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潇安说完之后呼了口气,这个房间的暖风的确够足,尤其是酒店、大床房、行李箱、久别重逢,这几个要素叠加起来,怎么说都会有些狗血爱情剧的感觉。
她将大衣的扣子解开,将围巾拿在手中,说了句不用送了就要往出走。
小安。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舒颜在身后叫。
易潇安下意识愣了一下,像是体会到了气氛的粘稠,易潇安缓缓转过身。舒颜从桌子上拎过来那个画具的小箱子:
画具没拿。
易潇安缓过神来,赶忙走过去把画具的箱子拎在手中,再往门口走去的时候舒颜陪她一起往过走,临开门前舒颜忽然伸手先放在了门把手上。
狭窄的门廊通道里,两人面对面,舒颜脚上的是高跟鞋,自然比易潇安高出半头,她低下头,忽然认真地看着易潇安的眼睛,声音有些发涩地一字一句道:
小安,其实我这次的出差地点,是洛杉矶。
我来芝加哥不是因为顺路看看你,是因为我想你了。
不是以姐姐妹妹的那种身份,想你了。
舒颜越说声音越轻,她的眼神中仿佛有了一面湖水,深邃柔情,唯独没有一贯有的宁静和从容。
两个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然而眼神的触碰交流,足以向易潇安表达她这句话的分量。
舒颜的胸口起伏,像是怕说得太多一不小心变成狗血剧里那种油腻霸总,她尽量克制住情绪:我本来想用那个冠冕堂皇的谎言维持到底,但忽然发现,如果那样,就会和从前没有半点差别。
舒颜话说到这里,连同她眼中的情绪,潜台词再明白不过。
她这样做,是在证明或者用行动去改变,变得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身份不一样了,行为方式不一样了,甚至感情都不一样了。
沉默的一瞬间过后,易潇安本能地转头避开她的目光。
我说完了。舒颜的语气中像是松了一口气,还有一种终于迈出了一步的达成感。
舒颜替易潇安将门把手拧开。
易潇安匆忙说了一声再见后就消失在了转角处,舒颜站在落地窗前,一直等看到马路上那辆奥迪A6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松手,将厚重的窗帘拉上。
舒颜没脱鞋,整个人往后仰躺在纯白色的大床上,她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不少,顺滑的黑发散在身后,衬衫遮不住的腰线露出来,头顶复古风情的吊灯照射出幽微的光。
有些晃眼,舒颜伸出手,随意挡在眼前。
她就闭上眼睛这么躺着,从傍晚就等在公寓门口的一次次重逢打招呼的场景在脑中回想起来,再到易潇安打开门。
门厅下的少女仍旧清瘦,一身简单的针织衫牛仔裤穿着简约大方,她们沉默了很久,直到后续她的朋友陆续出来。
那个马尾扎很高的法国女孩,大概是以为她不懂法语,在故意确定过后用法语看似亲昵地在易潇安耳边说了一句:
直觉告诉我,这就是那个让你有过悲伤故事的女士,但愿今晚一切和平。
易潇安皱眉笑了一下,她的发音还有些不标准,舒颜没有听清她对那个女孩的回答。但她当时的表情舒颜记得,好像仍旧是有一点害羞的。
短短的两个小时似乎在脑子里禁不住回忆,只是停在了那个看似最不经意的点上。
你有女朋友了吗?
那就是没有了。
舒颜慵懒地放下手臂,嘴角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上扬,而后久久地停在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易潇安第二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窗边去看楼下那辆宾利还在不在。一夜落雪,黑色的轿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早就离开了。
原先停放的位置上渐渐覆盖了一层比其他地方薄的一些的雪。
易潇安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没再多想,转身走向卫生间去洗漱。
她起来的不算晚,洗漱完下楼之后也才八点一刻。易潇安走到厨房去做早餐,Grace已经开始坐在客厅看电视剧了。
你醒了。Grace和她打招呼。
易潇安点点头回过去,Grace今天应该是起得很早。她没有再问关于舒颜的问题,易潇安也没有再主动说起的必要。
你刚醒吗?易潇安把蛋煎好之后刚端到饭桌前,Grace就也去餐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边问到。
嗯,怎么了?
