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山拢袖道;“绛沙雪莲是辅助修炼的一味极其重要的奇药,它的变动极易引起整个人界的变动。”
岑轻衣了然。这是怕供需不平衡导致市场动荡,所以需要钦天司这只看得见的手去干预,免得出现什么因为抢夺资源而导致修仙界大打出手的局面。
二人收到消息后,即刻起身从寒雪峰下山,赶往极西的流沙城。
流沙城位于沙漠之中、绿洲之上。作为极西的精族之城,处处都显示出不同于人族的景象。
流沙城的主体为白色,厚墙小窗,房屋皆是平顶,上面堆着许许多多赤红色的重瓣小花。风一吹,小花的花瓣如落雨一般在空中飞舞。穿着轻纱的花精在花雨中穿梭。漫漫黄沙在主城周围流淌,显示出一副奇特又绝美的景象。
岑轻衣和沈千山二人刚在流沙城落脚,一个须发皆白的花精便拄着杖站在内城城门,迎接道:“我是花精族的族长,敢问二位可是钦天司派来的使者沈大人和岑大人?”
岑轻衣拿出挂在腰间的玉牌,往玉牌中输入灵力,晶莹如冰雪的玉牌银光一闪,凭空浮现出篆书的“钦天”二字。
岑轻衣颔首道:“确是。”
族长见到这玉牌,脸上的笑真切起来,忙道:“劳烦二位大人莅临我流沙城。二位请入内。”
他拄着拐杖在前方指引,竹制的拐杖杵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他不紧不慢地说:“二位来流沙城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有,我流沙城定全力相助。”
沈千山直接了当地问:“近来西部不雨,我们便来看看。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那族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恭敬地躬身回答道:“承蒙大人关心,我族未曾遇到困难。只是不知为何最近天象有变,我族行祭祀的效用似乎下降了不少。”
他的神态和动作都不卑不亢,却又相当恭敬,挑不出一点错误来。但他对于沈千山的恭敬和对岑轻衣的态度又似乎不太一样。好像他看着沈千山时还多了一丝忌惮。
是错觉么?
沈千山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同,岑轻衣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只是看错了。
沈千山听了族长的回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道:“近来有执现世,天象异常也在所难免,不必过于担心。另外,可否让我见见你族祭司?”
族长像是知道不是自己一族的责任,松了口气,伸手捋了捋胡子,笑眯眯说道:“自然。只是劳烦二位大人随我至府上稍作休息,我去将祭司请来。”
岑轻衣点了点头。
祭司,听起来就是在族中地位相当高的人,由一族族长亲自去请自然是无可非议。
族长引几人进入到位于内城正中的府邸,拍拍手,叫来一队穿着轻纱的舞姬,欠身道:“二位大人请稍等片刻,我这就接祭司过来。招待不周,还望二位大人见谅。”
他再次欠了欠身,见一切都安排周全了,才转身离去。
岑轻衣晃了晃杯子里的琥珀一般的葡萄酒液,好奇地抿了一口,苦涩中带着点甘醇的味道在她的舌尖上炸开,她不由皱了皱脸,但又不好吐出来,只好忍着味儿咽了下去。
这葡萄酒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酒液划过食道,好像是一路点起了火,让本就身处在沙漠之中的岑轻衣瞬间出了一身薄汗。
沈千山见她一脸难受,瞥了她一眼道:“怎么?很难喝?”
岑轻衣道:“倒也没有,就是不太习惯酒味。”
沈千山闻言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暗光:“你不是挺会喝酒的么?”
