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墨绿发的女孩颇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听这两兄弟的话,让他们来试试,你的亲人就这样......这样真的值得吗?他不想回去了吗?
    阿水皱起眉有些困惑地思考了一下,才解释道:这是我们共同决定的事情, 如果需要的是我的力量, 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
    唔.....嗯嗯?
    还没等他说完, 棕发少年就冲了过来, 用力捂住了他的嘴, 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再说出些轻贱自己生命的话来。
    阿水。沢田纲吉在非死气状态下, 第一次这么严肃又生气地看着他,一字一顿,生命是很重要的,你不可以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谈论自己或者其他人的生命。更不可以轻易说,要为了某件事去死。
    他说着说着,温柔的棕色眼眸被悲哀包裹,声音哽咽了起来:因为会有人很伤心,会有很多人为此伤心。
    为什么呢?
    沢田纲吉和菲尔并不熟悉,却会为了他,为了他们露出这样真切的悲伤。
    可是太宰先生却不会这样,他只会带着他冷漠地旁观他人的死去与挣扎,并且告诉他,死亡是一件很棒的事情,不该伤心。
    人类是多么奇怪的生物啊,有着各种各样的性格,有着各种各样的感情。
    ......深蓝色的人鱼注视了他一会,仿佛有坚冰存在的眼眸被融化了些许,露出内里湿润的动容。
    对不起,阿纲。他垂下头,轻声道歉,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一件会让友人何等害怕的事情。
    然后转向默默流泪的尤尼,同样道歉:抱歉,尤尼小姐。我们吓到你了。
    尤尼摇摇头,勉力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我没关系的,只是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菲尔君和你的事情。我想,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沢田纲吉倒是被这份道歉弄得不知所措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羞耻得不得了,脸都涨红了,却并不为刚刚的话后悔:不不不,是我莫名其妙说了很多话,还打断了你说话,对不起。
    阿水点点头,表示要找一个隐蔽的房间说说事情。
    尤尼答应了,于是他们和沢田纲吉、Reborn一起来到了某个安装了严密保护措施连白兰都难以入侵的房间里谈话,顺便准备解释一下战场上突然发生的那场刺杀。
    深蓝发的人鱼坐在椅子上,说他和菲尔是同胞兄弟,可以利用特殊的方式交流传输信息,之前他们的打斗就是为了这个。
    我们交换了消息之后,得到了一些之前并不知道的情报。阿水握着手上的红宝石额饰,耐心地说出了那件事,菲尔本来是跟着费奥多尔,也就是那个被我刺伤的俄罗斯人的。但他们后来见到了白兰,然后得到了七三的相关信息,和另一件事。
    白兰其实杀死过我们的另一个家人,虽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他做的。他指的是歌绘,而这里的他,也是打着利用完菲尔就杀死他的主意。作为帮我们得到七三的条件,白兰要求他杀了费奥多尔,而费奥多尔要求菲尔关键时刻杀死白兰。
    剩下的不必多说,Reborn和尤尼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弄出那样一出戏码了。而沢田纲吉也目瞪口呆,听着他继续说。
    我们与这里的白兰本来没有什么怨恨,但他不仅想杀菲尔,还杀死了沢田......我的朋友,现在还想杀了过去的沢田纲吉他们,所以就先下手为强了。阿水顿了顿,想起那件事,眼眸黯淡了一瞬。
    Reborn听到这里冷哼了一声,尤尼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而沢田纲吉则一下子冷汗直冒、如坐针毡了起来。
    他刚刚打完架就从入江正一那里得知,十年后的自己,其实没死,是假死,还隐瞒着大家。
    现在可怎么办,要怎么开口说啊!
    说了十年后的自己真的不会再躺回棺材里去吗?
    怎么办、怎么办!!Reborn都避开视线了,这下完蛋了!!
