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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德东奇门遁甲在线全集:奇门遁甲全文第八部分16更改(4)
    娄小娄下了车,径直走了过去。
    他终于看到这个司机了,是个男的。他满身酒气,趴在方向盘上“呼呼呼呼”睡着了。
    他推了这个醉鬼一下,说:“醒一醒!”
    这个醉鬼含糊不清地说:“我是修传真机的…”又睡了过去。
    林要要拿着娄小娄画的那张画像,走进了一家整形美容医院。
    接待员是一个漂亮女孩,她牙齿伶俐地向林要要介绍了他们医院的设备、专家、信誉,然后她询问林要要做什么项目。
    林要要把手中的画像递给她,说:“依照这个女孩的模样做。”
    接待员说:“这个…我请一个专家来跟你谈吧。”
    她出去之后,很快就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医生,十指修长,眼神温和,气质十分让人信任。
    林要要把手中的画像递给他,说:“这是我希望中自己的样子,专门找人画了出来,你们能做到吗?”
    医生拿起画像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林要要的脸,说:“这个画像和你的长相差距比较大——她是长脸,你是短脸;她是窄额头,你是宽额头;她是尖下巴,你是圆下巴;她是高鼻梁,你是塌鼻梁;她是大眼睛,你是小眼睛…这几乎等于换了一个人。作为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整容医生,我个人觉得你有你的姿色,有你的特点,不如根据现在的基础做,让你变得更完美。”
    林要要有些不耐烦:“我只想变成这个画像上的女孩,需要多少时间?”
    医生想了想说:“大约六个月时间。”
    林要要说:“我现在就交费。”
    晚上,娄小娄上网登陆QQ,寻找桑丫,桑丫在线。
    娄小娄:桑丫,你考得怎么样?
    桑丫:过去了。
    娄小娄:顺利吗?
    桑丫:没问题。我三个志愿报的都是北京的学校——中国人民大学,北京中医大学,北京传媒大学。三个月后,我就可以去北方了。
    娄小娄:我接你。
    17显形(1)
    桑丫又把那台小巧的录像机借来了。
    她把它塞进书包,露出摄像头,随时准备着。
    一连几天,那个看不见的人都没有出现。
    这天离开学校之后,桑丫走进那条小巷,终于听到背后响起了那个人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他出现了!
    桑丫心中一阵紧张。
    回头看,小巷里不见一个人,也没有出现鞋子。
    她若无其事地把书包转到前面,颤抖着按下录像键,又把书包转到背后去了,然后,慢慢朝前走。
    也许是桑丫刚才的小动作,引起了那个人的警觉,他尾随桑丫走了一段路,终于站住了。桑丫也停下来,一步步地朝后退去——她要让这个看不见的人在录像中更清晰一些!没想到,她竟然听见那双脚快步离开了。
    她转过身,望着空荡荡的小巷,心中生出一股快意,原来他害怕录像机!
    回到家,桑丫反身把门锁上,急急地掏出录像机,和电视连接。
    妈妈还没有下班,外面已经有点儿黑了。跳跳围着她,咿咿呜呜地撒娇,好像在问她录像机是什么东西。
    要按下播放键的时候,桑丫忽然犹豫了。
    这一刻,她又紧张又害怕。
    她想,还是等妈妈回来一起看吧。可是,她怎么向妈妈解释这段录像的来龙去脉?或者,明天拿到朱玺家去看,又担心经过漫漫长夜,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会在录像机里一点点淡化,最终无影无踪…
    她一狠心,播放了。
    她在走,镜头在晃…
    跳跳突然冲到电视前,对着画面“汪汪”叫起来——空荡荡的小巷里,果然影影绰绰走着一个男人!
