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月余,刘荣再一次来到了城外皇庄,不过,心态却早已经物事人非。
一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在夹缝中寻找一线生机的可怜太子,而现在,他的权利渐渐稳固了。王启年带着人,在庄子外面,将刘荣接了进去。
他见了金求德,裂着嘴一笑,搞的金求德很不好意思,却是两日前,金求德大婚,要从他这带走金俗,却被他狠狠割了一刀,很是放了血。
“启年……你过来!”到了行宫附近,刘荣把王启年叫了过来:“你可知道,这皇庄中喂养了多少条狗?”
“少说也有百十条!”王启年,想了想说:“具体的,臣也不是很清楚……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带寡人去看看!”
“诺!”王启年点点头,便转身骑上马,带着刘荣朝着庄子的腹地前进。
路上,刘荣见到了正在热火朝天的工作着的作坊,这是他上次来时,没有看到的情况,当时,皇庄工匠,大都都回家过年去了。
“先去作坊看看……”刘荣在撵车上说。
“殿下……这不妥吧,庄子里的作坊很脏,而且很乱的……”王启年皱了皱眉头说。
“寡人叫你带路!”刘荣的命令不容置疑。
王启年只得屈服的道:“诺!”便朝着庄子的护卫,挥了挥手,带着刘荣的车驾转了过身,朝着作坊前进。
到了作坊前,刘荣从撵车上走了下来,王启年说得没错,作坊确实很脏很乱,到处都是废弃的材料与制模的黄泥。
“殿下,这些黄泥,可都是好东西啊!”王启年笑着介绍道:“用黄泥制模,然后打造弩机零件的技术,还是先秦那会,秦王的王宫作坊中的工匠们传授的技术,太宗皇帝在时,曾经命令臣的父辈们,全力改进,吸收,到现在,大汉国绝大多数的弩与矛头还有剑,都是用这些黄泥做模后造出来的哩!”
“先秦的技术?”刘荣听了,非常高兴,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曾经在现代看过的那个记录片《复活的军团》秦人那独特的标准化零件生产方式,和特殊的组织结构,都曾经深深的吸引了他。他急忙问道:“可是标准化,分层负责零件制造?”
“殿下说的什么意思?”王启年显示不能理解刘荣的现代词汇,他不解的问道。
“就是每一个零件,最后出来的样子,都大小一样,每把剑的大小都一样……”刘荣兴奋的说:“然后,这些东西造出来,每一个零件上面,都必须刻上制造者的名字,假如日后在使用时出了问题,便直接去找制造者和审核者……是不是这样?”
“呵呵……确实是殿下说的这样!”王启年笑着道:“这些,可都是祖宗们总结出来的经验,虽然许多关键技术在战火中失传了,或者被焚毁了,但,高皇帝当年还是俘虏了不少秦军旧兵和战将,其中不少人,便曾经在秦人的作坊中做过,所以多少还是懂些的,再加上太宗皇帝的支持,现在……臣敢说,便是当年的秦人,怕也没有咱圣朝的工艺好!”
王启年带着刘荣一边走,一边说,周围的工匠见到他们,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跪拜下来,高呼千岁。
刘荣只好挥挥手令他们忙自己的。
“卿怕是说笑了吧……秦人的技术,恐怕……现在我们依然难以模仿啊!”刘荣不相信的摇了摇头道。
“呵呵……殿下不信?”王启年笑呵呵的从一个架子上拿起一把弩,那是一把中等标准的弩,看样子应该是三石的步兵弩。
他将弩拿到手中,十分熟练的持起来,对刘荣道:“殿下请看,此乃太宗皇帝后三年开始制造的三石连法弩,弩臂由桑木制成,弩机全部为青铜,一次可装箭三发,五十步内可穿八寸木板,当的是杀人利器!”
“连弩?!”刘荣激动的抢过那把弩,只觉得,这家伙很沉,造型也有些特殊,刘荣仔细的观察着这弩,他发现,这把弩有着秦弩独特的望山设计,而且这弩上的望山,显然比秦人的更加先进,小小的望山上,有几个均等的刻度,刘荣试着用手去拨它,竟可轻易拨动。
然后,刘荣把这弩举起来,瞄准远方,他发现,这刻度竟可起到调节弩机射击角度的作用……这不就是相当于现代步枪上的表尺了吗?
“给寡人上铉!”刘荣将弩递给随行的金求德,金求德见了,亦是非常熟练的从地上,拣起几枝弩箭,很快就用手将之上好。
刘荣注意到,果然可以上三支弩箭。“射那里!”刘荣指着远处的墙壁说。
“诺!”金求德熟练从怀中掏出一个扳指,将之戴到拇指上,然后瞄准,果断的连续扣动扳机,在数秒内,三支弩箭连续射出,准确的穿透进三十步外的墙壁中,入墙寸余。
刘荣深吸一口气……这东西……简直就是人间凶器,冷兵器时代的机枪啊!或许,它唯一的缺点就是装弹较慢,射程近了……假如不考虑它的成本的话。
“王卿,现在作坊中一年可生产这种弩多少件?”刘荣急切的问道。
“一年……假如全力开工的话,大概能产出一千把左右!”王启年说:“只是这种连弩,制造工艺要求高,只有最熟练的工匠,才可制造,而且费时长,制造成本也高些……所以,一般一年,只产五百把左右……”
“这么少啊……”刘荣忍不住嘀咕着:“为什么不多产些装备我大汉军队?”
王启年笑着摇头道:“太费时费工了……一把这样的弩,需要三个最熟练的工匠,耗尽近十日之工,才可做成……而且每把弩的成本,超过了一千三百余钱……造多了,很难负担的起!”
“再者说,它除了射的快些,便没什么好处了……殿下,真正的杀人利器应该是大黄弩,一箭可穿百步外甲胄,在两百步内仍可杀伤敌人……”
“不……”刘荣坚决的摇了摇头,他对王启年说道:“王卿,这连弩,卿给寡人用心监督着,尽量想办法把产量提高,成本降下来,若可成功,寡人重重有赏!”
王启年楞了楞,随即点了点头道:“诺!”
对他而言,这个任务,本就是他份内的职责,以前干也干了,现在还有赏拿,为什么不做?……
注:西汉的弩确实传自先秦,技术也更为先进。
本节所述西汉弩机望山设计,来自于近年考古中出品的西汉初期弩机样本。
连弩,西汉初期已有,具体出现时间,就在这个时期。
而历史上明确记载连弩用于战争的记载,在〈资治通鉴〉卷21中关于李陵与匈奴的战斗:因发连弩射单于,单于下走。
所以说……咱的老祖宗是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