没什么,早上六点多的时候,昨天那位女士来这里把楼下的车开走了。我以为按照你们中国的人喜欢,会很在意送别。Grace想了想,在自己的词库中找到了一个比较有韵味的汉语词。
易潇安抿了抿唇:不用怀疑,中国人的确很在意朋友间的礼仪、情谊。只不过我和这位女士的情况有些特殊。
所以她是顺路来见你一面?这个在中文里叫做讨一杯茶喝?
易潇安挑眉点头,没想到她连俗语也已经有涉猎掌握了。
所以她不会再回来了?
嗯,不会了。易潇安没有看她,轻声回答完之后安静地把面前的牛奶喝完。
Grace也瞬间扬起眉头,立马用上了她昨天刚在电视剧里学到的一个词:所以你们之间以后就叫做天各一方?
易潇安想反驳一下她用词的语境,但是想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她点了点头,刚刚放下杯子擦干净嘴,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与此同时楼下又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一种预感在心底升起,易潇安和Grace几乎是同时一个拿起手机,一个走向窗边。
【公司要推出一款新游戏,我需要去艺术馆参观一下,专业知识术语方面欠缺,可以冒昧占用易潇安同学半天的时间吗?】
【如果今天周六没时间的话,明天后天也可以,或者你定时间。】
易潇安放下手机抬头,Grace刚好也走到了窗边,一辆劳斯莱斯里,昨天妆容精致的女人缓缓摇下车窗,抬头看到她之后大方挥了挥手。
Grace惊讶地转过身看着易潇安,想了半天憋出一个新词,用蹩脚的汉语道:
那现在就叫做,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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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易潇安坐在劳斯莱斯的副驾驶上时,舒颜正在给车前的一摆设瓶中插上几朵小雏菊,车里放着轻快的纯音乐,冬日的暖阳已经挂在空中,照得一地雪白明亮。
易潇安一怔,看着车前的朵朵小花装饰,以及舒颜看起来很轻松惬意的表情,一时间有种不是置身于寒冬的季节。
早。舒颜今天穿了一件韩版的黑色呢子大衣,脚上过膝的黑色长靴,头发低低地盘在脑后,是很少见的轻松款打扮。见易潇安上车,语气十分自然地打招呼。
早。易潇安有些不自在。
在芝加哥没有其他认识人,刚好你是专业的,大概是占用了你的时间,麻烦了。舒颜大方解释。
易潇安愣了一下,摇摇头礼貌回复:没关系,就算是伯父伯母还是周姨来了,我也会全程接待。
言下之意她今天出来完全是出于过去的恩情,没别的任何意思。
舒颜一愣,也没再追究,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易潇安一眼:是吗?那就谢谢小安了。对了,美国的路我不熟,还得麻烦小安开车了。
舒颜说完把车钥匙往易潇安怀里一拍,懒散了伸了个懒腰,解开安全带就下车走到副驾驶门前要换座位。
易潇安换到驾驶位上,选了两个距离差不多的艺术馆,她这两个她之前都去过,易潇安问舒颜的意见,舒颜却只是把副驾驶的座椅往后一调,调到一个仰躺着足够舒服的角度,顺手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卡在脸上,转头随口对易潇安道:
只要是你选的,都好。
不是陪你找项目灵感的吗易潇安在心里小声腹诽。
美国的车速很快,易潇安作为本土司机手法当然也不慢,不一会儿就将车开到了芝加哥最好的展馆门口。车子停下,车里暖风正好,再加上易潇安身上那股独特的青柠香,舒颜几乎要舒服地睡着了。
易潇安踩下刹车,舒颜跟着惯性往前了一下,摘掉墨镜看了看四周:到了?
易潇安看她这幅样子,扬了扬嘴唇故意捏紧声线:是的,舒总。
就差当场给她鞠个躬。
舒颜又毫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像是不经意回头道:对了,早晨你看到楼下宾利不在的时候,是不是以为我又不告而别了?
易潇安没来得及考究又不告而别这几个字的涵义,只是抬头平视前方:嗯。
所以你早上醒来的时候,真的跑到窗边去看我的车了?舒颜马上抓了一个奇怪的重点。
而且还是难以反驳那种。
易潇安对这位半年没见的舒总脑回路感到清奇不已,睁大眼睛转头看她,对方毫无掩饰之情,一幅果然如此的模样耸了耸肩继续道:
对了,你刚刚说就算是我爸妈来了,周姨刘叔来了,你也会尽地主之谊招待,是吗?
