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会?”
“哎呀,品花嘛,就是……”那人一边兴奋地说,一边转头,忽然发现拉住自己的居然是个姑娘,登时涨红了脸,“咳咳,小姑娘凑什么热闹,听话,快回家洗洗睡了吧。”
岑轻衣一脸迷惑:“啊?”
那人却挥挥手,不肯再多说了。
岑轻衣皱着眉,脸上满是不解:“品花会?品什么花?”
还没待她想清楚,人群骤然轰动起来。
她抬眸望去,只见远处江上莲花灯突然全部燃了起来,照亮中间凌水而建的高阁。阁上大红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得水面红莹莹的。
一道曼妙的身影脚踏莲灯,柔荑轻伸,拽住阁上随风飞舞的红绸,翩然一跃,惊鸿一般自水上飘落至阁中。
箜篌似山松化雪流入泉涧,琵琶如万千珍珠散落盘中。那身影于绕梁之声中蓦然转身,面上红纱翻飞,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脸,媚眼如丝,漫不经心地往台下一扫,便是勾魂摄魄。
“!!!”
岑轻衣被这一眼看得呼吸一窒。她捂着胸口,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品花会”。
品什么花!还能品什么花!品的当然是花娘了!
书中岑轻衣虽然和沈千山组成了搭档,但他们两个并没有一起行动,沈千山自有任务,而大师姐则带着师妹来到南州解决事情。南州之事在原作中并未提及,是故岑轻衣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品花会是什么,此时才明白过来。
她骤然看到如此美丽的姐姐,一时忘形,兴奋地用手肘杵杵身旁的沈千山:“你看你看!好漂亮的姐姐!”
沈千山却半点看到美人的反应都没有,连眼神都未多扫去一点,长睫燕尾一般垂下,沉静地盯着她。
岑轻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挠了挠脸:“看我干嘛?咳咳,你这种直男也太不解风情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前面看看。”
她说着,仗着自己身材娇小,像一尾灵活的游鱼,穿过人群,有些着急地往水边窜去。
因此也没有听见沈千山淹没在人声中的叹息:“不过也是命途多舛之人罢了。”
无人敢与这女子斗艳,她刚出场,水边便爆发出阵阵呼喊,至她退回花舫也不曾停息。
“楚楚!楚楚!”
“是楚楚!”
“楚楚真是当之无愧的花魁啊!”
原来她叫楚楚啊,真的是楚楚动人的美人。
岑轻衣这么想着时,楚楚的花舫却不知为何向她所在的方向移动。
正紧紧盯着楚楚花舫的人群哪能错过这样的动静,顿时涌动起来。不知道是谁推了岑轻衣一把,一下子把毫无防备的她推到水里。
“别挤了!有人落水了!”
岑轻衣在水里扑腾,冰冷的江水疯狂灌入口鼻。
她心中满是绝望。
救命啊!总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淹死啊!
“看!楚楚!”
忽然,她感觉一双手换上自己,卡着脖子把她的头拖了起来。
“哗啦”一声,楚楚带着她上到花舫。
与此同时,沈千山也越过茫茫江面,赶到她的身边,一把将外袍披在她湿透的身上。
她咳呛几声,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满眼水光道:“对不起……”
沈千山厉声打断她:“明知道岸边人多,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第8章 山有木兮(一)
岑轻衣被他一呛,愧疚也退了下去,忍不住大声回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恶狠狠地抹了一把不争气地从眼里涌出的泪水。
凶什么凶!她委屈巴巴地想,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怎么喊你你都不来!我还以为来救我的是你!
沈千山眉头紧皱,沉着脸盯着她不说话。
岑轻衣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空气瞬间要凝结成冰。
岑轻衣突然侧头打了个喷嚏。
也是湿透的楚楚站在一旁不便插话,此时见状,便顺势打了个圆场:“二位莫要伤了和气。夜里江风凉,不如先换件衣服吧,免得着凉。言昕,去叫人准备两身衣裳。”
规规矩矩站在楚楚身边的小厮恭恭敬敬地答道:“是。”
楚楚婉然欠身道:“二位,请随我来。”
沈千山垂眸不再看岑轻衣,岑轻衣小声地“哼”了声,快步跟了上去。
换好衣服,楚楚款款邀他们一起坐下喝一杯姜茶暖暖身子。
岑轻衣正赌着气,故意坐得离沈千山远远的。
沈千山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岑轻衣穿着楚楚给她准备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方才多谢楚楚姑娘,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已经沉底了。”
楚楚被她逗笑了,捏起手帕掩唇一笑,柔声回道:“姑娘客气了。二位是初到南州么?”
沈千山并不说话,岑轻衣斟酌回道:“是来南州游玩的。”
楚楚一听,便语带热情地给她推荐南州的好吃的:“那你可一定要吃一吃南州的手捶牛肉丸,这可是我们当地一绝。”
一边捏着兰花指,手在空中轻轻划过,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起了手捶牛肉丸和别的南州小食来。
岑轻衣听得入迷,逐渐眉开眼笑,咽了口口水:“听起来好好吃,有机会一定要吃!”
