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果然乖了下来,安静的蹲在边上等待。
九微澜费了一个多时辰,验算了整整一地面的两仪四象,终于算出了离开石塔群阵的方法。
她从地面站了起来,长长伸了一个懒腰:“艹,累死我了,至少有一万年没这么花心思算过东西了。”
到底是玄天宗掌门亲自设的封印,没两把刷子怕是根本算不出来。
她扭了扭脖子,然后朝地面看去,郁止的元神乖巧的蹲在那儿,仰着头极为可爱的看着她。
“走吧。”
她朝他伸出手:“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小心翼翼牵住了她,她柔软的手掌覆盖着他掌下的脉络,十分温暖。
郁止的元神就这样跟在了九微澜的身后走向了石塔群,那些彼此林立,如同一张巨网一样将他困在此处的石塔在随着九微澜的带领下竟仿佛像是劈开了一条清晰的路。
他们一路走,两边的石塔都会自动分开,而不像从前他在石塔群里行走时,会忽然冒出来阻挡住他的去路。
他茫然的追着眼前这个女子走着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的石塔渐渐稀疏起来。
前方有一个金色半透明、刻着无数字符的屏障出现。
“到了。”
第54章 元神归位  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掌心……他……
前方的金色屏障, 就是石塔群阵的出口。
九微澜停下脚步,她忽然转过了头,冲身后的郁止元神温和一笑:“人活一世, 如果连情感都被剔除了,那就真的太可惜了。郁止。”
“你应该去看看更多的东西,去感知什么才是‘活着’, 就像那天空飞过的蝴蝶,它会停留在花上一样。”
那一瞬间, 郁止元神仿佛看到了风从那透明的屏障里吹拂而来,从她颈间流过, 吹拂起了她的发丝,柔软又香甜。
忽然的, 手腕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她迈开了脚步, 带着他在鹅卵石地上奔跑起来。
他茫然的跟着她跑着,跑着……
脚下有一道光照射进来, 在他跨出金色屏障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涌入,将他整个人托起。
他变成了一阵风、一道光、一片云, 或者是那只蝴蝶,他飞过了屋檐青瓦, 飞过檐角铜铃,飞过了寺庙山峰的古钟……
“嗡——”
随着那一声古钟扣响,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忽然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下去!
紧接着一声低柔的叹息传来, 他睁开了眼睛,眼角竟然盈起了泪水,远处的天空有一道朝阳的光照射下来, 刺得他微微发疼。
疼……郁止忽然整个人僵住。
仿佛在这一瞬间有什么纷沓而来的情感铺天盖地的席卷入他的心口,他感觉到自己脸颊上有一串泪珠滚落而下,泪珠坠到了他抬起的手背,光落在上面,折射出万丈光芒。
“郁止师兄?”身旁有一个前来送饭的小道童察觉到原本跪坐在佛像前的郁止忽然僵住不动了,便奇怪的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好,他竟然瞧见从来都喜行不言语色的郁止师兄居然哭了?!
怎……怎么回事?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郁止刷得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手中的佛珠刹那断裂,珠子一颗接一颗坠落到地上,哗啦啦发出清脆而圆润的声响。
“郁止师兄?”
小道童的声音没有拦住他。
他迈开脚步朝着门外走去,并且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他几乎是快步到了门前,刷一下将门拉开——
天空的金日已经缓缓升到了屋檐,垂直的白玉石梯映照着朝阳的光辉,远处的钟声沉重而绵延,郁止静静站在那儿,他看着面前这一切……
从前他也曾站在这里,看着朝升日落、云卷云舒,却从未觉得景色是美的。他能分辨颜色,能看清好坏,却无法感知这种美的震撼,而这一刻,他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暖流在心底缓缓流动,就好像有一只手波动了心脏,他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
他忍不住伸出手来,面对着那道光,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掌心……他知道,那是今后的滚滚红尘。
“司马王爷。”
小道童忽然从身后出声。
堂外的石阶下,司马成德正漫步上来,他看见站在红门前脸颊上带着泪珠的郁止,脸上的诧异之色难以掩止:“不会吧?不过是一个女子向你表白,你竟感动成这样?”
郁止缓缓收回视线,看向出现在前方的司马成德:“什么……女子?”
小道童在身后立刻道:“司马王爷切莫不可胡说,郁止师兄刚才在堂内礼佛,可是没见过什么女子的。”
“没见过?”
司马成德奇怪了:“不是说今日会有一个女修要向你告白么?我可是白白在这里等了一宿,一大早特地来瞧瞧的。”
郁止的七情六欲元神归为,但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恢复了之前平淡的神情:“司马王爷许是道听途说了。”
“真没有?”司马成德手中的折扇打了个转,他走至郁止面前,上下打量,“那你哭什么?”