是。易潇安回答很简短。
舒颜道:那好,麻烦小安也招待我一下了。
不是正在吗?易潇安挑眉,她今天仍旧是白色羊绒外套加高领毛衣,丸子头的发型和直角翻领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精致白皙,一双好看的杏眼中是大大的疑惑。
舒颜摇了摇头,煞有其事地啧了一声:以往出国参观游览时候导游都会是笑着陪同。
希望小安同学也能不绷着脸。舒颜说完就先下了车。
易潇安把车停好,身上只背了一个斜跨的黑色链条包,舒颜已经在原地等她了,远远地看易潇安走来并不动弹,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易潇安下意识又蹙了蹙眉头。
看到舒颜还不动,显然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动作,易潇安愣了一下,最终展开眉头,对着她把嘴角抻平。
没笑,但是也不算绷着脸了。
舒颜轻轻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嘴角最好还是要再扬起来点。
?
易潇安睁圆眼睛,赌气是的又扬高了嘴角,腮帮子因为刻意动嘴憋得鼓鼓的,像一只充了气的河豚一样,从嘴边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那这样呢?
她的模样过于可爱,舒颜伸手在面前挡了一下,用咳嗽声掩饰住笑意,抬头正色道:要不还是刚才那样吧?
!
两人一起走进艺术馆,既然说了是易潇安招待,这里也的确是她更熟,舒颜更是没了半点操心的意思,任凭易潇安带着她走。
易潇安要了舒颜的护照去买票,从人工窗口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几张找零,舒颜瞥了一眼零钱并不能整除,有些好奇道:
票价不一样?
易潇安扬了扬自己手中的证件:我是学生票。
哦对放在国内,她只是一个刚刚上大学,行李大概都需要父母跟着送去的小姑娘。
差了有足足7岁。
舒颜接过护照放进包里,看到门口有出来的小孩子围在旁边一个商品柜看,她也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易潇安见她好奇,提醒道:那是你迷你甜筒。
给小孩子吃的。易潇安补充道。
大人不能买?
易潇安看着全部都是带着小孩子排队的爸爸妈妈,一时间有些害怕舒颜会让她去排队买一支,下意识躲避了一下目光:大、大人买不太好
她紧绷着的神态落在舒颜眼中,对方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则,是我见识少了。
两人走进艺术馆,易潇安存了包,这个美术馆有十个展厅,恢弘的欧式建筑内部也是古典繁复,棕褐色的长楼梯让整个建筑物凭填了艺术气息。
这个美术馆中不乏优秀的建筑物,而舒颜选择了让易潇安直接带她去看油画展厅。
正是假期,展厅里人不多也不少,前面有展馆工作人员带着几个游客用不知道哪国语言介绍着画作,还有不少人是自己边走边看。
一进展厅看到这些画后易潇安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尽管她之前已经来过两次,但每次站在这些画的面前时,仍旧会被吸引过去。
几幅原本藏在英国的画刚好巡回展出到了这里,宽幅的画作挂在洁白的墙壁上,易潇安站在这幅画前,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舒颜没有催促她,就这样站在旁边看着她,柔黄的灯光恰到好处地打在易潇安的脸上,画面上有海,有港口,就如同将少女的目光带回了几个世纪之前,又如同一面澄澈的湖水,深得看不见底。
灯光映照在易潇安黑色的双眸中,如同藏了星星。
舒颜好像一瞬间知道,她的那件礼物该送什么了。
易潇安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神:抱歉。她小声答到。
没关系。舒颜很认真地回复。
易潇安往前走去,两人走在画前,凡是舒颜感兴趣的,易潇安都细心地为她用尽量可以听懂的语汇讲解着。她知道舒颜的英文水平,遇到在中文表达里有障碍的词汇,易潇安就用英语再解释一次。
舒颜虽然自己不会画画,但这么多年在易潇安的身边也有了一些了解,甚至能提出一些自己作为外行看客的独特解读,用英文术语流利地和她交流。
易潇安惊讶于舒颜高超的学习能力,更毫无保留地和她交流着。舒颜之前说看画作是为了下一个和绘画主题有关的游戏项目,易潇安便顺着她的思路,尽可能从对做游戏有关的方面出发去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