    深蓝发的少年还在说着,全然不知道友人的担忧:关于菲尔......菲尔和我的想法一致,所以才会做出直接化为能量作为交换的事。或者这种说法很奇怪,但他并不算是死去了,只是暂时不存在于此。
    沢田纲吉慌乱的心一下子被什么冻住了似的,只能安静地哀恸地听他说着自己兄弟的死去。
    正如我所说,菲尔是火焰。他眼神坚定,口吻笃定,火焰并非是会轻易熄灭的事物,它存在于生命之中,存在于有光的世界,存在于信念与意识。而总有一天,他会从火焰中回来。
    现在不过是短暂的离别。阿水对着他微微笑了,阿纲,不用担心。
    沢田纲吉却无法放心下来,他联想到了另一件事:菲尔是火,那你呢?阿水,你也会哪天为了什么消失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深蓝发的少年眨眨眼,轻声给出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说起来,你们要怎么处理白兰?为了防止追问,他略过了话题。
    关于这件事,很遗憾,白兰要死在这里,或者至少得失去自如行动的能力。Reborn插嘴给出了解释,尤尼跟我提过,如果玛雷指环选择的主人没有死去,那么它所造成的影响就不会消失,被破坏的房屋与死去的人都不会恢复,只有白兰死了,这一切才会在七三的作用下回归常态。
    只是,自愿献出生命的人,还有并非白兰造成死亡的人,不会回来了。尤尼有点难过地补充。
    那也很厉害了,还能做到这种事啊。阿水感叹了一句,果然是了不起的奇迹,那么我的事情就拜托了。需要联系我的时候就用这个吧。他递出去了一把鳞片。
    还有,可以的话,请给白兰带几句话吧:神明是很孤独的,就算征服了世界也不会觉得开心的。以及,姐姐的仇,我们姑且报过了,永别了。
    那天说完这些,阿水就提出了告别,他想要回到海里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不在十年前的时空里,但是阿纲,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子很开心。深蓝色的人鱼半身没入海水,看着自己的朋友,递出了红宝石的额饰,这个你收下,如果我在那里,就会来见你的。
    可这是......棕发少年拿着额饰,有些不安,没关系吗?
    没事的。阿水摇摇头,菲尔和我共享了记忆,其实,对他来说,你也是他的朋友。
    如果你们这样认为,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沢田纲吉认真地回视他,我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赴死。哪一天阿水要去我再也见不到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少年神色固执而祈求,眼眸里带着担忧。
    ......好。人鱼还是拗不过他,答应了。
    两人在夕阳渐落、一片橙红色的海水边告别。
    沢田纲吉只看见深蓝色的人鱼扬起绚丽的尾巴,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海水的怀抱中。那仿佛燃烧起来的颜色,宛如菲尔为自己的兄弟铺出的一条回家之路。而人鱼投入其中的姿态,和菲尔当时投身火焰之中,何其相似。
    那两人的身影在这一刻有了某种重合。
    沢田纲吉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起来,他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别哭鼻子了,蠢纲。Reborn在身后喊他,快点回去了,再不走,你是想一辈子留在十年后吗?
    我哪有!他擦擦眼角,回了一句。
    哼。到头来还是没敢说出十年后的自己没死吗?家庭教师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连这种小事都不敢说,看来还得多加训练。
    一提到这个话题,沢田纲吉就僵住了身子,有些慌忙地解释:这本来就不是我做的啊,要解释也是十年后的我吧,为什么我要受这份无妄之灾啊!
    不管十年前十年后,不承认错误可不是好品质。
    都说了,那不是我做的啦!
    十年后的沢田纲吉见到阿水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场景,此刻还没有人知道。
    而回到了海水里的阿水只觉得有股难言的疲倦,他从海水中游了很久,才找到了自己之前定下的定位点,转移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了床上不动了。
    这次又失去了很多魔力......而且他最先认识的沢田纲吉会回来吗?
    太宰先生到现在也还是不愿意来接他回去,明明知道他在东京的。
    事情暂时结束了,要不要拜访中也先生?
    好久没见阿敦了,他现在还是上学时间,不知道怎么样了。涩泽先生也是,去哪里了?
    思考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镜渐渐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有人在敲他的窗户。
    笃笃笃,一声声的,很有耐心。
    迷迷糊糊的镜推开窗,一抬眼就看见了个戴着黑眼罩的白发青年抬起一只手,笑着打招呼:哟,你回来啦!
    嗯......?