    桑丫的心像犯了心脏病一样狂跳起来。
    录像中的房舍、巷道、院墙,都十分清晰,只有这个人的影像很模糊。
    他好像就是那个曾经出现在“汽车酒吧”对面的那个男人。现在,他穿着浅黄色正装衬衫,藏青色正装长裤,却没有穿鞋。他光着一双脚丫子,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小巷中,显得十分古怪。他的眼睛始终直直地盯着桑丫的背影。
    跳跳叫得越来越激烈了,开始一下下朝电视上扑,好像看到了哪辈子的死对头。
    她死死盯着电视,全身开始哆嗦。她发现,录像中的影像很不真实,甚至是半透明的,穿过他,桑丫隐约能看到巷口那家小宾馆的招牌。他如同一个幻觉,和真实的景物重叠在一起…
    走着走着,他把视线降低了,似乎发现了桑丫书包里的摄像头,一下就站住了。镜头一点点推进,那是桑丫在后退。
    他盯着摄像头,突然转过身,快步跑到巷口,一转弯就不见了。
    画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毛烘烘的蓝眼睛,画外音惊天动地:“你在看什么?”
    桑丫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那是原来的一段录像,一个外国的恐怖片。尽管如此,桑丫依然很难从那种惊吓中回过神来——两段录像怎么剪接得这么巧?
    那个人的影像消失之后,跳跳就不再朝电视上扑了,它对着画面中的小巷叫了一会儿,咿咿呜呜地走到桑丫身旁,开始撒娇地舔她的鞋。
    桑丫坐了一会儿,把录像倒回去,想再看一次。
    没想到,第二次播放时,那个影像就消失了,画面中只有一条空荡荡的小巷。桑丫倒吸了一口凉气。跳跳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小脑袋警觉地转向电视,又开始狂吠起来。叫着叫着,就愤怒地朝电视上扑去…
    有人敲门。
    桑丫说:“谁?”
    妈妈说:“你是不是欺负我的跳跳了?”
    桑丫把录像机还给朱玺的时候,对他说:“我拍了一段录像,你回去看看。”
    朱玺说:“你拍了什么?”
    桑丫说:“我不知道你能看见什么。不管你看见了什么,你都要告诉我。”
    朱玺说:“听起来挺恐怖的。”
    第二天,朱玺来上学,对桑丫说:“桑丫,你吓死我了!”
    17显形(2)
    桑丫一愣:“怎么了?”
    朱玺说:“你怎么拍到的啊?”
    桑丫说:“你看到的是什么?”
    朱玺说:“一条空荡荡的小巷,一身衣服在朝前走。”
    桑丫张大了嘴巴,说:“你没看见人吗?”
    朱玺说:“哪有人啊,只有一身衣服!”
    桑丫说:“什么衣服?”
    朱玺说:“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18函授
    那台传真机摆在桌子上,就像一具木乃伊,没有一丝呼吸。
    娄小娄甚至有些怀疑了,说不定那个捡破烂的妇女在说谎。一台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的传真机,怎么会吐出传真来呢?
    可是,一台已经送人的传真机,为什么还能接到发给原来主人的传真?难道林要要也在撒谎?
    可是,一台不连线的孤立传真机,为什么还能接到传真?难道自己也在撒谎?
    娄小娄对这台传真机越来越期待了,每天早晨,他都要跑到书房看一看,有没有传真发来。神迹没有再现。
    一些朋友来家里做客,对他的家居摆设赞不绝口,只有看到了这台传真机很不理解:“这是什么?”
    “这是传真机啊。”
    “还能用吗?”
    “要是你们给我发传真,它收不到。”
    “那你怎么不扔掉它?”
    “它只能收到一个人的传真。”
    “这事真新鲜。它能发出去传真吗?”
    “我只能接收,却无法给对方发送任何东西。”
    这一天,娄小娄给传真机接上了电话线,好像给一具尸体的嘴里塞进了氧气。期望它再一次吐出奇门遁甲。
    几天过去了,传真机没有任何动静。这个老朋友终于伤心了,跟他割袍断义,拂袖远去了,天高地远,云深不知处。
    娄小娄不由后悔起来。
    总在书房里放这样一个难看的东西,总是不合适的。娄小娄准备把它扔掉了。
    就在这天晚上,半夜里他隐约听见书房传来“吱吱啦啦”的声音,他的心一下兴奋起来:传真机又开始工作了!