太阳的金光映着郁止的脸,他缓缓伸出手,擦拭了面颊上的泪珠,然后开口道:“我也不知为何,刚才有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入了身体里,而且像是这一刻我等了很久。”
则是郁止迄今以来说过最长的关于自己的一段话,这让司马成德原本的戏谑表情逐渐正经起来:“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是一些我从前遗失的,没有的东西,当它入到我心口时,许多我从前没有的感受都回来了。”
数十年来,他一直无欲无求,潜心修佛。身躯对于他而言,只是一副皮囊,活着抑或死去,都只是意识换了另一种形态修行罢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想要留着这个身躯好好活在这个世上,他想要去感受世间上所能触及的美好事物,感受光,感受花香,感受天地间的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受让他满心欢喜。
“你这话说的,就像是不知情为何物的小姑娘,忽然之间恋爱了。”司马成德笑了笑,倒也没在意他话中的意思。
玄天宗掌门封印郁止七情六欲元神一事,本就没有多少人知晓,司马成德自然不知道这个情况,只以为郁止修佛修久了,修成了个榆木脑袋。
“罢了,既没有人向你表白,我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等会儿吃了午饭,我便回去了。”
他摆了摆手,转过了身。
往石阶下走了两步,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听说今日是你们修仙界仙逐大会的魁首之争?是不是比赛快开始了?反正要留着吃午饭,不如我去瞧一瞧。”
身后的小道童颇为无奈的回复:“王爷,你说的魁首擂台赛现下应该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谁赢了?”
“这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是紫微山仙派的人。”
“怎么不是玄天宗?你们好歹也是天下第一仙派,连个魁首都赢不得?”
“还不是这几天有个妖修闯入了门派,伤了紫微山的人,是我们玄天宗让出了获胜名额,若是郁止师兄参加擂台赛,指不定谁能赢呢。”
小道童其实很不乐意用这样的方式让出名额,但没办法,谁让玄天宗执行不力,放了妖修进来,还伪装成了玄天宗弟子,他们也只能吃这个亏。
司马成德饶有意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比赛既然结束了,那我就不去瞧了。”
“王爷去瞧瞧也好,今天这一次的魁首奖品是一件极品法器,颁奖的便是我们郁止师兄,他这会儿也正准备过去。”小道童道。
司马成德一听,立刻看向了郁止:“这样啊?那行啊,我陪你一同走。”
郁止倒是并不希望司马成德跟着他一同去,但道童已开口,他也不好回绝,便点头应下:“好。”
***
九微澜逃出石塔群阵之后,立刻匆匆赶回擂台,生怕被人怀疑。
擂台赛已经接近尾声,阚泽到底修为高于步泽炎,在最后几息战斗中,赢得了比赛的胜利,获得了魁首之位。
他蝉联两届魁首,风姿卓越的立在擂台上,发带被风吹拂而起,俊美的容貌仿佛荧光生辉,灼灼朝华。
台下的诸位女弟子简直疯了,恭喜声此起彼伏,若不是碍于修仙子弟的矜持,她们恨不得冲上台去将他团团围住。
“恭喜紫微山阚泽。”
玄天宗的裁决真人面容含笑,虽说玄天宗最后退出了魁首之争,但这一场擂台赛还是十分精彩的,阚泽的修为和实力有目共睹,魁首之位实至名归。
他抬手召出了极品法器“八徒灵玄剑”来到了擂台,双手奉给阚泽:“此柄法器便交予你了。”
阚泽恭敬的上前接过:“多谢。”
八徒灵玄剑!!!
九微澜目光灼灼盯着擂台上。
阚泽侧身看见了她,他脚尖一点轻跃到她面前,手腕一转将剑横到了她的面前:“师妹,此剑作为我的聘礼,赠予你。”
“好啊!”
九微澜满脑子都是极品法器,听到她耳朵里的一长句话变成了“此剑赠予你”,几乎是心花怒放的抬手就将剑给接过。
边上的所有女弟子简直炸锅了——
“什么?!聘,聘礼?!阚泽要与那女修结道侣?”
“她是谁啊?怎么闻所未闻?什么时候的事?”
“啊啊啊啊,阚泽师兄怎么可能会与人结道侣?!”
“我幻听了,我幻听了,谁来告诉我,我是不是幻听了?”
“那女弟子好像也是紫微山的?难道是紫微山位列第二的蔚苍仙君的亲传弟子扶凝?”
“不是吧?扶凝仙子不长这样啊。”
擂台另一侧,脸色发白的扶凝几乎捏碎了自己的手心,她怎么也没想到阚泽会在当众向谢薇月告白。
对,告白!这样送上了聘礼,等同于昭告天下,他要与谢薇月结为道侣,他要与她成亲!
但是为什么?明明谢薇月只是一个五灵根的废物,若不是当初有她帮忙,她连内门弟子都进不去,为什么阚泽师兄会喜欢她,甚至还要与她结为道侣?
难道自己不是比她更好吗?难道自己不是比她更优秀更出色吗?
她从前只是觉得阚泽对待谢薇月的态度与旁人不同,她对自己说那只不过是阚泽师兄对她的同情与怜悯,而现在那一柄当做聘礼的极品法器八徒灵玄剑狠狠打醒了她。
阚泽师兄对谢薇月的不是怜悯,而是心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