楚楚笑眯眯的,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朝她调皮地一眨,道:“的确很好吃!这位公子也不妨去试上一试。——言昕,给岑姑娘再添点水。”
岑轻衣这才注意到默默站在楚楚身后的小厮。
这一看,吓了她一跳。
只见这小厮长了满脸癞瘢,四方的脸,四方的鼻子,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额角贯穿到下颌。
岑轻衣突然神游——这是现实版《巴黎圣母院》?
想完,她就想给自己一下。
想什么呢,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楚楚见她看着自己的小厮,并没露出惊吓之意,才轻笑道:“抱歉,吓到了吗?这是言昕,我的小厮,曾对我有救命之恩。”
岑轻衣忙道:“没有没有!我觉得很好!”
楚楚见她这番反应,不置可否,只是又轻轻一笑,谈起了别的话题。
又喝了一杯姜茶,岑轻衣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楚楚又忙让人带他们去附近的客栈歇息,临走时,对着岑轻衣和沈千山又欠了欠身,柔媚地说:“二位气度不凡,能与二位同船,真是妾身千年修来的荣幸。”
待岑轻衣二人离开后,楚楚挂着笑的脸蓦然冷了下来。
她动作又轻又缓地搓了搓托过岑轻衣脖子的手,眸子微眯,眼中闪出意味不明的光:“……修者?”
言昕道:“不如直接杀了。”
楚楚皱眉,摇头拒绝:“不要徒惹事端,近日行事小心些便罢了。”
*
第二日往州府去的路上,岑轻衣就像是没看见一样,故意不和沈千山说话。
沈千山见她不似寻常那样叽叽喳喳的,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就在这堪称诡异的气氛之中,二人便到了州府。
下人刚进去通报,那州长便腆着肚子快步走了出来,慈眉善目,但眉目间透露着一点急切:“可是钦天司的大人们?”
她答道:“是从钦天司来的。这位可是黄大人?”
“是下官。哎呀,二位大人可总算是来了,快请,快请!”
南州地处东南,夏日湿热,水汽蒸腾上来,整个南州就像是被放在了一个大蒸笼里。黄州长一边向他们介绍南州最近发生的怪事,一边时不时地掏出手绢来擦擦汗。
岑轻衣道:“……你是说,不仅有人看到山中似乎有妖,最近还发生了好几起失踪的案件?”
黄州长擦着汗水,忧心地叹了口气:“是呀,就城南的柳家,两个儿子全失踪了。唉,官府也找了,但死活都找不到。真是造孽啊。”
“这事怎么上报的时候没说?”
“唉,大人啊,您有所不知。这柳家早些时日已经失踪过一个儿子了,当时说的是去山上看看,就再也没回来,大家以为是失足跌落山崖了。我们南州就是山多,各类的毒蛇猛兽也多。要不是最近有人说别山有妖,他柳家的儿子前日又失踪了一个,谁会往这上面想?”
他说着,缩了缩脖子,疑神疑鬼地望向四周,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二位大人,你们说会不会是有妖作祟?”
岑轻衣看他害怕的样子,出言安慰:“也说不准。不过你不用担心,若真有妖,我们钦天司自然会收服它。”
黄大人又擦了擦汗:“那就好,那就好。只是……之前并没想到这妖如此凶残,二位大人,您看要不要再向上报一次,再叫点帮手来?”
岑轻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这是嫌他们两个看着脸皮子嫩,害怕他们搞不定呢。
她有些别扭地看了一眼沈千山,不情不愿地承认:虽然这人又凶又冷又直,但厉害也是真的厉害。
她笑了笑,道:“不用了。”
黄州长虽然脸上还带着些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再出言驳面,呵呵陪笑道:“是,是。看二位气度不凡,想必师出名门,年轻有为……”
沈千山打断他的恭维:“行了,带我们去柳家看看。”
黄州长喏喏,亲自将他们带到一座院子里。
这院子修葺得很漂亮,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了,但依然能看出来当年应该是斥了重金打造。
黄州长走在前面引路,岑轻衣二人跟着他刚穿过雕梁画栋的抄手游廊,一个老妇便“噗通”一下跪在他们面前,凄厉地哭道:“儿啊!我的儿啊!大人,您可要为我夫妻二人做主啊!”
黄州长不忍地皱了皱脸,弯腰扶起她,柔声道:“好了,这二位是上面派来的大人,你有什么消息都快点告诉二位大人。”
这老妇姓金,夫家姓柳。他二人早两年就是普通的山货商人,十多年前找到了门路,靠着山货发了财。二人一下子财大气粗起来,就在城南买了一大块儿地皮,建了这五进的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