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欢僵着上半身没有动。
“欢欢你怎么不动了?”那人“咯咯”地笑了出来。
笑声中,隐约能听见一丝吞咽口水的声音。
顾知欢的指尖陷进了掌心。
她没有回头:“你是谁?”
“我是韩越啊。”
“那床上又是谁?”顾知欢问。
“他是假的。”那人道:“我才是真的。”
“是吗?”顾知欢转过身去。
那人已经起身了,他对顾知欢伸出手来:“欢欢,拉我上来。”
顾知欢走了过去。
那人的眼睛越发明亮了。
顾知欢抬起了手:“上来。”
“我够不着……”
“你把手伸进来就能够到了。”
“……”
顾知欢收回了手,垂在身侧,冷冷地盯着窗外的人:“怎么?手进不来?”
窗外的人沉默了。
他面色诡异地盯着顾知欢:“你怎么发现的?”
“名字。”
“名字?”
“韩御不会叫我欢欢。”
“……”
“你是谁?”顾知欢又问。
那人又“咯咯”地笑了出来。
月亮从乌云后面露了一角。
惨白的月光照在那人脸上,顾知欢的神色终于是变了。
那是一张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脸。
虽然眼是眼,鼻是鼻的,可组合在一起之后就说不出来的别扭。
像是从不同的地方硬生生拼凑出来的一样。
哪怕被拆穿,他还是用着韩越的声音,说着令顾知欢胆战心惊的话:“宝贝,我就是韩越啊,快拉我上去。”
两人之间的窗户大敞着。
外面的风呼呼往里面灌。
他长得不矮,窗台只到了他的大腿根。
顾知欢强作镇定地看着他:“自己进来。”
那人神色一变。
顾知欢假装要转身,他顿时急了。
正常人着急的时候,表情最多焦急了一些。
然而他这一急,原本还规规矩矩躺在他脸上的五官却顿时乱了秩序,鼻子挤到了眼睛中间,嘴唇开始往外掉。
仿佛突然融化的冰淇淋。
顾知欢光是余光瞥了一下,头皮就一阵发麻。
他急得想要钻进来,只是手刚碰到窗户口,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了一下,整个人飞快地收回手,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城市另一端,正躺在沙发上看片的焦裴蓦地坐直了身子。
顾知欢心里突突直跳,不过见那“人”怎么也钻不进来之后,稍微松了口气。
他暴躁地对顾知欢举起了手。
顾知欢这才看见,他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剔骨刀。
剔骨刀砸到窗户口,再次被无形的东西弹了回去。
一簇火苗顺着刀刃豁然蹿了起来,迅速地顺着他的胳膊燃烧着。
“啊啊啊啊啊啊——”
手里的刀掉了下去。
顾知欢只看见一个火人从窗台跳了下去,没几下,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外面的风渐渐挺了。
卧室里面冷冷清清。
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怪诞的梦。
顾知欢后背早已湿透。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知觉,踉跄着走到了窗台。
面对着空荡的窗户,顾知欢小心翼翼地抬起右手,用指尖戳了戳——戳了个空。
什么都没有。
顾知欢的表情有些呆滞。
她难以置信地虚空一抓,在窗户摸了半晌,依旧是空无一物。
幻觉吗……
顾知欢闭了闭眼。
她大着胆子把脑袋探了出来。
灰蒙蒙的台阶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把剔骨刀。
顾知欢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浓厚的乌云不知不觉已经散去。
一轮圆月高挂夜空。
不知是不是刚刚经历了骇人的事,顾知欢就连看月亮的时候,都觉得它圆得过于规矩。
谨慎地弯腰拿起了剔骨刀,顾知欢再没有一点睡意。
韩越依旧趴在床上,呼吸绵长。
顾知欢拎着刀在他旁边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韩越睁开眼的第一瞬间,看见的就是顾知欢坐在床边,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韩越揉了揉眼睛,翻了个面:“宝贝?”
顾知欢上半身微动。
月光从她后面覆了进来,照亮了她手上明晃晃的剔骨刀。
韩越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宝贝,你你你干嘛?我刚刚表现得不好吗?是不是时间太久了???你冷静点!!!”
顾知欢提着刀站了起来。
韩越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兄弟。
“穿衣服。”顾知欢紧绷的声音里似乎藏着什么。
韩越想要问,顾知欢的手一动,刀面映衬着韩越的脸,韩越识趣地把一肚子的问题都给吞了回去。
他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
顾知欢提着刀下了床:“走。”
“去哪儿?”韩越战战兢兢地跟着顾知欢。
顾知欢没有回答。
韩越只好飞快地系好最后一颗纽扣,跟了上去。
顾知欢只穿了一件短袖,漂亮的蝴蝶骨隔着衣服勾勒出诱人的弧线。
韩越忙后退两步,把挂在门口的外套拿上,这才大步追上顾知欢。
顾知欢带着韩越一路来到地下车库。
她本能地走到了驾驶座前,拉开门。
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顾知欢垂眸,收回了手:“会开车吗?”
“啊……会……”韩越道。
顾知欢径直走向了副驾驶座。
韩越迟疑地坐上车。
顾知欢把车钥匙扔给了他。
韩越发动车,打开了昏黄的顶灯。
“还不走?”顾知欢眉头微拧。
韩越侧过头来:“安全带。”
顾知欢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了这件事。
她刚一抬手,韩越已经半压了过来,熟练地抓过顾知欢身后的安全带,低头为他系上。
车内的空间不大,韩越动作的时候,温热的鼻息不断喷洒在顾知欢脸上。
顾知欢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韩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知欢的反应,他将自己带来的外套搭在了顾知欢身前:“宝贝想去哪儿?”
“墟余山。”
韩越动作微顿,很快不着痕迹地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好,你先休息一会儿。”
顾知欢半躺在副驾驶座,看着车窗上自己毫无血色的脸,也不知有没有把韩越的话听进去。
半小时后。
小车在墟余山脚停了下来。
墟余山位于江州城郊,是焦家的产业。
上山只有一条蜿蜒逼仄的小道,所有的车都停在山脚下。
顾知欢和韩越到达山顶的时候,夜色正浓。
焦裴穿着睡衣,站在四合院的门前,视线在顾知欢手里的剔骨刀上绕了一圈,落在她冷冰冰的脸上。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