    第57章
    事情要从镜跟着涩泽龙彦跑到东京说起。
    涩泽龙彦似乎和政府的人谈了一笔生意, 因此转移到了东京,有时会在家里看书或者做些衣服,让自己家里的小孩穿上, 有时会和镜讲一些自己见过的异能者,甚至会顺便教中岛敦一些字词,有时也会匆匆忙忙地离开,好几天都不见踪影, 似乎是去办重要的事。
    因为涩泽龙彦一直对镜持着放养政策, 如果镜不愿意跟着他去, 或者是不适合镜知道的事,一般也就任由他了, 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记得回家。
    所以镜来到东京之后, 刚开始几天除了跟着兴奋的中岛敦逛了一圈这里的著名景点以外, 什么也正经事也没做。
    当时镜还没有和菲尔断了联系, 心态比较放松, 偶尔也会变成阿水的模样, 见见身在意大利的沢田纲吉,或者想想远在横滨的太宰先生、中也先生、乱步先生他们。
    和中岛敦一起去逛东京的时候, 镜是抱着微妙的故地重游的心态的。
    歌绘在十年前见到的东京, 和现在这个东京还是不一样的。比起那时来说,这里的人更多了,新奇难见的店铺与各色充满现代感的事物层出不穷, 繁华程度也肉眼可见地增长了许多,但.....咒灵也变得更加常见了。
    涩泽龙彦的落脚点其实是在略微偏僻些的地方, 用他的话来说, 就是人多太吵, 而且平凡无趣的家伙没有值得一看的必要。在没有来这种人头攒动的地方之前, 镜也没有看见咒灵之类的东西,当时还失落了一会,以为歌绘去的十年前,不是这个世界的十年前。
    毕竟如果不止横滨没有咒灵,其他地方也没有的话,只能说明,一定不是同一个世界了。
    可来到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街道,他才明白过来,咒灵这种某种意义上产生自人心的东西,当然是在人越密集的地方,越多。
    那些低等级的咒灵有的盘旋在路灯上,有的就大咧咧地站在人行道,有的趴在某个一脸疲倦的人背后,它们的存在仿佛与人类的日常生活融为一体,普通到了寻常的地步。
    这种微妙的和谐,让镜一时间感到了些许的茫然咒术高专努力了这么久,似乎还是没有达成完全消灭的结果,要不然只能说明,其实咒灵是无法除尽的。只要人类存在,就不能做到。
    镜酱!看那个可丽饼店,我之前从电视上看到过,据说是吃了一口就幸福得不得了的可丽饼哦!
    最近营养跟上来,个子也稍微长高了些,隐隐有和镜齐平状态的中岛敦指着一家店,紫金色的眼里闪闪发光。
    骤然被打断了思绪,镜看向了那家店,被排得长长的队伍震惊到了,下意识喃喃:人好多......
    然后很快想到了什么,无视了弱小的咒灵,拉着中岛敦就要往那里走:既然是被夸到这种程度的可丽饼,那怎么说也要尝尝看!
    咦?银发的孩子跟着他的脚步,有点担心,可是、可是人很多哦,要等很久的。
    没关系。浅绿发的孩子对着他笑了笑,我想知道幸福的味道,也想让阿敦知道!
    啊......中岛敦有些羞怯,微低着头,蜷缩了下手指,怎么能为了我这种人......
    那阿敦就当做我想吃,在陪我好了。镜也慢慢习惯了他有时突如其来的自贬,没再针对这些话说什么,只是拉着他站到了长长队伍的最后,顺便讨论起来要吃什么口味的好。
    冰淇淋草莓奶油的我可以吃,阿敦不可以。他一本正经地表示。
    为什么?紫金色眼眸的孩子歪头疑惑,倒也不是想吃,就是很奇怪为什么镜这么说。
    因为阿敦贪吃,上次吃了太多冰淇淋拉肚子了。镜叹气,想起了可怜巴巴的中岛敦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的模样,所以作为惩罚,这次不可以吃了。
    ......对不起。中岛敦脸红地嗫嚅着,接受了这个惩罚,也没辩解是不小心打开了大罐子的冰淇淋,然后吃得太慢融化了不少,怕浪费就使劲吃了许多。
    说起来,阿敦对东京的哪所学校感兴趣?镜记得他们稍微看了些网上的介绍,对东京的初中有印象。
    以中岛敦的年纪去上小学有些太大了,插班很容易被排挤,而且小孩子的善恶有时过于分明了,他有些怕中岛敦被欺负。中学的话,至少老师能稍微管教一些,大家一起从开学时交流,也会减少陌生感。
    只需要帮他补起来小学的知识就可以了,应该没问题的。
    学校好像都挺好的,但是不少要求住宿,还有一些离我们的家太远了。中岛敦也想起来了那些学校的介绍,比起设备师资和社团之类的,他更在意能不能回家,能不能见到镜。
    唔.....如果距离远的话确实需要住宿,而且交通也是问题。镜跟着思考起来,到时候我们再去实地看看,或许阿敦就能知道自己到底对那所学校感兴趣了。
    ......好。中岛敦有一瞬间想说能不能不去上学了,但一想到这是镜为他争取来的,让他得到更大世界的机会,心里那点别扭也只能压下去,低声答应了。
    两人就这样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阵子,慢慢等待队伍缩短。
    只是这家店的人气实在火爆,排了这么长的队伍,还没到他们面前,就有店员出来,不好意思地对着后面排队的其他人鞠躬道歉,说很抱歉,今天的存货卖完了,请客人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