顾文茵笑盈盈的问道。
想到府里那个喜怒不形于色,自家夫人搜肠刮肚办法用尽却怎么也除不掉的世子,几个婆子顿时面色如土。
若是今天能把这姓叶的小蹄子给毁了倒还好,偏偏事情没办成,还把表小姐给折了。回头别说邀功能不被处罚都不错了!
婆子眼珠子一转,眼下,还是先保自己的小命要紧,当下看了顾文茵,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管我是谁?”顾文茵瞪了婆子,冷冷道:“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然仔细给你们挨个的开瓢!”
婆子狠狠瞪了顾文茵一眼,咬牙说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广济街的聆风罗扇是你的铺子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告诉你,这事没这么容易了结,咱们走着瞧!”
话落,指了个虎背熊腰的婆子,让她背了沈瑶芸便走。
玛瑙将手里的砖头狠狠的扔了过去,吓得这群婆子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尖叫响起,顾文茵少不得大笑出声。
隐在暗处的穆东明看着笑得恣意欢快的顾文茵,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隐隐浮起层淡淡的灰色,使得那对如寒星的眸子一瞬黯然不少。
“爷,那边有人!”邬大突然说道。
穆东明目光轻抬,顺着邬大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
虽然覃宵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但对像邬大和穆东明这样的强者来说,他隐不隐藏其实都一样!
便在邬大发现覃宵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了邬大的存在,略一迟疑后,他转身像来时一样悄然的消失在夜色里。
一柱香后,他回到了皇宫向武玄风复命。
武玄风看着垂手恭立下方的覃宵,默了默,放下手里的奏折,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大哥从前在世时曾经交待过我,若有一日他不在了,让我一定代他照顾好她。”覃宵低了眉眼,轻声说道。
武玄风垂了眉眼,目光落在御案的一角,慢慢的目色眸色变深,问道:“你打算怎么照顾她?娶了她?”
覃宵受惊猛的抬头看向武玄风,却在看到低眉垂眼难辩喜怒的武玄风时,惊觉自己的失仪,又连忙垂了目光,“如果她愿意,臣可以娶她。”
“那如果她不愿意呢?”武玄风目光轻抬看了覃宵问道。
“那便算了。”想了想,补充道:“既是照顾她,自是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若是将自己的欲*望强加于她,便是行照顾之名行龌龊之事了!”
武玄风深深的看了眼覃宵,稍倾,摆手道:“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是,皇上。”
覃宵拱手行礼退下。
武玄风抬头顺着高高的宫门看了过去,夜色下,远处宫殿上的红色琉璃瓦被檐下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照得一片暗红,失去了本来的鲜妍,变成了一种肮脏的叫人不喜的颜色。
““山有木兮木有枝……”下一刻,却是晒然一笑,喃喃道:“就这样吧,总比你知道了,拒我于千里之外更好!”
话落,突然扬声喊道:“来人。”
很快便有内侍走了进来,“皇上。”
“宣南雄候进宫。”
“是,皇上。”
内侍恭身退了下去。
武玄风最后看了眼手里的发带,将它抽了出来,小心的缠绕起来后收进了袖笼里。
槐花巷。
穆东明最后看了眼携了叶蓁蓁的手朝着小院走去的顾文茵,对邬大说道:“我们走。”
走?
邬大错愕的看着自家主子,他们才来,话都没和姑娘说上几句,怎么就走了?但心中疑惑再大,也不敢违背穆东明的意思,跟着穆东明一个纵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这边厢,顾文茵携了叶蓁蓁的手进了小院,下意识的抬头朝葡萄架下看去,却在看到空空的葡萄架时,不由自主的怔了怔。
没人?
是没来,还是来了没见到她的人,出去找她了?
“文茵?”
耳边响起叶蓁蓁的声音。
顾文茵一瞬回神,对叶蓁蓁说道:“我们去葡萄架下坐着吧,那里比屋里凉快。”
叶蓁蓁轻声应好。
不多时,俩人便走到了葡萄架下。
“三哥让我来找你,”不待坐下,叶蓁蓁便急不可耐的说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别的了,只求能让爹和大哥他们把命保住。如果实在不行……能不能让几个侄儿侄女活下来,大人做的恶……”
顾文茵接过燕歌递来的茶,放到叶蓁蓁手里,“放心吧,都不会有事的。”
“真的?!”叶蓁蓁紧紧的捧住手里的茶盅,不顾茶盅烫手,而是一迭声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爹,大哥,大嫂……他们都不会有事?”
“嗯,都不会有事。”顾文茵笑着将叶蓁蓁手里的茶盅取了下来,放到一边,握着她被烫得泛红的手,说道:“国公的爵位是保不住了,你爹和你大哥也要被贬为庶人……”
叶蓁蓁红了眼睛,眼泪簌簌的直往下掉,说道:“能活命就好了,那些还管它干什么啊!”末了,反手握住顾文茵的手,“文茵,是真的吗?你确定不会弄错?”
顾文茵攥紧叶蓁蓁的手,点头道:“是真的。”
叶蓁蓁突然的便捂着脸,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顾文茵看在眼里,沉沉叹了口气后,也不劝她,任由她将积压多日的惊惧惶恐委屈,借着这一哭统统都发泄出来。
不多时,叶蓁蓁哭声渐止,顾文茵找了个由头起身走开,玛瑙体贴的打了盆水过来,一边柔声劝解,一边侍候叶蓁蓁洗漱。
顾文茵借着这时间,又去屋里转了一圈,末了,对燕歌说道:“奇怪,阿羲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来?还是来了,没看到我们,又走了?”
燕歌摇头。
顾文茵还待再说,不想已收拾好的叶蓁蓁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文茵,那个沈瑶芸,你要小心。”叶蓁蓁蹙了眉头,不无担心的说道:“她是沈氏的娘家侄女,仗着沈氏永宁候夫人的身份没少欺负人。你砸了她一砖头,又是在脸上,我担心……”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顾文茵说道,想了想,又问道:“到是你,你有什么打算?”
“我?”叶蓁蓁脸上绽起抹自嘲的笑,说道:“我之前不肯退婚,是想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用这身份求一求永宁候,好歹能给爹爹和大哥他们收个尸。现在……”叶蓁蓁眉间生起抹戾色,“这婚事本就非我所愿,我还强留着它干嘛!”
言下之意,便是她要退婚。
可,眼下这情势……就算是武玄风真给叶炅一个思恩候,一则叶蓁蓁年岁大了,想要再说一门配对的亲事,怕是就得往京城外找了;二则,君心难测,以宁国公父子俩做下的事,便算是远嫁,怕是门弟也高不到哪去。
顾文茵正想劝叶蓁蓁三思时,却响起了“笃笃”敲门声。
顾文茵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肯定不是穆东明,他来找她,就没有端端正正走大门的时候!可不是穆东明,会是谁呢?
“谁啊?”
燕歌一边问着,一边走了上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