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顾知欢的目光飞快地从轮椅上扫过。
韩越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注视,推着轮椅进了门,在顾知欢半米远的地方停下。
“我朝律令,明禁在朝官员出入司乐坊等场所。”
“我知道。”顾知欢熟练地翻出一个酒杯,倒满了酒,推到韩越面前。
韩越没有动。
顾知欢对他笑道:“我认罚。”
韩越:“……”
根据律法,出入司乐坊会罚三个月俸禄。
但是顾知欢靠着她坑蒙拐骗的本事,混成了一个不差钱的主。
她似乎完全放弃了从国库拿银子这件事。
令不少官员战战兢兢的律法在顾知欢面前跟闹着玩似的。
顾知欢显然很享受韩越这种那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韩越去看他面前的酒:“新入京的桃花酿,不试试么?”
“当值时禁酒。”韩越道。
顾知欢没有多劝,自顾自地抬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在韩越直勾勾的目光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韩越神色一动,猛地移开了眼。
“顾大人位居二品,更该以身作则,为何屡屡视本朝律法为空物?”韩越长得很好看,可惜眉头总爱往中间凑,无端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顾知欢惊讶地放下酒杯:“我什么时候无视律法了?”
韩越冷漠地盯着她。
没想到她居然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顾知欢大呼冤枉:“我不是每次都交罚款了吗?”
韩越:“……”
“再说,我这次是不得已才来司乐坊的。”顾知欢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
韩越就怎么把顾知欢的话当真,他挑了挑眉:“哦?顾大人这次是什么理由?”
顾知欢突然将身子一探,蓦地靠近韩越。
韩越下意识地往后仰着脖子。
顾知欢的视线毫不遮掩地落在韩越的眼睛上:“我是来司乐坊找你的。”
韩越嘴角一撇,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嘲讽之色。
“顾知欢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觉得会在司乐坊找到我。”
顾知欢歪着头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难道不是吗,我每次见到你,都是在司乐坊。”
韩越深吸一口气,用尽了所有的涵养才没有一巴掌推开顾知欢。
他承认顾知欢说得没错。
但是,他本就不待见摘星院,自然与顾知欢交集甚少。
另一方面,每次他当值的时候,总能听说顾知欢在司乐坊。
一来二去两人几乎都是在这里碰面的。
只不过一个负责抓,一个负责交钱。
被顾知欢一说,却像是他经常出入此地一样。
强行平复了心绪,韩越的脸色比进来的时候还要冷:“你找我何事?”
顾知欢看得一乐。
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她已经从顾大人变成了“你”。
“伸冤。”顾知欢说。
韩越一怔:“你有冤?”
“我朋友。”
顾知欢说着,指了指和薛同知抱在一起的梁邱生:“他找你。”
梁邱生这才反应过来,他匆匆忙忙地想要行礼,但薛同知说什么也不松开他。
“韩大人。”梁邱生只得尽量让自己的脸对着韩越。
可惜薛同知在他身上扭来扭去,这幅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梁邱生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为镇定:“在下江城人士,父亲曾于京中供职,母亲因此死于歹人之手。我想韩大人帮我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找到杀害我母亲的凶手。”
韩越摇了摇头。
梁邱生心中一凉。
这套说辞他在见楼瑛的时候就用过。
韩越皱眉看着他:“你投拜帖了吗?”
“啊?”
“等投了拜帖再议。”
梁邱生整个人都愣住了。
薛同知已经像个猴子一样爬在他的背上,见此不由一巴掌拍了下去:“你傻啊,这不就是答应的意思吗。”
梁邱生本来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来碰碰运气而已,闻言不由慌张地要跪下去。
可惜薛同知体重不轻,梁邱生膝盖刚一弯,身子就不由自主一软,连带着薛同知一起,两个人滚落在地,齐刷刷地趴在了韩越脚下。
顾知欢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韩越眼睛微微抽搐:“起来吧。”
梁邱生很崩溃。
他也不想啊!
韩越不欲久留。
顾知欢看他要走,匆匆忙忙站起来,站在他身后:“我送你。”
韩越很明显地拒绝道:“不必如此客气。”
“我有些事想要和韩大人聊聊。”
顾知欢扫了一圈房间里的人:“不好吧。”
韩越歪着头,他因为坐在轮椅上,不得不仰着脖子才能看见顾知欢:“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私下聊的事。”
顾知欢略作沉吟。
薛同知和梁邱生一个看天,一个看地,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目光。
有八卦!
几乎是下意识的,韩越觉得不太对劲。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他不待见顾知欢不仅仅是因为他不信命这种东西,更重要的是每次见到顾知欢,韩越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喉咙一紧,韩越正要改口。
顾知欢抢在他面前,恰巧打断了他的话:“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但说无妨。”
“那个,你有钱吗?”
韩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顾知欢直直地盯着他。
韩越没想到顾知欢会问这种话。
怎么看,他们的关系都远远没有到问对方财产的地步吧。
韩越沉默了。
顾知欢像是不死心:“你朋友呢?”
或许是顾知欢的态度感染了韩越,他鬼使神差地反问了一句:“要多少?”
“一百万两。”
韩越果断开口:“没有。”
顾知欢松了口气。
虽然凌霄寒多半是答应了自己,可她对韩越没有太大的把握。
因为每次她看见韩越的时候,韩越的头顶也是一堆问号,看不见具体的文字。
顾知欢总算是笑了出来:“没有就好。”
韩越被她笑得后背发凉:“你想做什么?”
“韩大人。”顾知欢笑眯眯地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有件事我忍不住想要跟你分享。”
“……你说。”
“皇上要给我们赐婚了。”
天雷滚滚是什么感受,此时房间里的众人就是什么感受。
足足半刻钟,房间里安静得只有彼此呼吸的声音。
直到薛同知像是被人掐了嗓子一般的尖叫陡然响起:“皇上有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