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率军驻扎临桂城外,时值阳春三月,岭南一天比一天炎热,随着广西等地玉米和番薯播种完毕,沈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须继续留滞广西,打算近期领军北返。
而留在宁化县城的沈家家眷,此时差不多也到动身前往武昌府的时候。
“……娘,相公的信已在几日前送达,之前儿媳跟您说过,可您总未把这事儿放在心里……”
“相公在信上说他领军打了胜仗,不日就会动身北返,相公估计,他大概会在五月左右抵达武昌府,如果我们现在就出发的话,刚好可以在大军凯旋时跟相公在武昌府会合……”
谢韵儿如今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劝说周氏跟她一起走,在这个崇尚孝道的时代,周氏在何处,她这个儿媳就该在何处孝敬,自行上路不管公公婆婆绝对是不孝之举,会被世人唾弃。所以她才苦口婆心劝说,让周氏幡然醒悟。
周氏最近神魂颠倒,意识恍惚,她望着谢韵儿,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好闺女,你说什么?”
谢韵儿摇头苦笑:“娘,我是您儿媳啊!”
“哦,是韵儿啊……现在差不多是三月下旬,有一年多未见憨娃儿面,心里怪想念他的,也不知他怎样了,皇帝老儿是否给他升官……”
周氏絮叨起来就啰嗦个没完,很多话谢韵儿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没辙,就算不想听也得听,总之要把婆婆说服,去年年底没走成,如今已春暖花开,再不走估摸又要在宁化县蹉跎一年。
谢韵儿道:“娘,您挂心的事情太多,不过既然你如此关心相公,为何不早些启程前往武昌府,亲自看看他人呢?”
周氏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谢韵儿说的是什么,当即点头:“韵儿,既然你如此说了,那咱就走吧……收拾收拾就走,别多停留,这宁化县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谢韵儿没想到事情谈得如此顺利,之前她还担心周氏不肯走。
这半年多时间,谢韵儿深刻感受到自己婆婆的变化。
自从周氏执掌沈家后,家中大小事情俱都过问,柴米油盐酱醋茶,侄儿侄女的婚事,桃花村那边田地雇人种植,什么都要管,忙得连轴转,就像个永不会停歇的机器,但随着时间推移,周氏没有了最初的热情,到现在竟然厌烦起来。
谢韵儿见周氏这模样,暗想:“沈家当家人的位子,谁做谁受罪……不过,这沈家上下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一个不知疲倦的女人,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看看周氏恍恍惚惚的样子,谢韵儿明白了什么,马上给沈溪写信,告知宁化县这边的情况,让沈溪对周氏的精神状态有个心理准备。
……
……
沈溪的妻儿老小于三月廿一从宁化县出发,车队浩浩荡荡往南昌府而去,准备在南昌城歇歇脚,再乘船赶赴武昌府。
沈溪此时虽然尚未从临桂城出发,不过已将归期定在三月二十六。
沈溪估计用一个月时间赶回武昌府,路上不必太赶,因叛军绝迹,从临桂北上不用再绕道柳州府,沿灵渠走全州、东安,然后再沿湘江而下,行路相对顺畅。
此番回到临桂城,沈溪调查核实了周边少数民族情况,但直到现在他仍旧不知是谁在背后向他提供援手。
苏敬杨和王禾等人对于沈溪领军北返的决定很是欣慰,立下战功,谁都想衣锦还乡,就连贵为都指挥使的苏敬杨和王禾也不能免俗。
湖广和江西本来就是南方各省中举足轻重的存在,二人身为都指挥使,三司要员之一,地位自然无比尊崇。这次西南战事结束,二人功勋卓著,非常有机会调西北任职,只需再进一步,便可获得世袭的勋位。尤其如今三边再次出现战乱,甚至有传言说沈溪会被征调西北出任三边总督。
只有沈溪对此概不相信,因为他知道,朝中那些对他有成见的大臣,绝对不可能调他去西北,此举无异于纵虎归山,如果他在西北领军再出成绩,就只能调往中枢担任兵部尚书,把现在的挂衔坐实,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三月二十六,大军启程。
沈溪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乘坐马车,整个人显得轻松惬意。
三法司前来查案的官员已提前一步返回京城,有人暗地里给他通气,显然不是出自刘健、李东阳两位阁老或者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几位正官授意,而是前来查案的几位官员商议后做出的决定。
通气的内容,就是告诉沈溪“相安无事”。
沈溪还听闻,柳州府那边江栎唯设下个局,试图坐实他“强抢民女”的罪名,谁想还未发动,被江栎唯收买的举报人已举家逃难,不知去向,事情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此番南下,江栎唯碌碌无为,只能将高宁氏带去京城,看看建昌侯能否想办法扳倒沈溪。至于他代表锦衣卫汇报上去的情况会被朝廷采纳多少,一切都是未知数。
战马萧萧,车轮滚滚,尘土飞扬,大军在官道上蔓延成一条长龙。
行进的队伍中,夹杂着十多辆马车。
此时云柳正坐在沈溪的马车里,依偎在沈溪怀里,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对沈溪奏禀事情:“……大人清者自清,不用再想南宁府之事,想来那南宁知府高集,必然会被朝廷惩戒!”
