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此处,宁姝声音戛然而止。明明之前她已经粗略翻过一遍,可此时还是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刺进骨头里,使她由内而外通体寒意,再难读出那册子上一个字。
因为,这上面记录的人性至恶,难以描摹。
夏侯轻神色动了一下,唤:“九思。”示意九思将那册子拿过来,替宁姝读下去。
却被她拒绝。
“不必,我可以。”
夏侯轻眉头皱紧,不赞同道:“瞎逞什么能,显得自己很英勇吗?”
宁姝低声道:“不是逞能,而是:如果连这几行字句都害怕了,那这个案子我也不必办下去了。”要知道,此案中真实发生的事情,怕是比这文字记录的恐怖十倍不止。
她这样坚持,像是一根刚破土没多久的细竹,明明随时可能被疾风劲雨吹折,却还是执拗地不肯向任何人、事与物低头。
她软韧的嗓音使夏侯轻怔了怔,像是被初夏第一声蝉鸣骚了心尖,他别过脸去,轻嗤了一声:“那随你。”
他抿了抿唇,听着耳畔她清浅的呼吸,然后又别扭地补了一句:“读不下去就先缓缓,反正我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不急。”
他话语生硬,可语气里含有的别样温柔,像冬日里一抹暖阳,让宁姝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世子殿下表达关心的意思?还真是……特别呢。
宁姝不由莞尔。
心头凝着的严冰不知不觉融化了一小块,使她不至于那么寒冷,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卷册一字字读下去:“这个叫人熊的东西,就是把个大活人变成熊瞎子的模样。先准备好一张刚剥下来新鲜的熊皮,然后把选中的人绑在竹竿上翻过来,从头脑勺下面那块后颈皮开始用热水烫,一点点把皮烫下来扒掉,再贴上新鲜的熊皮,用布扎扎实实包好。等那皮长好了,这人熊就算差不多做好了。那个喝醉酒的卖艺人告诉老子:一定要选用不超过十岁的孩子,年纪越小越好,这样被剥了皮后,血肉才能很快跟兽皮长在一起,扒都扒不开。
差不多做上十个就能活下来一个。
等他们活了,再把他们的舌头割掉,让他们再也不能说人话,紧接着把他们长期关进笼子里鞭打驯化,不停告诉他们,他们本来就是畜生,天生就该任人作践,朝人磕头,叫他们生不出一星半点的反叛之心。
等这些事都做完了,就可以把他们充当山里抓到的精怪拉出去卖艺了。除了人熊外,还有人犬、人狼、人羊,差不多都这样造的。街上那些蠢货肯定没见识过这新鲜玩意儿,老子想好了,先做出一条人狼来。十个铜板磕一个头,一两银子写一句吉祥话,这京城里有钱的公子哥儿大小姐们那么多,随随便便就能让老子赚得盆满钵满。小杂种们,乖乖给老子等着吧,可要活得久一点啊,哈哈哈。”
“天择十六年,五月初七,成了!成了!死了十二个小砸碎,终于给老子活了一个。不过老子最近绑的人有点多,差爷们最近老在附近晃悠,这小狼妖有点棘手啊。有了,卖给杂耍班的老孙,到时候赚的钱我俩一人一半。”
“天择十六年,六月初七,一个月老子就赚了八十两!老子发了,哈哈哈!不着急,等老子再造出个人羊来,到时候赚双份的钱。”
“天择十六年,七月十五,晦气!老子千辛万苦搞出来的狼妖,竟然被个小丫头片子弄死了,老子真想掐死她,不过她是侯府的小姐,只好吃这个哑巴亏了。还好那丫头赔了几十两银子,也不算亏本。哼,死了一个怕什么,老子还能再搞出一个。”
“天择十九年,四月,杂耍班的老孙死了,最近老感觉有东西在盯着老子,这两年赚的钱挺多了,要不要收手呢?”
中间一大堆无用的废话跳过,宁姝很快翻到今年最新记录的那一页。
“天择二十五年,三月,活见鬼了!最近老有人往老子屋里塞字条,上面写着:等着你的死期,上边儿还印着个狼爪,艹!这什么东西!难道是九年前那个——”
“天择二十五年,四月,完了,那东西终于找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