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望点点头,马上又想起苏老太看不见,于是急忙开口,语调温顺:“好。”
还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心脏的疼痛更加剧烈,一阵一阵的,疼得他眼前发黑。
强撑着想和苏老太说今日身体不舒服改日再学,才开口便剧烈的咳嗽,甚至还咳出了乌黑的血液,喷射在木质的桌案上。封望慌了神,伸出衣袖去擦拭,一旁的苏老太却伸手抓住他,颤抖着声音问:“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我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
封望勉强应着,却又是一口鲜血张口吐出,整个人虚弱的靠在一旁,一只手紧紧摁住心脏,疼的蜷缩成一团不住的颤抖。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微棕的碎发黏在脸颊上,整个人犹如受了伤的小兽,脆弱而狼狈。
苏老太急忙起身,顺倒了自己的茶杯,睁着全盲的眼睛朝封望扑过来:“小玉小玉!老太知道了,你是来为自己求药的吧!你等着,老太叫乖乖为你拿!”
封望咬紧牙关,紧闭双眼,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苏老太的手掌贴着他的后脊,感受到他的颤抖面色有些动容。
转身跌跌撞撞的朝外走去,一路上踢到了摆在门口的竹篓,发出沉闷的声响。苏老太一个踉跄,扑到门上才堪堪站稳。一把推开门,朝门外高声唤道:“乖乖!乖乖!”
一声雪狮的沉闷吼声回应了老太沙哑而紧张的呼唤,紧接着,老太抚了抚前来的雪狮头顶的毛发,嘴里发出咕噜咕噜得声响,似是在安慰、劝解着什么。
雪狮别扭的昂着头,最终却选择了顺从,大大的明黄色眼睛里满是不甘心。
苏老太无奈的揉了揉雪狮的头,柔声安慰,语调温和的就像在安慰自己的孩子:“乖乖,他是个好孩子,那样锥心刺骨的疼痛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承受的苦楚。”
雪狮发出了一声低吼,然后慢悠悠的离开了小木屋,苏老太见它顺从的离开了,舒了口气,急忙回到小木屋中看看这个孩子。
封望依旧是保持着蜷缩的姿态,紧咬牙关的模样让人心生疼惜,苏老太上前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在坚持一下,乖乖是守护雪山白莲的神兽,每个雪山白莲接受保护的同时也会被给予一定的雪山白莲的叶子,那个叶子泡水服用能够缓解你的疼痛。”
封望没有回应,他的汗衫紧紧贴在身上,神情挣扎,似乎是陷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中,难以自拔。苏老太沉默的抚摸着他的脊梁,瘦如骨柴,这孩子......
封望的神志已经疼得有些恍惚了,后背上一直有一只手在抚摸着他,温暖而轻柔,好像碰到脊梁旁皮肤上的旧伤疤了,明明都好久了,怎么被抚摸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疼痛感汹涌澎湃的触碰着自己的神经,一抽一抽的疼。
慢慢的清醒过来,才发现面前的一袭蓝色长衫正紧贴着自己,移动目光,苏老太正一脸担忧的拍着自己,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啊!封望有些恍惚,缓缓坐起来,放下了捂在心脏的手掌,扯起了一个牵强的笑意,才轻声道:“老太,小玉没事...”
“什么没事啊!你赶紧躺下,乖乖去拿叶子了,回头把叶子给你泡上水,你就不用在承受这样的痛楚了。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苏老太为封望倒了一杯花茶,送到他嘴边。封望抿抿唇,看着那飘着一朵雏菊的温热液体,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竟然觉得有点热泪盈眶。
好像是谁,也曾对自己照顾得细致入微?
好像有个人,也曾对自己温柔得不得了,那轻柔的语调中有些微微的凉意,听起来凉得让人心生敬畏却又不自觉的靠近。是谁…封望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十指紧紧抓着自己的长发,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苏老太长叹一声,扶着封望起身来到竹塌边,替他盖好被子倒好花茶,才抚摸着他柔软而杂乱的长发,柔声到:“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可能需要一个契机。乖孩子,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封望听话的点点头,躺在竹塌上。
能听得见苏老太出门的声响,封望翻了个身,刚闭上眼,奇怪的印象如同潮水一般汹涌澎湃的像他扑来。
数以百万的画面在脑海中如同剧场一样轮流播放,封望认真的看着这些东西,发现所有的画面里都有一个一直都是一个身影,一个笔挺的、光看背影就充满震慑力的的背影,封望想着他应该会是什么大家公子吧,高高在上的那种。
可是万万没想到后来的画面里发生的片段故事和之前的想法竟然是南辕北辙——
那个身影在夜晚被哭声惊醒,跑去别的房间里悉心哄着夜里被雷声惊醒的孩子,将他抱在怀里安慰;
那个孩子生病了,却因为住的偏远没人来治病,只有那个身影日日前来,倒水煎药,全部不假旁人亲手去做;
后来那个孩子长大了,在花丛中玩闹伤了自己,那个身影叹着气轻轻为孩子上药,甚至帮忙瞒过什么人;
再往后,那个身影握着孩子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字,从正楷到行书,从稚嫩描摹到信手拈来;
阳光下那身影还带着孩子外出,对着繁花片片教孩子吟诗作对……
封望在脑海中一点一点看着这两个人的片段,竟感觉到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抿抿嘴唇,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别样的情绪在心间弥漫:真的好羡慕这个孩子啊,有人愿意渗透进他的生命中爱他。
封望竭力想要窥见那个身影的面容,却总是差一点,脑海中突然来了一束光,斜斜的打在那个身影的身上,五官分明,眉眼深邃而干净,封望想从正面去看看是谁,却发现那束光越大明亮,掩去了所有画面。
封望怅然若失的躺在竹塌上,闭着眼,却听见外面隐隐传来雪狮的吼声和交谈声。
是谁?苏老太不会有事吧?
他竭力想坐起来下去看看,却发现眼皮越来越沉,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压在眼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