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到了和曹东扬约定的日子。
顾文茵比平时起得稍稍早了些,洗漱过后用了早饭,让燕歌和十三陪着去了怀远街的商行,卢少成和梁家新早得了消息,十三才把马车停下,俩人便齐齐走了出来,对正由着燕歌扶下马车的顾文茵行礼。
顾文茵摆手,笑着说道:“每次见面都要行礼,明明是自己人,怎么还弄得这么见外呢?”
“虽是自己人,但却礼不可废。”
话落,俩人坚持揖了礼,完了这才直起身退了半步,侧身让到一边,待顾文茵走过后,他二人方并肩跟在身后往里走去。
伙计见到顾文茵也心不迭的行礼,顾文茵一一含笑回过,眼见大家伙都在忙,她无意干扰他们的正常工作,便对梁家新说道:“我去二楼,回头人来了,你把人领到二楼来说话。”
梁家新恭声应喏。
顾文茵也没让俩人陪着上楼,她自己带着燕歌去了二楼。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燕歌将放在角落的红泥小炉拎了出来,打算煮一壶铁罗汉,被顾文茵看见制止了,“别麻烦了,泡两盅碧罗春就行了。”
燕歌便将红泥小炉放回了原处,正欲打算下楼问伙计要一壶热水,不想,梁家新却手里端了个红漆托盘,托盘里装着两盅热茶走上来了,燕歌上前接过道了谢,将茶盅放在了顾文茵跟前。
梁家新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欲言又止的看向顾文茵。
顾文茵看在眼里,想了想,对梁家新说道:“时间尚早,你若是不忙,便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梁家新脸上绽起抹如释重负的表情,依言在顾文茵对面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顾文茵端起茶盅,一边拿茶盖撇着上面的茶沫,一边开口说道:“六爷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梁家新脸上绽起抹讪笑,攥了攥搁在膝盖上的手,轻声开口道:“夫……”
“这里没有外人,你跟着夏至喊我文茵好了。”顾文茵说道。
梁家新点了点头,“文茵,王爷,他有信来吗?”
顾文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放下了手里的茶盅,说道:“没有,我其实也发愁,不知道他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顾文茵并不担心战事,苏真再能打,她相信遇上穆东明也只有认输的份。她担心的是疾疫,穆东明再厉害,终究还是肉身凡胎,一旦染上了疾疫……这个后果,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梁家新将顾文茵的担忧和沉重看在眼里,默然片刻后,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王爷吉人自有天像,不会有事的。”
顾文茵点了点头,“谢谢。”
“大家自己人,这般客气干什么?”顿了顿,梁家新轻声道:“我听说前两天你想出城,后来没出城又去了南城的难民营,今天约见的那个人还是难民营里的人,文茵,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打算?”
这其实也是燕歌想问的话,但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现在听到梁家新的话,燕歌放下了手里的活朝顾文茵看了过来。
“是有些打算。”顾文茵轻声说道。
梁家新目光骤然一亮,问道:“那方便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知晓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顾文茵笑着抬目看了眼梁家新,又看了看燕歌,“原本是想着昨天见过冯大人和他商议一番的,谁想到冯大人昨天有事……”
顿了顿,顾文茵接着说道:“苏真为达目的已经不择手段,战事上的事,我帮不上忙,便想着疾疫上的事,看能不能出份力。”
梁家新闻言,眉头轻蹙,问道:“你想怎么做?”
顾文茵想了想,斟酌着说道:“疾疫若是大面积暴发,最缺的便是大夫和药材。征召大夫,这是朝庭的事,我们有心也出不上力。到是药材的事上,我们或许能出上几分力。”
话落,顾文茵抬目看向梁家新,“我这里有一张治疾疫的方子,叫沉香阿魏丸,我想把它做出来,然后让人送到兖州去。”
梁家新和燕歌一瞬瞪大了眼,不待两人出声,另一道沉闷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夫人,此话当真。”
三人不由得抬头看了过来,却原来是卢少成领了曹东扬走上来,恰恰将顾文茵的这句话给听见了。
曹东扬急步朝顾文茵走了过来,燕歌看见,连忙上前一步,挡在顾文茵跟前,惟恐曹东扬对顾文茵不利,不想三步之外,曹东扬却步子一顿,紧接着“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
突然而起的变化,使得顾文茵几人当即变了脸色。
曹东扬已经抬头眼睛泛红的看着顾文茵,哽声说道:“夫人,倘若真像您说的那样,您能做出治疾疫的药丸,我愿意带人将药送往兖州。”
“曹壮士先起来说话吧。”顾文茵回过神来,示意梁家新上前扶起曹东扬,这才接着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这方子能不能治疾疫,需要先验证。偌若验证可行,却是需要大批量的药材,而这药材从何而来,也是一个大难题……”
曹东扬明亮的眸子,一瞬变得黯然起来,稍倾,却是一咬牙大声说道:“既然有法子,总得试试,夫人需要曹某做什么,尽管吩咐,我绝不推辞。”
顾文茵当日去南城难民营,就是为的找一个熟悉兖州青陵县的人,此刻,不待她提出,曹东扬先就表了态,事情能这样顺利,着实叫她大喜过望。都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之前尚且信心不足的她,突然间就信心倍增,觉得这是件事并不是那样的难行。
“好,那我在这先谢过曹壮士。”顾文茵说道。
曹东扬连称不敢,说应该是他替兖州十几万百姓谢谢顾文茵才是。
顾文茵请了曹东扬坐下,燕歌适时的递上了一盅热茶,曹东扬连忙起身道谢,再坐下时,莫名的便变得拘束起来。
“曹壮士……”
“夫人喊我老曹吧。”曹东扬说道:“认识的人都是这样叫我,壮士两字实在愧不敢当。”
顾文茵从善如流,笑着端起手边的茶盅对曹东扬举了举。
曹东扬连忙端了起来,却因为瓷盅太烫,手晃了晃刹时间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很快便将手给烫红了一大块,他却咬着牙,愣是浅浅啜了一口后,这才放下了茶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