岑轻衣闻言心头一跳。
她突然想起她和沈千山在初见时,她的确是在系统的操纵下喝了不少酒,还借着喝酒一事调戏了沈千山。
岑轻衣暗道“大意了”,脑中飞快运转,眼睛转了一圈道:“啊,是,没怎么喝过这种的,不太习惯。”
沈千山不置可否,垂下眸子看着在下面跳舞的舞姬,岑轻衣不知道他这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既然他没追问,就代表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欲再追究,这让岑轻衣松了口气,她也顺着沈千山的目光看着下面的一众舞姬。
舞姬柔软的腰肢带动着整个身体,行动间轻纱飞舞,翩若惊鸿,惊艳异常。
但沈千山却好像看不见,美丽与否在他眼中如同空物,他神色淡淡,刀削一般的面庞如同世间最绝情的语言,脊背挺得笔直,身影孤傲,似乎将一切凡尘的欢愉和热闹都隔绝开来。
岑轻衣盯着他的侧脸,慢慢地出了神。她想象不出这张冷淡的脸上露出陷入情感的表情,她甚至还担负着另一个成为恶毒女配的任务,身上背着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使这样一个无心于欲望的人陷入情爱。她想起自己一动不动的任务二,陷入了迷茫。
正当她思绪万千之时,“叮铃”一声,清脆的铃铛轻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可忽视的气势,压过琵琶合乐之声,径直传入高座之上岑轻衣和沈千山的耳中。
岑轻衣抬头,一阵醉人的花香扑面而来。
一个女子跟在老族长身后走了进来。她身量不高,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卷曲的头发束成一个小辫子,有几缕垂落下来,被长长的眼睫挡住,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微微晃动。
再往下却是看不见了。她浑身都罩在大红的衣衫之下,连头上也围了一层轻纱,将她的面容紧紧地遮挡起来,只露出了那一双天真而纯粹的眼睛。
老族长和这女孩子躬身道:“二位大人,这位便是我族祭司。”
那小祭司双手手背相对,手心朝外,小指相勾,置于胸前。她的掌心中泛起一阵晶莹的碎光,蕴含着生生不息的气象。
这是只有花精族的祭司才有的能力。
小祭司行过礼后,默默地退到老族长地身后,老族长笑了一笑,皱纹里都挤满了慈爱:“二位大人见谅。这孩子从小养在山上,接任祭司职位后才下山,但也整日里呆在族中不出门,是以有些怕生。”
沈千山淡淡道:“无碍。既然并未遇到困难,那我们便不多打扰了。岑师妹,我们走。”
族长挽留道:“二位大人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妨在流沙城中小住几日。流沙城与寻常人界城市颇为不同,难得来一趟,不如由我做东,带二位大人好好游玩一番。”
沈千山拒绝道:“不用了。”
族长看他态度坚决,也不便再多做挽留,只好又亲自将他们送到流沙城外城城门,嘱咐族人给他们准备了许多流沙城的特产,这才同二人告别。
那带着些域外风情的流沙城越来越小,渐渐缩小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岑轻衣这才开口道:“沈师兄,为何你一定要见那花精族的祭司?”
沈千山反问道:“你觉得那祭司可有任何问题?”
岑轻衣眯起眼睛,手指在虚空中点了几下,斟酌道:“唔……问题么?……我感觉除了年龄有点小、有一点怕生之外,好像没什么别的问题了。”
沈千山颔首道:“对,就是年龄有些小,有些怕生。但我一年前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见过花精族的祭司,我记得那时的祭司是一个年龄约莫二十、性格开朗活泼的姑娘。不过,她的气息未变。”
岑轻衣闻言惊疑道:“难道说这不是花精族的祭司,是有人伪装的?不对,她分明会祭司的那个手法,而且气息未变……只能说,祭司已经换人了,至于为什么要换、怎么换的,这就没有人知道了。”
沈千山道:“对。极西不雨之事和更换祭司应当也有关系。”
岑轻衣眼睛眨了眨,刚才还一本正经、看起来很聪明地在分析,此时却傻傻地追问道:“不是说是出现了执的原因么?”
沈千山向前走去,和她擦身时扔下一句:“哦,我又没说没有别的原因了。”
岑轻衣感觉自己“咔嚓”一声,风化了。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有一种她岑轻衣的风格!
罪过啊罪过!
她何德何能,居然把沈师兄给带拐了!
