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官邸。
中尉郅都刚刚从自家赶到官邸中,应了卯,一个他的属官就红着脸兴奋的找到了他。
“中尉大人,右内史找到了!”那个年轻的属官简直快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了,他拉着郅都就往里头走。
郅都记忆力不错,他认得,那个属官正是他前几日派去封锁道路的右京辅都尉丞叶武安。
“怎么回事?”郅都将门掩上,直觉告诉他,出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大人,右内史大人在通向函谷关的路上,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男子,并将之逮捕了起来,很可能那个男子就是给袁丝大人通风报信的刺客!”叶武安压低了声音说:“现在右内史大人应该已经正在押解那个刺客来长安!”
郅都听完,他的拳头在空气中狠狠的挥了一下,这下子,袁丝案终于得到了关键性的突破。
“武安,你立刻去传我的命令,先把城门封锁,禁止一切人等出入,千万不要走漏了消息!”郅都兴奋的道,他自然清楚,只要抓到了参与刺杀的任何一个刺客,就等于找到了隐藏在幕后的凶手,这下子,困扰了他十几天的案情,终于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刻了!
两个时辰之后,右内史押解着抓到的男子,亲自带着几乎整个右内史下属的衙兵,从长安北门悄悄的进入,在那里,中尉郅与闻讯赶来的廷尉立刻与右内史交接了人犯。
“你是何人,籍贯何处?”一回到中尉官邸,郅都立刻就提审了那个可疑的男子,廷尉张欧作为见证,站在一边。
“回大人,草民睢阳人士张原!”那个男子,进了中尉的官邸,没有半点惊慌,他的神情,平淡的如同一杯白开水。
“那本官问你?你来长安,所为何事?”郅都见他样子,也不和绕***了,直接就开问:“又为何身负如此重伤,急急的赶回睢阳?”
“回大人的话,草民来长安,乃是接受草民的主人,睢阳令羊胜大人之命,前来刺杀前太常袁丝大人!”这叫张原的男子比郅都想象的还要干脆:“至于草民受伤,乃是因为草民到了长安,不忍对袁丝公这样的好人下手,反是想帮他躲过一难,谁知被半路赶来的梁王帐下幕僚公孙诡发觉,所幸草民命不该绝,被人从河水中捞了起来,侥幸躲过一难,草民虽拣回了一条命,但丝公却依然遭了贼子毒手,小人不甘心,决意为丝公报仇,便想回到睢阳,杀了梁王,以报丝公在天之灵!”
郅都一听,赶紧把眼睛看向廷尉张欧,此事到这里,就再也轮不到他一个人发问了。
张欧也是怎么也想不到,袁丝案的幕后真正凶手竟然是当朝天子的胞弟,大汉国久负贤王美誉的梁王刘武,而不是先前大家猜测的田家。
“你可知诬告朝廷诸侯,可是族诛的大罪?”张欧看了看郅都,得到了后者的允许后问道。
“回大人,草民自然知道!”那叫张原的男子,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挺起胸膛道:“草民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张欧低下头,想了想张原的话,又急忙叫人将之前的案卷与大汉国关于公孙诡和羊胜两人的资料卷宗拿了过来。
一个时辰之后,张欧看完了所有的资料,他不得不承认,这张原所说,还真有几分可信。
其中最最重要的证据关系链便是当日司马相如等郎官,控告大将军窦婴时的情况,根据对司马相如一行,与那个出面弹劾的议郎的资料查证,张欧发现,司马相如与那议郎,同样喜欢赋,接着,张欧在资料中发现,羊胜亦也是一个出名作赋者,犹为重要的是,司马相如的同伴枚乘与羊胜同出一师。
这些资料,虽然无法直接证明,司马相如等人是受到羊胜的指使,却足以令张欧产生某些很不好的想法,虽然现在司马相如等人已经死了,但是那个议郎还关押在廷尉的大牢中。
于是,张欧又紧急令人提审了那个议郎,虽然最后只是和往常一样,问出那个议郎,只承认自己是受了枚乘等人的好处,而出面弹劾的。
但是,他的话破绽百出。
他一个小小的议郎,背后若没有人撑腰,他那里来的胆子,弹劾当朝大将军,窦太后的亲侄子?
多场审讯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最终,郅都与张欧将整理出来的卷宗与证言,全部递交到未央宫中去,等待天子的裁断……
未央宫。
天子刘启看着自己眼前堆积的和小山一样的卷宗与证词,他只是粗略的翻了翻,那些最关键的地方,就已经怒不可抑了。
“他刘武好大的狗胆!”天子气的将自己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虽然只有那个叫张原的刺客,一口咬定,就是梁王命令他们来刺杀的。
但这就足够了,对天子来说,他最难以忍受的,就是竟然有人,对他的皇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这个人还是手握重兵的诸侯,更要命的是,这个诸侯的封地是如此的大,他与长安的距离是如此的近。
要是他忽然举起叛旗,直接杀上长安,那……
要知道整个梁国可是有着五万多训练有素,经过了战阵的精锐军队,并配置了大量攻城器械,与之相比,整个京畿地区,就是加上三辅大臣的衙兵,也顶多不过四万余士兵,而且大都还分散在方圆数十里的地区。一旦梁王忽然发作,那他的皇位岂不是非常危险?
现在天子心中那颗无情的种子,迅速的萌发,并茁长的成长了起来,什么兄弟感情,什么手足情深,在此时,统统没了影子,天子只想尽快的彻底的解除这个令他寝食难安的心腹之患。
“他刘武今天敢刺杀大臣,明天是不是还想刺杀朕?”天子暴怒的将剑砍在那些卷宗上面。他现在开始后悔起当初因为对刘武怀有愧疚之心,而破格的将梁国的全部官员任免权,授予了刘武,现在天子回想起来,那简直就是在助长梁王的叛逆之心。
“郅都!”天子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爱将:“你立刻持朕的节仗,与调兵虎符,给朕把太原,上郡等地的四万边军调回长安,驻扎到函谷关,随时准备听命!”没有边军打底,天子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在经过了三年前的吴楚之乱后,天子再也不愿意,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时候,就擅自行动。
“诺!”郅都二话不说,接过宦官们拿过来的天子节与调兵虎符,便转身出了行宫。
“张欧,此事,你不能给朕泄露半句出去!”天子看向张欧说。
“诺!”张欧自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已经决定了,从今天起,一直到此案最终结束,他都不出自己家大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