沈溪将云柳香喷喷的身子揽得更紧一些,道:“我也不愿想这些糟心事,宁肯多睡一会儿……”
“本来我领军南下,不胜其扰的就是战场外的事情,没想到还是会被算计,如果我非要跟地方官绅计较,完全可以先将高集拿下,以通蛮之罪先斩后奏,再敲诈一下南宁士绅,在战时的情况下,没人敢吭声。”
“放任高集上书朝廷诬陷,坐等朝廷派人来查,其实已将我摆在一个很不利的位置上……”
云柳想了想,点点头表示同意。
沈溪闭上眼:“至于这案子最后怎么判,只等朝廷出结果,要么是我被罢官问罪,要么是高集丢官下狱,不会有相安无事的情况出现。但现在看起来,高集很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柳问道:“大人认为,朝廷几时会出结果?”
沈溪笑了笑:“其实朝廷在派出人之前就已定下这结果,查案不过是例行公事。南边战事结束差不多已经两三个月,如今我已领军返回武昌府,六省兵马提调的身份依然没被剥夺,你说朝廷会定什么结果?”
云柳低下头,细细思索沈溪的话。
沈溪再道:“估摸高集需要一同进京,名义上是接受大考,顺带到三法司阐述案情,但若我所料不差,高集尚在半道案子就会定下来,等他到京城时必然成为阶下囚!”
云柳问道:“大人怎做出如此判断?”
沈溪微笑着摇头:“官场上的事情基本如此,新皇登基已三个多月,再过些时日朝中或许就会出现一些鸡飞狗跳的事情,那时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太平了。希望我的事情,能在混乱到来前解决吧!”
这话云柳有些听不懂,但她没有多想,她相信沈溪的判断,这次案子最终倒霉的人必然是高集。
朝廷已不会给高集辩驳的机会,只要案子卷宗抵达京城,高集落罪不会有任何悬念……
……
……
京师。
朱厚照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出宫,通常一到外面就会盘桓两三个时辰。
朱厚照出去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跟李兴找来的女人厮混。
这些女人并非皇宫中的宫女,很多都是自小被人买去,精心培养声色才艺取悦男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这些女子通常都有极好的样貌,婀娜的身材,不凡的谈吐,总的来说,就是比宫里的女人知情识趣。
李兴体贴上意,到三月底已经送到京城十几名美女,这些美女都是朱厚照喜欢的类型,如果不是怕被张皇后和刘健等人知晓,影响他当皇帝,朱厚照甚至想留宿宫外。
“……真过瘾,那身段那相貌,啧啧,真是没得挑!张公公,你是没机会享受了,哈哈,谁让你不是男人呢?”
朱厚照说话可不懂得为人留面子,说的全都是张苑的伤心事,张苑感觉心仿佛被人剜了一般,空空落落的,却不敢跟朱厚照拿腔拿调,只能低着头陪伴朱厚照回宫。
两人到乾清宫时,发现萧敬等候在宫门前。
萧敬上前行礼:“陛下,您这是去了何处?午时便有大臣前来奏事,而您……却一直不在!”
朱厚照身上仍旧穿着太监服,随口道:“回撷芳殿看看又不是不可以!什么事啊?不会是西北又打仗了吧?”
萧敬道:“陛下,是西南的事情……沈尚书的案子已经有结果了,他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