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平静地望着周正。
黝黑的双眸沉着如水，他勾着一边的唇，眼神斜挑，骨子里的傲慢与讥讽终于是从一般正经的外皮下露了出来。
“你刚刚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吧。”韩越道。
“那又如何——”周正的话戛然而止。
无论他先前去见江云鹤，还是现在来见韩越，其实都是私下过来的。
甚至不能过多停留。
要知道，陈全刚被行刺，在这种风口浪尖下，任何私下的见面都能被赋予匪夷所思的意义。
周正如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话，还能在陈全询问起来，用公事搪塞。
可这一次，先不说周正在韩越门前苦等半个小时，光是他进来就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这么长的时间，陈全又是疑心很重的人。
周正就算什么都没有提及，韩越也能轻易地让陈全怀疑周正的用心。
周正惊讶地盯着韩越。
他还以为，韩越让自己在外面等这么久，进来又磨蹭这么久，只是少年心性而已。
没想到从一开始，韩越就在算计自己。
周正后背一阵发寒。
韩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正。
他知道周正已经明白过来自己的意思。
许久。
周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半是感慨，半是无奈地道：“我果然还是老了。”
韩越年纪轻轻，城府深到这种地步。
其实换了江云鹤用同样的办法，周正不一定上钩。
但是韩越的年纪和性格给了他最好的保护。
成年人总是容易轻视小孩。
顾知欢嘴角微扬。
能拉拢到周正这个老狐狸，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
这一夜，顾知欢没有在韩越家中过多停留。
不然的话，陈博一个人闷在房间，想东想西，恐怕自己吓自己，也能吓得半死。
果然，等顾知欢回去的时候，陈博两眼通红地扑了过来：“知知！！！”
顾知欢脚步一横，不动声色地避开被陈博撞个满怀的下场：“吃饭了？”
“吃不下。”陈博垂头丧气：“我想了很久，越想越不对劲。”
“哦？”顾知欢怀疑地盯着陈博头顶，实在不敢相信陈博能察觉到今晚沃顿星形势诡谲的变化。
陈博满脸纠结，半晌，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对顾知欢道：“我觉得吴成恩这个人有问题。”
“……”顾知欢眼角微抽：“怎么说？”
“他是不是喜欢我啊。”陈博面色凝重：“今天回来的时候，吴成恩就一直守着我，还关心我吃不吃晚饭，帮我修机甲，让我不要担心……他对我这么好，有点怪怪的。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男人。”
顾知欢扶额，她就知道，陈博的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吴成恩只是奉命行事。”顾知欢道。
想必韩越知道陈博这人不太靠谱，自己又跟他一起回去了，陈博独自留下难免东想西想，所以才让吴成恩一直跟着陈博，直到自己回来。
陈博敛眸深思片刻：“奉命行事？难道——喜欢我的人是韩越？！”
顾知欢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她停下身，转头盯着陈博。
陈博被她看得心里一阵发虚：“知知，我这也只是猜测，你不要怪韩越，是我个人魅力太大了，没办法，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主动对他做什么的。”
顾知欢格外头疼。
有的时候，她是真想把陈博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破铜烂铁。
无声地收起眼里的凶狠之意，顾知欢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我睡不着……”陈博很委屈。
十分钟后。
陈博躺在自己床上，听着韩越送过来的佛经，整个人摊成了一个大字型，发出了欢快的呼噜声。
顾知欢一脸无奈地站在床边。
虞渊小声地道：“主人，时候不早了，你也休息吧。”
“不了。”顾知欢收回自己落在陈博身上的目光，转身出了房间，她径直回到书房，给自己点了提神的香：“调出沃顿星的机甲部署图。”
虞渊一边执行着顾知欢的命令，一边炫耀道：“主人，沃顿星的机甲部队总共有十支，其中，五支是陈全专属的，三支在韩越手上，两支在江云鹤手中。”
“吴成恩他们边防要塞的呢？”顾知欢问。
“算在韩越的三支里面了。”虞渊道。
顾知欢沉吟片刻：“附近星球的驻扎情况摸清楚了吗？”
“离沃顿星最近的三颗星球，是陈全自己的部队，正常过来需要两个小时，但如果紧急跃迁的话，仅需五分钟。”虞渊回道。
顾知欢冷笑一声。
陈全虽然没有在中央军，可格外惜命，几乎所有的亲信部队都留在了沃顿星，而韩越明面上是中央军总司令，手里的人却一半被江云鹤稀释，一半远派了其他星系。
这样一来，哪怕韩越真对陈全动手，陈全也能紧急召唤附近的机甲部队过来平反。
顾知欢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她推开窗。
外面繁星满天。
深夜的风徐徐刮过。
远处有不知名的虫子发出低低的鸣叫。
“夜黑风高……”顾知欢喃喃道：“是个杀人的好时候。”
虞渊听到杀人就很兴奋：“我们要去杀陈全吗？”
“你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是怎么来的。”顾知欢很惊奇。
要知道一般机甲出厂的时候，都会有一套固有的思路体系。
也就是说，哪怕机甲再智能，他的行为准则都是围绕这套体系进行的。
虞渊想了想：“大概是更新之后，系统出了bug。”
“我们现在出去一趟。”顾知欢道。
“这么急？”虞渊可是一个作息时间十分规律的机甲。
“我觉得……今晚他们就会动手了。”顾知欢淡淡地道。
江云鹤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
他回去之后，左思右想，又被周正这么一煽动，以江云鹤的暴脾气来看，他恐怕会尽快对陈全下手。
顾知欢必须赶在江云鹤动作之前，进行一些部署。
夜，更深了。
此刻的白宫，灯火通明。
无数的卫兵把白宫围得密不透风。
陈全彻夜未眠，负手站在大殿中。
前面，是他和陈安幼时的合照。
陈全若有所思地盯着逝去的故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总长——不好了——”
惊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陈全转身，很快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