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司马懿到司马衍都有陪葬的铠甲,但那些铠甲巨华丽,是作为大将军的礼服,那是骑着马供人瞻仰用的,日常保护自己和实用的,还是司马懿陪葬的那些士兵铠甲更有用。那是曹操、曹丕时期存下的铠甲,那时候刚开国,崇尚节俭。尽量不用装饰彩绘。
司马炎气得要命:“你连我都不认识?!好一个目中无人的毒妇!你竟敢杀我太子,乱我大晋!”气的他忘了自称朕!当年这女人伏地痛哭认错时,那么小心温顺,朕才死了十年,你就忘了朕的长相……是我傻了,当年祖父对曹操也很有礼貌。这些小人!
围观的皇帝们捡到了如烟花一样爆开的笑点。
在这些皇帝之中,不认得父亲只有少数几个,还都是因为没见过面。父亲不在这里的不计入其内。
杨芷跑的飞快,如同飘一样,跑到贾南风面前一巴掌就抽下去了。
这一巴掌,她等了八年,学习了很多打架的经验,近距离观摩,仔细构思。
啪!!实实在在的一巴掌。她本来准备了长篇大论的骂人话,虽然不如赵飞燕那样粗鄙泼辣,但也有文人式的尖酸刻薄,结果哭的太伤心了一句都没说出来。
杨艳没跟上,只好远远的骂她:“贾南风!你这忘恩负义的小畜生,杀我孙儿”
“贱人!”贾南风被打了一巴掌,瞬间火冒三丈,反手就把杨芷按在地上,没看清楚是谁,先打了一拳。她长这么大,活了四十五年,头一次被人打!
能掷戟伤人的妇女,臂力自然不弱,也不知道贾充一个缺德文官怎么会有这样勇武的女儿。
司马炎冲上前去一把揪起贾南风,盛怒之下也抽了她一巴掌:“生前忤逆犯上无人管你,死后还敢这般无法无天!”这俩女人虽然吵得人头晕还坑了他,但是贾南风不能打她们!敢打朕的前后两名皇后,莫不是还想打朕?
贾南风在生前死后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几乎气疯了。诏书只该出自她手,司马伦竟敢矫诏杀我!更可恨的还在后面,这些粗鲁的鬼魂竟敢不敬重皇后,一路上问什么都不答,还偷偷对我怒目相视,别以为我没看见!一路上像是被押送囚徒一样,来到了一个比金墉城更低矮破旧的小村子,冲上来一个女人就敢打我,她男人也来打我?还敢骂我?真是无法无天!“呸!老村夫!”
现在没有理清楚身份的时间,贾南风也认不出十多年不见的司马炎,只顾着生气了。不是剑拔弩张,是直接开打。
司马炎生前从不动手打人,不是每个皇帝都像汉明帝那样,有亲自动手打人的经验。皇帝总有很多办法,让人们比挨打挨罚更痛苦,更加恐惧不安,轻的可以训斥罢黜,重的可以治罪,这都比打人更好。他在亲自动手伤人这方面的经验,倒还不如贾南风。
两人的怒气相当。
司马懿捂着脸蹲在旁边,任由张春华拿火筷子用力戳他的后脑勺和后背,身体上的疼痛比不上心痛。他分外不解,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命吗?我的子孙后代怎么会蠢成这样。司马炎,这孙子小时候挺聪明的……晋国的主母怎么会是这种货色。
张春华:“呵呵!”她到是不骂司马懿篡权有错,当年她也挺期待这一点。只心疼两个儿子,他们俩先后重用贾充,这才让他成了权贵,有了能帮着傻太子巩固帝位的能力,这才让贾南风这丑女人嫁入宫中。这成了他们俩永远摆脱不掉的污点。
司马师司马昭的心态和曹操曹丕曹叡一般无二,捶胸顿足悔不当初的想:我为什么要重用他!他受我家世代恩惠,竟然做出这种事!
皇帝们暗暗的想,今日真是目不暇接,看他们五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懊恼。
杨艳在旁边看着倒吸冷气:“贾南风!贾南风你住手!你竟敢和皇上动手!”我这是什么儿媳妇啊,当年看起来可不是这样的!当年见面时,虽然黑了点矮了点,但是爽朗又有才华,问起朝野后宫的事该如何处置,都对答如流,不亚于她父亲,现在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贾南风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呸!皇帝还没死呢,哪里来的赝品!”
