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总出来后的意见很快送到了赵然和时维明的手中,两人头碰头立刻研究起来。
意见或者疑问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既然是举债,是不是当真全凭自愿,如果这次的债券,不愿认购的话,会不会有所惩处?如果认购的话,最低认购额为多少?到底是哪个衙门发行债券,向谁购买,到期从哪里领到本息?如果自己的生意周转不灵,能否提前兑换本金?
对此,赵然亲自出面,在分组讨论之后的大会上逐一解答。
购买靖海平寇大债劵完全自愿,对于不愿购买者,联席会议绝不加以任何报复。每张债券最低面额一两,实付九钱六分,一年后兑换一两整。
债券发行方毫无疑问是联席会议,担保方是宝钞司,承销承兑方是钱庄,凡由宝钞司认定过资质,可发行小额银票的钱庄,均可向宝钞司申请债券承销承兑业务,联席会议将给予这些钱庄百分之一手续费。债券只有在偿债期到达时,才能要求兑换本息,但因为债券不计名,故可相互转让……
赵然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但从意向上看,仍未达到预期,认购总额为三十八万两,真正全力支持的,还是四季钱庄,以及隆庆基金。
皇帝的隆庆基金一次认购了十万两债券,四季钱庄则做出了十万两包销承诺,在十万两数额内,如果完成不了,剩下的余额由钱庄自行消化。
而在富商和缙绅里面,表现最踊跃的是王成羽,个人认购一万两,让赵然堪堪完成了六十万两发行额。
债券的印制、发行,银子的收存,债券发行情况的公示,户部拨款到账等等,又花去了几天,拿到一百万两银子以后,赵然很快便花得一干二净,就算如此,依旧还有八万两银子的窟窿,但对赵然来说,这点窟窿已经不算是什么窟窿了——到付款的时候再说吧。
八月中旬,海寇再次劫掠沿海州府,他们这次的目标是浙江海门。海门县城四门关闭,城中驻防的五百卫军和当地散修门派的十几名修士登城警戒。
如此严备之下,海寇的六艘船只无法攻城,只能大掠乡间,造成了不少损失。
因为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台州会真馆修士反应比较迅速,他们赶到海门的时候,刚好追上了海寇的尾巴,有六名海寇在某缙绅家中施暴,跑得稍微晚了些,被愤怒的会真馆修士追上后全部杀死,其中包括一名修为到了羽士境的海寇。
海边停泊的海寇船只远远看见了,连忙起锚而去,这才逃过一劫,等会真馆大长老借来飞行法器赶到的时候,海上已经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这是海寇上岸劫掠以来出现的首次伤亡,也是道门在陆上取得的第一次战果,联席会议当即命令嘉奖会真馆,嘉奖通告在各大期刊上登载。
会真馆是建筑修士第七小组蓝水墨的宗门,身为三代大弟子的蓝水墨很是振奋,觑了空专门跑到船长修士训练班,想要插班参加培训,将来上舰参战。
后来一查档案,发现了他建筑修士(资深级)的身份,于是通知第七小组组长杜星衍,揪着耳朵将他领了回去。
同样受此捷报鼓舞的还有正在松江水营的稽查舰队,舰队训练得热火朝天,指挥同知陆西星向赵然飞符报告了训练进度,然后询问他这个主将何时能赶到。
赵然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他的确事务缠身,但事情是永远不可能处置完的,再这么拖下去,还会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批复决定,故此,他回到景阳楼和蓉娘告别。
蓉娘也是非常的忙碌,靖海平寇大债券的很多后续事务实际上都是她在操持,此刻人在宝钞司,回复赵然让他稍等片刻。
赵然站在平台前,望着远处的玄武湖,正在琢磨去了松江大营以后下一阶段的战术方向,就见有一条人影自玄武湖上踏波而来,不多时已越过湖面。
此刻天色还早,这是哪位修士大白天惊世骇俗?有那么赶时间么?而且此人修为还不低,至少在大炼师以上。
景阳楼的视野非常好,能看到此人越过玄武湖,穿过两条大街,一路引起不少百姓仰头观瞻,就这么行到了鸡笼山下。
到了山下,赵然终于看清了,来人正是陈善道。
陈善道的登山过程赵然看不到,但其速非常快,赵然还在愣神之间,陈善道已经一跃翻上了景阳楼,就这么站在赵然对面。
赵然连忙小心翼翼邀请陈善道入座,陈善道站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什么,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赵然斟茶,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对方开口,陈善道好不容易从山上的自闭中下来,自己可别贸然胡说一句,又把对方给赶回去了。
想了半天,终于问:“师伯,正是饭点的时候,一起吃个饭?蓉娘马上也该回来了,刚好我们成亲的时候,还没向您拜见敬酒。”
陈善道摇了摇头:“不吃了,这是给蓉娘的一点礼物。”取出个盒子来,里面放的是一张叶子,正是三茅馆特有的高阶防身法器接天碧叶。
赵然连忙道谢,陈善道摇摇手:“不必如此。”
沉吟片刻,问:“致然要去松江大营了?”
赵然点头:“稽查舰队重建,过去接黎师兄的班,指挥舰队,正准备今晚和蓉娘嘱咐几句就走。”
“致然,你不要去了,虽说我人在栖霞,但最近的形势,这两个月我也是看明了的,应天这边须臾离不开你。”
“其实也没什么,我以前就说过,这世界离开谁都照样转。如今的东海形势,是我引起的,黎师兄为此生死不明,我不能再让旁人去冒这个险了......”
陈善道打断他:“你不要去,我去。”
赵然愣了:“陈师伯......”
陈善道叹了口气:“大隐能和致然结识相交,是他缘法和福分,他愿意率军出征,既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愿望。既然如此,就让我这个做老师的,来完成他未竟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