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卿的视线立刻往下方移过去。
赫然入目的,是一辆四乘八角马车,清一色的黑马,车身玉色,用金粉精心雕琢鸾凤图像,四面垂挂白色的纱幔,里头的人影影绰绰。
前面有十位手持刀兵的宫卫骑马开道,中段跟着四名婢女,后面又有十名着朱红深衣的宫卫相随。
沈之沛咋舌:“好大的排场!”
“王妃一般不出城,今日应该是去了医长老的山庄治伤。”顾昀亦是唏嘘:“王妃很受姜皇后的喜爱,虽然我不知道姜皇后此举的真实目的到底有几重,可王妃眼下的确受宠,毕竟姜皇后并无女儿。”
萧凤卿目不转睛凝视那辆马车,近乎贪婪地打量着纱幔掩映下的人,抿唇,在心里一笔笔勾画她的轮廓,每一笔都深刻入骨。
虽然相隔一段距离和两重纱幔,可他能感觉到,马车内此时坐着的人就是晏凌。
分开四个多月,他对她日思夜想。
如今人就在他面前,他反而不敢出现。
那股近乡情怯的踌躇像海水淹没了他,耳畔只剩下黄钟大吕的鼓噪。
沈之沛瞄了眼萧凤卿,笑着打趣:“这么下去都成望妻石了,真不现身见见?”
萧凤卿恍惚了一瞬,随即苦笑:“若非实在挂念她,担心她的腿,我根本连踏进定京的勇气都没有,而今的我,有什么资格去脏她眼?”
沈之沛促狭的神色淡了些,那晚萧凤卿得知晏凌双腿残疾以后,一连消沉了好几天。
嘴上说不敢见晏凌,可身体很诚实,使团一行上路的那天,他还是来了。
顾昀颇觉意外,萧凤卿的低姿态是他从没见过的,卑微而怯懦,让他莫名不舒服。
街道两侧的百姓看到公主出行,纷纷抻长脖子张望,一个个交头接耳。
百姓知晓晏凌是大楚人的身份,但姜皇后在民间素有威望,对于这位先救过太子又因为救了姜皇后而从平民一跃变成天之骄女的公主,自然十分好奇。
车驾行到繁华的路口,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吆喝声,有一伙商贩推着演木偶戏的行头过来。
迎面碰到公主的鸾驾,商贩们诚惶诚恐地避开,面上露出谨小慎微的表情。
谁都没在意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幕。
然而,萧凤卿却不自觉蹙起了眉,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果不其然,就在双方擦肩而过之时,领头商贩目露凶光,突然从车下抽出一把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宫卫砍去!
紧跟着,其他乔装打扮过的商贩也相继亮出兵器冲马车发动了迅猛袭击。
百姓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抱头鼠窜,宫卫们临危不乱,镇定地拔剑格挡。
四个婢女对视一眼,默契地分散在马车周围观望着四面,眸子满是警惕。
下一瞬,更多的杀手从对侧的高楼腾空纵下,像敏捷的猎豹跃向马车。
见状,当头两个婢女清喝一声提剑迎上。
面对这猝不及防到来的杀局,车中人却依然淡定自若,连声惊呼都未曾有过。
萧凤卿再也坐不住,脸色阴寒,足尖轻点窗框身形如鹘地掠出了窗外。
他救人的心情是那样迫切,甚至忘记掩藏自己的身手。
沈之沛与顾昀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色,一前一后从窗口纵身扑至楼下,义无反顾地杀进了那批身手不凡的刺客当中。
刺客人数众多,源源不断自纵横交错的街头巷尾高楼敞阁落下,来势汹汹地逼近那辆马车,不把里面的人格杀誓不罢休。
宫卫训练有素,个个武功高强,但耐不住杀手如狂蜂毒蝗般纷至涌来,防守难免露了破绽。
萧凤卿着急晏凌受伤,干脆选择近身搏斗以求速战速决,转眼便徒手解决掉数人。
终于有一个刺客寻到空隙挥刀攻向了马车。
萧凤卿目色如霜,正要腾空而起,忽见车内弹出一条比银丝还细的长线。
阳光下,那道利芒闪烁着极其刺眼锋利的光,刺客不以为然,只用了最简单的轻功躲闪。
银线却犹如长了眼睛,无论刺客如何躲避都如影随形,时不时地割开一道见骨的血口。
刺客在半空痛得嗷嗷大叫。
车内的人似乎起了兴致,操纵着细丝将刺客全身上下割得没有一块好肉,刺客重伤不敌,最终狼狈落地,鲜血淋漓地倒在血泊中,四肢抽搐。
车内人轻轻叹息,婉媚的女音随风飘出很远。
“唉,不好玩,还是去死吧。”
话落,银丝猛然缠上了刺客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