刘邦震惊的把西瓜都扔地下了:“真是越活越长见识。”
刘秀和阴丽华、刘庄和马明德惊的话都说不出来,想不到贾南风认不出司马炎!居然到现在还认不出啊!算他们生前时间重叠的部分,司马衷十几岁娶的太子妃,继位时三十二岁,足有十多年,怎么会认不出呢!
扶苏一边把张嫣往兵马俑之间小路中推,一边想着要不要请夫人过来,这固然是符合她要求的婚姻不睦、收到冷遇的皇后,但是这样一个妇人,谁敢信用她?恐其伤人!
贾南风十年前见过先帝最后一面,对于先皇后,足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又没有画像,更是记不得。她倒是在空隙中瞥见了杨芷满怀恨意的脸:“杨芷,你跟了哪个野男人,求他替你出头来?你别得意,唔唔”
司马炎本来还打算把人制服了拖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可谁能想到她竟然说出这种话!赶紧抓了一把土往她嘴里塞,可是最难听的话已经说出来了。
贾南风深觉受辱,一口咬住他手指头,使劲一咬就咬断了。
众所周知,打架的时候如果不用双手制服住对方的双手,就会被人揍。大部分普通人的打架会变成喵喵拳、王八拳或者互相攥着大臂的摔跤,你空出手来打人,人家也会打你。
贾南风先一口咬断了他的手指头,窥得空隙搂头就是一拳打向他的下巴颏,扯着司马炎一歪头的功夫,猛地蹿了起来,把嘴里的土喷到他脸上去:“滚开!”
司马炎大怒,本来就没手软,现在下手更狠,也更用力气。又把贾南风按倒在地。
杨芷拾起张春华丢给自己的短刀,上前寻见空隙,颤颤抖抖的用刀尖戳杀自己全家的仇人,竟然还是下不去手。
司马炎手指剧痛,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短刀——也不会亲手杀人,只在她肋下乱捅了两下。
王静烟:“唉哟!”
王嬿回过神来,伸手捂着她的眼睛:“走,咱们回屋去,不看这些。”
皇后们基本上都被推走了,皇帝们不论是谁,都觉得女人不应该看这么血腥的场面。
司马师和司马昭看着司马炎和他儿媳妇滚在地上,拳脚相加,怒骂怒吼声,不绝于耳,唯有默默无语而已的上前帮忙按住人而已。
韩都尉和跟来的鬼每人得到一个瓜,看了看每家每户,房前屋后堆起来的西瓜:“你们为什么种这么多瓜?”
扶苏能说什么呢,因为他们不愿意统一商量嘛。每家种几样蔬果,吃的时候互相交换,每家都很丰盛。种果树的时候就愿意互相协商,种这种一年生的植物就懒得商量。
没有人回答他,皇帝们都被眼前目不暇接的巨变惊呆了,他们迟疑的看着贾南风被戳了两刀,被反绑了双手搁在地上。
刘启噗噗的吐着瓜子,被贾南风满嘴的泥惊着了:“我来晚了是嘛?打成这样了?什么原因?”
刘彻给他高度总结:“杨芷上前打她,她殴打杨芷,司马炎上前救杨芷,贾南风没认出司马炎,然后就成这样了。”
“哦,哦。”刘启摇摇头:“居然认不出司马炎?”这女人的太目中无人!
