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的橘子香充盈着濯缨阁,小几上,攒盒的盒盖没合严实,模样小巧的蜜饯盛放在格内。
晏瑶因为同沈之沛有约早就走了,晏凌独自坐在凭栏前,双眼凝定着远处,久久未动。
嘴里的甜味还没散去,晏凌却从中品出一丝苦涩,这便是她梦寐以求的母亲的味道。
“阿姐,你一定要回大楚,爹娘都在大楚等着你,他们想了你十八年,弄丢了你十八年,你再也不要让他们再等一个十八年了!”
晏瑶的请求言犹在耳,晏凌揉了揉太阳穴。
她真的不愿意再回大楚,那地方,承载了她太多不好的记忆,摘星台之后,现在每次再看到高楼,她都会四肢冰凉大脑空白。
萧凤卿也在大楚,日后还会做一国之君,以他恶狗护食的性情,他肯定不会放弃她,倘若重归骊京,她更难逃脱他的魔爪。
可是……
晏凌素眉紧蹙,最近心里越来越不安。
自打那天晚上做过关于慕容妤的噩梦之后,她总是心底发慌,常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遗憾,还有萧凤卿……
想到那个打破的茶盏,晏凌的面目愈加晦涩。
大楚眼下形势严峻,太子与睿王势同水火,可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眼中钉,那就是萧凤卿。
加上七星堂的堂主皇甫骞又与萧凤卿有杀姐之仇,萧凤卿此行,必然是危机四伏。
但她方才也故意探过晏瑶的口风了,萧凤卿正在归途,看来应该安然无恙。
意识到自己在操心萧凤卿,晏凌陡然惊醒,她愠怒地咬了咬唇,暗恼她被猪油蒙了心。
随后又宽慰自己,她并非不舍得萧凤卿白白赔上性命,不过良心在作祟,毕竟是她把人骗走的。
可转念一想,晏凌抿了抿唇,越发气堵。
萧凤卿死不足惜,她没必要为此感到愧疚。
菖蒲轻步走来:“公主,咱们的行囊都收拾好了,明日就能离开。”
晏凌一愣,错愕道:“明天?”
菖蒲也目露惊讶:“公主忘了?距离月底也没几天了,您的腿不能再耽搁,医长老早便配好了药,只要您过去小皖村,就能给您治腿。”
晏凌恍然大悟地点头:“本宫竟真的忘了。”
在萧凤卿用孝道逼晏凌回大楚的那天深夜,贺兰徵就令秦汉送了一封密信给晏凌。
他告诉晏凌,灵霄花的下落已有眉目,萧凤卿既然对她贼心不死,肯定也会去找灵霄花。
等萧凤卿离开西秦,他们可以混淆沈之沛的视线,尔后来一招金蝉脱壳,只要晏凌配合,贺兰徵承诺必定能够让萧凤卿知难而退。
果不其然,萧凤卿还真吩咐春袖上门了。
萧凤卿顺水推舟利用春袖借势,其实贺兰徵何尝不是将计就计?
这段时日,晏凌同晏瑶与春袖虚与委蛇,她们果真放松了警惕,就连沈之沛派来看守公主府的暗卫都松懈了些许。
晏凌本来心心念念摆脱萧凤卿,然而此刻真的快要如愿了,她反而有些彷徨。
她的腿不能再耽误,还有十日就是半年之期,做了这么久的废人,没人知道她有多渴望能重新站起来。
但仍旧有什么东西宛若沉甸甸的大山压着她,令她的呼吸一天比一天滞涩,不得舒缓。
菖蒲察言观色,试探道:“公主后悔了?”
晏凌默了默,眼眸微闪:“不曾。”
“奴婢伺候公主不少日子了,尽管奴婢是太子殿下的人,可奴婢也真心把公主当做主子。”
菖蒲迟疑几息,面上露出惑色:“公主为治腿吃了多少苦头,奴婢都看在眼里,后来宁王同晏二小姐来了西秦,即便公主对他们冷若冰霜,奴婢还是觉着公主有了点变化。如果公主动摇了离开的决定,奴婢认为公主考虑清楚比较好,免得将来又酿成不能弥补的错误。”
“错误?”晏凌似是觉得讽刺,冷冷一笑:“假若本宫再继续留在此地或者乖乖回大楚,那才是错误。”
“公主,这句话也许不该奴婢来说,可是……”
菖蒲想起妹妹的死讯还有晏瑶,狠狠心,索性在晏凌面前跪下:“太子心系万民,西秦在他心里的地位比生命更为重要,如果是为了西秦,太子愿意做很多事,包括……”
晏凌抬眼,狐疑地盯着菖蒲:“包括什么?”
“太子和宁王的纠葛想必公主略有耳闻,现如今宁王的软肋捏在太子手里,恐怕太子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铲除宁王。”
晏凌眸色渐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