她,拍拍胸脯,良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 【注】选自《道德经》。
昨天送猫猫回喵星啦,希望它们在喵星上能够幸福快乐,没有病痛。
对不起,我时速五百的渣手速限制了我的发挥,先单更一章,下章写完了放出来,小天使别等了,先去睡吧,么么~
下章,可能成亲吧(bushi)
第36章 桃之夭夭(二)(二合一)
极西黄沙漫漫,?沙坡似水,驼铃声“叮——”“当——”慢悠悠地响起来,悠远的声音顺着直上云霄的孤烟,?一直传到辽远的天际。
一个穿着鹅黄小衣、拢着淡粉轻纱的少女踩着驼铃,?从送亲队伍的最后方越过十辆满载着嫁妆的骆驼车向前跑去,?手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脚步发出轻快的响声。
只见她伸手拉住走在最前方的戴着圆顶帽、穿着白衣的男子,低声说:“目前看来并无异状,?但……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男子侧过脸来,露出一张神色冷淡的面容,道:“还需多加小心。”
正是岑轻衣和沈千山二人。
原来这二人离开流沙城后便去了最近的一个人族城镇——位于流沙城西南的赤水城。
精族和人族的关系与妖族和人族的关系不同,精族常常主持祭祀,?气息较妖族洁净许多,又终年以鲜花和露水为食,不似妖族会出现吃人的妖兽,故精族和人族常常有交往。
另外,?虽然绛沙雪莲生长在整个极西沙漠地区,但大多都聚集在流沙城周围,?剩下的只会零零散散地生长。寻常百姓也常常接受修仙门派的委托,?去流沙城附近采了绛沙雪莲来换食物换水。若是花精一族更换祭司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理由,直接问花精族族长一定无功而返,?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倒不如进入寻常百姓间打探一二,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消息。
他们刚进入赤水城,岑轻衣的眼睛就黏在成衣店了。
赤水城流行的风格与流沙城截然不同。
流沙城中女子的衣裳将全身都严严实实地盖住,连面容都用轻纱遮掩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若说流沙城中人人皆穿得像一个严谨的修道士,那赤水城就是热情奔放的象征。
因为寻常人族无法像精族一样不惧寒暑,?处在极西炎热的沙漠地带,赤水城中无论男女,所有人皆是小裤箭袖、轻薄小裳,白日炎热之时笼一层轻纱遮阳,夜晚寒冷之时披上一块厚重的皮毛御寒。
这里男孩子的衣服还算素雅,女孩子的衣服则繁复很多,重重叠叠绣着各式各样的花纹,还总是以小铃铛相衬,满城都是叮叮当当的轻响。
因此端端正正地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宽袍广袖饿的二人就显得格格不入。
其实岑轻衣一直嫌弃身上的衣服有些麻烦,干什么都束手束脚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种看起来又方便又凉快,此时就动了心思。
她刚转了转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沈千山突然出声问道:“你要去买点东西么?”
岑轻衣没压住从嗓子里冒出来的疑惑声,傻狍子一样呆愣愣地“嗯?”了一下。
沈千山道:“想买就去。”
岑轻衣被他看穿,脸色忽然红了红。她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挽尊道:“沈师兄,我这可是为了正事。你看,我们这样太显眼了,不方便打听消息啊。”
沈千山挑挑眉,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沉静地看着她。
岑轻衣感觉他的目光仿佛是有重量,压得她挽尊的手微微颤抖,片刻后只好承认道:“好吧,其实我还是有点馋。”
沈千山“嗯”了一声,淡淡道:“小孩子家家,不要学说谎。”
岑轻衣就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哐当”一下愣在原地,半晌悲愤交加地追上去:“你不就比我大四岁么!谁是小孩子啊!”
刚进到成衣店,岑轻衣却敏锐地感觉到成衣店的气氛不太对劲。
成衣店的老板娘虽然也热情地迎了上来,但她脸上明显带着泪痕。
本来是人家的私事,旁人也不方便开口问,但当老板娘看到岑轻衣换上一件红色小裳时,眼中泪光闪烁,她终于犹犹豫豫开口道:“呃……怎么了?”
老板娘原本看着岑轻衣的身影出神,她一出声,泪水如涌泉般忽然落了下来。
她忙背过身去,抬起手背慌慌张张地将眼泪擦掉,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叫客人笑话了,我这是要嫁姑娘了。”
岑轻衣还以为她是不舍,安慰道:“姑娘出嫁是好事情呀,多难得才能找到一个托付终生的人,你说对吧?”
老板娘笑道:“客人说得对,是该高兴。”
岑轻衣选好衣裳,老板娘将他们送出成衣店。她走了几步,总觉得还是有些怪怪的。她觉得她的眼神中似乎不止是不舍,还埋藏着一点恐惧,于是忍不住回头看了老板娘一眼。
老板娘浑身脱力一般地靠在门框上,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岑轻衣的方向,像是在注视着岑轻衣,但她转身也不见老板娘有什么反应,似乎又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