其实这倒不是贾南风目中无人,而是过去司马炎穿着皇帝的衣服,住在他的太极殿中,左右侍从也能表明身份,看脖子以下就知道他是谁。儿媳妇怎么会常去见公爹呢?去见面时也不抬头直视,更不会有眼神交流,不认识岂不是很正常。一个穿着土黄色粗绸衣裳,身上穿了藤甲的中年男子手上还带着土,居然自称为朕,谁能想到这是皇帝呢。
曹操幸灾乐祸的给他们出主意:“把脚也捆起来,拿根竹竿穿过去抬走。”这是运送牲畜的方法。
孙权:“你会的挺多啊。”
曹操眯眼笑:“你忘了我曾是县令么?”做好一个县令,对民生疾苦是很关心的,在街上视察时什么都能看见,还能看到把驴捆好了抬进去的……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抬着一头驴。
司马家对此充耳不闻,揪着头发拎着脚,就把贾南风抬走了。
杨芷哭着说:“你们要为我做主。”先别问司马遹被杀的事,先问问她,为什么不顾青史骂名,不顾天下悠悠之口,一定要杀了我娘和我。诬陷我父亲谋反还不够吗,两个寡妇被软禁起来又能做什么,她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杨艳忽然觉得有点森然寒意,好像……贾南风是她力主的太子妃,这下子可惨了。
扶苏看地上的鲜血,又看周围这一切,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阿嫣,回来吧别看了,没意思。”
张嫣本来好好的出来吃瓜,却被突然打起来的一群人吓了一跳:“扶苏哥哥,我闭关的这段时间,这些人每天都这样打架吗?”
“小丫头想什么呢。贾南风今天才死下来。”刘邦而已晃晃悠悠的跟了进来:“扶苏啊~去告诉吕雉去,看她收不收这贾南风。”
刘盈嗤笑道:“我替她做主,不会要的。和司马家沾边的没有半个好人,要么坏,要么蠢。”
刘邦兴高采烈的单腿站着,摇摇晃晃:“要么又蠢又坏哈哈哈哈。真是绝了。”
曹操跟进来,若无其事的问:“天下就要乱了,公子,高祖,你们不打算去人间再次争霸么?”之前问项羽,项羽居然不想去,看来乌江兵败对他的打击真大,能恐吓刘邦似乎比再次争霸人间更有意思,也是啊,争霸人间是一时的,恐吓刘邦却是永久的,有谁会为了一时放弃永久呢。换成项羽的角度也挺尴尬,若要去投胎,虞姬奈若何?一起去投胎未必能重逢,若不一起去,再回来时已不像认。
就算是虞姬不足惜,那他到人间去若是成功了,来到帝镇里见到了刘邦,他认不出刘邦,刘邦却未必认不出他。若是没成功呢,说不准因为没干成惊天伟业,只是杀了些人,要沦落到地狱中去。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扶苏微笑道:“我在这里等着群雄聚会更为有趣。”父亲希望我管理所有的皇帝,这会让他暗暗的高兴。嗯,我不足以成为开国之君,识人用人可以,但脸皮不够厚,也太宽厚了,这自己也知道。
刘邦的答案分外霸气:“累了,八辈子的活儿都做出来了,可累死了。我要是再成了下一个朝代的高祖,带着子孙后代到这里来,和自己的子孙后代的打架,岂不是可笑。”
他慷慨且帅气的一挥手,语气慈祥:“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吧。”
扶苏不搭理他,从张嫣手里拿走那半丫西瓜:“你难得出来吃,给你吃点好的。”格外切了两个西瓜,把西瓜心儿舀出来给阿嫣,这么多西瓜,她就出来吃了两次,自然要吃的精细一些:“过来吃剩下的。”
刘邦翻着白眼不搭理他。
刘盈和其他人一起在司马懿家门口看热闹,竖起耳朵听着,从门缝里眯着眼睛往里看。
天哪,贾南风的肉厚,伤势恢复的很快,竟然挣断了绳子!
扶苏觉得司马家一群人控制住一个贾南风应该不成问题,就放心的离开帝镇,去通知一下新来的人。他不想看这些恶毒的人和血腥的场面,司马家有任何一个是无辜的么?大概只有王元姬吧。
到了城中,秦吕宅中找不到夫人,判官厅中没见到父亲,真不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只好四处寻找。走来走去,走到了招贤阁门口,驻足观看。
蔡邕几年前在女儿的建议下,笑嘻嘻的去门口写了四个大字‘男女不限’,他觉得自己自从到地府之后,写的东西越来越没有文学性了,但是舒心,地府的一切都令人舒服。
门口还有具体的细节,端端正正的写了‘校尉、鬼卒优先’。
除了荀彧香喷喷并端端正正的坐在旁边之外,招贤阁里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横七竖八的乱坐着,躺在超厚柔软柳絮抱枕的也有两个。鬼魂的身体轻,人间的柳絮直接带到阴间来,就和现在还没有传入中原的棉花一样,厚实柔软有弹力,做褥子做枕头都非常舒服。
君子只约束自己,不管别人。荀彧刚开始看不惯这些躺的满地都是的同僚,还有喜欢上树撸叶子的同僚,但聊一聊就觉得很好,只要不是庸才,这些小节不重要。
“这人实在是好笑。写了一首诗赞颂阎君上朝时的盛况。”
“哈哈哈哈”集体笑出声。
“咱们阎君还上朝呐?”“想必是咱们官卑职小,不够格去参加朝会。”
“可不是嘛。”
“这人到了阴间就不打探情况么?”
