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银盘悬在高空,夜风长啸,卷入浓浓的寒意。
可惜这一刻的钟沁儿,感知不到体外的寒冷。因为在这离开的前夜,她的寒毒忽然发作,来势汹汹,将她整个人都要击垮。
她几乎跌跌撞撞,就冲出了洞府,连剑都来不及拿。她记得,就在她的山腰处有一眼温泉,这温泉从前曾助她抵过一次寒毒。
温泉隐在一处黑暗洞窟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她连衣衫都来不及脱,就跃了进去。
白雾缥缈,水气氤氲。
她贴在温泉的石壁边,慢慢滑了下去,身子自肩头以下都没入泉中,大口大口地呼吸,感受着温暖如春的水流,萦绕在她的周身,然而却依然是冷得颤抖。
寒毒如一把冰锥在她的体内游走,一点点扎进她本就如丝般粘连的脆弱经脉,冰寒蚀骨,她浑身上下的血脉都仿佛被凝成了冰。
她试图运起仅剩的功力去应对寒毒,两相对抗,却是胸口一阵剧痛,宛如被巨石碾过。
重击之下,她脸色发白地自唇间喷涌出一大股鲜血,在暗夜之中跃起一道深浓的血色,落到温泉之中。
钟沁儿面前的泉水被染得一片深红,莹莹蓝光闪烁其中,在黑暗的洞窟之中耀出一抹妖艳的亮色。
妖娆的蓝光,诡异地不停在闪动着,层层回荡在粼粼的水波之中。
倏忽之间,温泉之上不再有腾腾热气,整汪温泉忽然停滞了流动,渐渐地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她莹润的长发,黛色的柳眉,纤长的羽睫,都染上了一层雪白的霜色,双唇血色渐失,苍白如纸。
如果你也睡上个一百年,然后醒来发现自己法力全无,命不久矣,你就顾不得儿女情长了。
寒毒发作一次,你的功力就会减弱一分,师姐你甘心以后作个废人吗?
你最好还是保住功力和性命,不然怎么拿回洗烷丹?
神思恍惚间,这些话语不停地在脑海之中回旋。
钟沁儿开始感觉冰层之下的水也渐渐变得寒冷起来,似乎也在慢慢地凝结成冰。
她紧紧握住僵硬的手指,狠狠地咬住下唇,眸中神色愈渐深沉。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她不甘心变成废人,她不甘心就此死去。
阴暗的洞窟,顶端如一把尖锐的锥子,由顶端向下慢慢延伸,慢慢扩大。
不知何时起,洞中也下起了茫茫的白雪,点点雪花如鹅毛般飞扬,翩然落到地面,显出晶莹剔透的六角芒星,正中有着一点妖艳的明蓝,触目惊心。
这诡异的雪花,分明是因为寒毒蔓延开来了。
渐渐地,她的身上也落满了素白的雪花,仿佛个雪人般。她受着内外交织的寒意,感觉整个人都快冻成了一团冰。
钟沁儿紧紧咬住唇角,无比绝望地领悟到,这一次她可能熬不过去了。
“师姐?”
轻柔的嗓音,似情人的耳语。
这个声音在暗夜之中忽然响起,宛如是人的幻听。她微眨了眨眼,也以为不过是错觉。
洞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站在洞口又停了下来。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住他,那脚步似是回旋了一下,又慢慢地向外走去。
钟沁儿认命地闭了闭眼,算了,就这样吧。
就在她痛到冷到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师姐?”
她慢慢地睁开眼来,只见前方一团耀眼的红莲,正被一只玉白的手掌轻轻托起,明媚的红光,映亮了那张清俊的面孔。
容渊正站在温泉的前方,长身玉立,身形笼罩在阴暗之中,神色高深莫测。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走来,步履行在莹白的雪地之上,他所踏过之处,雪渐渐地融了。
容渊走到了她的身侧,红莲业火在他修长的指尖盛放着,火焰跳动,燃烧越来越盛,也越来越亮,渐渐照亮了黑暗的洞窟。
“师姐,你还好吗?”他蹲下身来,轻轻地扫了她一眼。
这一刻,他面容平静,不是以往的似笑非笑,也不是暗隐着嘲讽。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认真的表情。
“是寒毒发作了吗?”他柔声问道。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划过冰面,动作轻柔,只见一道红光随着他的轻拂,也渐渐沉了进去。
哗的一声,莹莹蓝光化就的冰面裂开了,丝丝缕缕的明红光芒,慢慢地在里面扩散开来。
冰层竟然一点点地融化了,片刻之间,水流又恢复了过来,水面之上再度升起袅袅白烟。
“师姐,我说过的事,要不要再考虑了一下?”
容渊偏头看向她,眉眼沉静如深海,黛色幽沉,却不见波澜。
随着温泉水雾的升腾,钟沁儿身上累积的雪花也慢慢融化了,完全露出那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容。
润湿的发梢粘在她的面颊之边,双眸湿漉漉的,分不清是化开的雪水,还是盈盈的泪水,如波光潋滟,更显得娇柔无助。
寒毒依旧在她的体内肆虐着,痛得让她不住地颤抖,面容似雪般莹洁,毫无血色。
她转头抬眸望向他,眉眼之间神色复杂,暗流涌动。
终于是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她站起身来,反手勾住了他的颈项。
一阵暖意从他们肌肤相贴之处传了过来,她的腕间一热,舒服得让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一刻,她忽然有一种重新活了过来的感觉。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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