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九月便在顾文茵和喜宝、同喜三人的书信往来中过完,十月何家使了人来报喜,说是何文煜中举,家里摆流水席庆祝,请顾文茵和穆东明去上门喝酒,被顾文茵以那一日有事给推辞了。等到了正日子,夫妻俩人虽没去,却让孟天泰送了份不匪的贺礼去何家。
下旬的时候,何文煜在提前知会了顾文茵后携同他母亲,上门商量他和香凤的婚事。何文煜被穆东明请去了书房说话,何母则坐在小花厅里和顾文茵说着她的打算。
“文煜的意思是他虽然不是很把握,但明年的春闱总还是要试试,即便考不上,能有番历练也好的。”
何母三十五六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似乎才刚刚三十出头,梳了个牡丹髻,发髻间别了朵珍珠攒成的珠花和一枝赤金打的小步摇,透着些许的富贵明媚却又不至于盛气凌人。
“春闱结束后还要等放榜,倘若有幸得中一时半会儿怕是还回不了阳州城,我们便想同夫人商议商议,这婚期能不能往后挪挪。”何母说道。
顾文英端了茶盅,浅浅啜了一口后,问道:“太太心仪什么日子?”
她当初考虑到这点,才会说十月份的日子挺不错,但听这何母的意思,似乎十月都嫌早了!是嫌日子早了还是嫌香凤的身份低了,配不上这举人老爷了?
何母眼角的余光瞟了眼没什么异色的顾文茵,心里有点打鼓。
香凤她从一开始就没看上,但何文煜看上了,且这中间还着救命之恩和毁人清白这一说,最后稀里糊涂的就成了这桩亲事。
儿子是个秀才的时候,也就算了,但现在是举人,举人啊!整个阳州府也就七八十人,这万一老天厚爱会试再高中了呢?就算是来年的会试败北,单凭这举人的身份,什么样的大家闺秀说不上,要配香凤这么一个小门小户父母尽失的姑娘?
何母的一颗心就跟在油锅里煎一样难受。
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夫人,您看再往后推个一年如何?”
再往后推个一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顾文茵放下手里的茶盅,抬头,目光似笑非笑的看了何母,“别说一年,就是再往后推个三年五年都不是问题,哪怕就是这婚事成不了,对我们家香凤来说,也不是问题。”
何母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绽开,听到顾文茵这后一句话,人便僵了僵,她讪讪的看了顾文茵,“夫人,夫人怎么突然就说这话了,好好的婚事怎么就会成不了呢?”
顾文茵笑了笑,“太太怕是不知道,我这人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家或许觉得这说亲、退亲的丢脸,可对我来说,这天底下最不能勉强的便是姻缘。这婚事结的是两姓之好,倘有一方不满意了,便不是结好,而是结仇了,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何母干笑着说道:“是,是这个理。”
顾文茵探手拿了瓷盘里的桔子,拿帕子包着,剥了皮,然后一下一下的撕着桔子上的筋络,花厅里一瞬变得安静下来。
何母顿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她不安的挪了挪脚,目光小心翼翼的觑了眼顾文茵,想了想,轻声说道:“夫人怕是误会我了,我其实没别的意思,是想着这文煜万一运气好,春闱也过了,这婚事要准备起来怕是便有些仓促,委屈了香凤。您看这样行不行,若是春闱过了,婚事就放在后年,若是没过,明年十月里就把这婚事办了,如何?”
“可以啊。”顾文茵笑着将剥好的桔子瓣开,递了一半给何母,“其实依着我的意思,文煜真要中了,在京城成亲也不是问题,我在京城也有几处产业,到时候就让香凤在京城出嫁好了。”
何母来之前就打听过了,知道自从喝完小雪的喜酒后,便开始在筹备香凤的婚事,闻言,笑了说道:“哎呀,夫人您不早说,那这样吧,不管中不中明年十月都如期完婚。”
话落,自袖笼里抽了张纸出来,“这是挑的几个日子,夫人您给看看。”
顾文茵却是摆手说道:“无妨,太太觉得哪个日子好就定哪个日子好了,我这里都好说。”
“我觉着吧农历九月十八这个日子挺好的,选日子的人说了,这天不论是嫁娶还是求嗣都是极好的,要不就定这个日子?”何母问道。
顾文茵点头,“那就这个日子吧。”
何母暗暗吁了口气,明明凉快的天,她却觉得后背似乎都湿了一层。
顾文茵留了何家母子的饭,还特意从酒楼叫了一桌席面回来。
待送走何家母子后,她去书房找穆东明。
“何文煜都和你说了什么呢?”
穆东明正坐在书桌后继续他没有画完的扇面。
前些日子同喜发货的时候送了些空白的扇面回来,这是顾文茵的要求,这些空白的扇面以略低的价格向外出售,以满足部分人略显个性的喜好。
穆东明留了几把闲来无事,画着玩玩。
听了顾文茵的话,他头也不抬的说道:“没说什么,就是来年的春闱怕是中不了,想向我要一封举荐信,去了京城后,他想去趟澧山书院让扈君庭帮着指点一番。”
“你写了?”顾文茵问道。
“写了。”穆东明说道:“你都恨不得把整个家当都给香凤陪嫁了,我自然也不敢怠慢这未来的妹夫,是不是?”
话落,似是察觉到顾文茵的语气略有不对,手上的笔微微一顿,抬头看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顾文茵笑了笑,走上前,在他身边站定看着穆东明专心致至的画扇面,说道:“我听着他母亲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好似对这头亲事有些不满意。”
穆东明将手里的笔搁下,抬头看了过来,“不满意?”
顾文因点头,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说道:“也正常,毕竟何文煜现在已经不是酸秀才而是举人老爷了,先不说会试能不能过,就冲他现在这身份,多的是比香凤身世好的姑娘让他挑。”
穆东明闻言,笑了笑,看着顾文茵说道:“你是什么意思呢?”
“他母亲是什么态度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何文煜的态度,你跟他在书房坐了半天,他有没有流露出想悔婚的意思?”顾文茵问道。
“没有,他全程和我聊的都是关于明年会试的事情。”穆东明说道。
顾文茵想了想,说道:“再看看吧,看看何文煜能不能真像他当初承诺的那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