《礼记·曲礼上》: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
怎么着这笨蛋连礼记都没看过吗?还是看过了权当没记住?凭着生前的经验到死后来考试,也不问本地禁忌风俗,也不问官制法律,就信心满满的来投书,这人能做成什么事?
那些成功成为(候补)选官的人大多是到了地府之后,先熟悉情况,走遍十二座城池,参观所有对外开放的地狱,跟那些老鬼们聊天,然后熟读阴律,最好再当上十几年鬼卒,悉知内情,那肯定能一举成功。
这样不论考什么、问什么,都能应答如流,安排去做鬼卒历练一番,也可以做的很恰当。
这屋子里的七个人(有俩出去玩了),到了地府之后安顿下来,都是先去周围看看有什么铺子,见着书铺就一头扎进去,有钱的多买没钱的少买,但都买了《阴律》。
他们负责招贤这么久,被人胡搅蛮缠的次数挺多,但遇到这样直眉瞪眼就想当官的人,还真不多。
下一卷竟然是卫瓘的,这倒是令人沉思,他的确正直有远见,做过高官又能平乱,但是……蔡邕沉吟了一会:“先让他来替我书壁。”我不想在拎着小墨水桶去写字了,让他来。
扶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却没有找到父亲和夫人,不由得有些茫然,在宅中留了字条,又帮小树妖打了几桶水,就回去了。
政雉夫妇俩去赴宴了,已经持续娱乐了三天。阎君举办的宴会,宴会颇为盛大,看来每一个稳固安全的国家都会开始娱乐。几乎所有的都尉、狱尉、深受重用的校尉和部分判官能来这里,嬴政和吕雉夫妻二人的的座次仅次于阎君。
畅谈国事,纵饮美酒,第一天的主题是为了日后的忙碌先喝一杯。
白发阎君:“这一杯酒先敬咱们的嬴判官,真是高才啊!现如今春秋战国两镇空了大半,不必用心提防。诸位如今能有闲暇坐在这里,全仗嬴判官之功。我们这些老鬼墨守成规,想不出来这样的大变革。”
“以后还有什么好主意,一定要拿出来!”
“放假好开心真的好开心,比嗑了毒蘑菇还开心。”
“无以为谢,允许你摸猫爪一次。”
众人纷纷举杯,诚心诚意的感谢他。能休假真是太好啦!
嬴政略微有点愉快,也有些不适,按照法家思想中的疲民部分,应该减少官员和百姓的休假,现在居然是我给他们放假。算了,看在他们真心实意的感谢的份儿上,权当是广施恩惠。
他也举杯:“为君莫过于识人用人,是阎君推行我的政策,才有今日成效。这杯酒,敬阎君。”
互吹了半日,称为治世之能臣,称为举世无双的明君。
阎君们这才提起:“人间要乱,阴间还要忙,只不过不像过去那么忙,希望你们都做好准备。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来我们来玩流觞曲水。”
第二天的主题则是嵇康的专场,他生前只给看得上的人弹琴听,像司马昭钟会这些他看不上人,从不肯为其弹奏,若是聊得顺心,不分贵贱都可以享受他的音乐。嵇康对阴间的状态非常满意。
嵇康一身素衣,挽起袖子,正坐在席间,桌上隔着琴。他微微垂首,拨看着琴弦用力弹拨。好听,且好看,他好似餐霞饮露、风姿特秀。
嬴政低声感慨:“倒像高渐离。”
长得也好,也是慷慨悲歌感人至深。
他当年很爱高渐离击筑,直到筑差点击中他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