    他起身下了床,走进书房,顿时目瞪口呆。
    昏暗的夜色中,一只手从传真机里费力地伸出来,另一只手也伸出来,那是一双苍老的手,接着就卡住了。这个人全力挣扎着,如同分娩一样艰难。
    娄小娄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应该帮助他,还是应该把他推回去。
    终于,一颗头发花白的脑袋也伸了出来,露出一张清癯的脸,他青筋暴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来帮我,把身子拉出来!电话线太细了,箍住我了…”
    娄小娄走上前,抓住他冰凉的双手,使劲儿朝出拽,终于把他拉了出来。
    娄小娄问:“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熟呢…你是谁?”
    老人看了看书房里的摆设,说:“你猜。”
    娄小娄说:“你是我的祖先?”
    老人说:“再猜。”
    娄小娄说:“你是我老了之后的样子?”
    老人说:“再猜。”
    娄小娄打量着老人身上的中式对襟服,突然说:“我知道了,你在第六十四频道出现过…”
    话音未落,这个世界就像电视屏幕一样,一下布满了雪花,老人消失了。
    娄小娄一激灵,醒过来。
    万籁俱寂。
    他爬起来,走进书房,打开灯,看到传真机吐出了一张纸。
    这一次,传真的内容是奇门遁甲的神盘,传统叫“神煞”,就是八种影响人吉凶祸福顺蹇穷通成败贫富的神秘能量:天乙之神,值符。所到之处,百毒消散;虚诈之神,螣蛇。性柔而口毒,专司惊恐怪异之事;荫佑之神,太阴。性质阴暗,善藏匿;护卫之神,六合。性情平和,专司婚姻交易中介牵线;凶恶刚猛之神,白虎。嗜杀,专司兵戈争斗杀伐病死之事;奸谗小盗之神,玄武。热衷阴谋贼害,专司偷盗逃亡口舌之事;万物之母,坚固稳重之神,九地。性质柔韧好静。万物之父,威严强悍之神,九天。性质刚直好动。
    地盘,天盘,人盘,神盘,都已经具备。
    地球上的九宫八卦,八个方位,天上九星、人间八门、自然界八种神秘力量,一年二十四节气、月、日、时辰,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具有宇宙全息特征的立体时空模型。不过,奇门遁甲的信息很抽象,需要自己去思考、梳理、解读。这时候,娄小娄并不能完全解悟其中奥妙。
    19泪(1)
    桑丫接到了录取通知:北京中医大学。
    朱玺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朱玺说:“我完了…”
    桑丫问:“落选了?”
    朱玺说:“我知道我考不上。不过家里会拿钱送我读大学,我告诉他们,我要去北京,他们已经运作好了。我不是说这事,我是说…她不理我了。”
    桑丫问:“帕丽?”
    朱玺说:“嗯。”
    桑丫说:“真没出息,连个帕丽都搞不定!她这次高考的情况怎么样?”
    朱玺说:“好像是北师大。”
    桑丫说:“你要记住,女孩子是征服来的,不是乞求来的。你先冷落她一段时间,不要太主动。开学之后再说,我帮你。”
    朱玺说:“我听你的。”
    妈妈回到家,面孔第一次不再严肃,笑得极其灿烂,脸上的皱纹似乎一下都不见了。
    她说:“桑丫,今天晚上妈妈选了一个大酒店,带你去庆祝一下!”
    桑丫说:“妈,那得多少钱呀?咱家又不富裕。在家吃吧,我来烧菜。”
    妈妈说:“不行!再困难,今天也要奢侈一下。这十二年,妈妈没有白操心!”
    桑丫说:“十年。你忘了,我在小学时连跳两级呀。”
    妈妈从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一叠东西,外面用报纸包着,里面是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里是百元钞票,厚厚的。这让桑丫很吃惊,在她记忆中,妈妈一向省吃俭用,口袋里从来都是零钱。信封里这些钱,差不多是她全年的工资!
    妈妈说:“桑丫,今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心疼钱!”
    桑丫鼻子一酸,说:“妈,我们就在楼下那家成都餐厅吃吧。”
    妈妈说:“那怎么行呢?妈妈有钱的。”
    桑丫说:“妈,如果你想让我高兴,你就听我的。”
    果然,这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俩,在一家简陋的小餐厅,完成了她们的庆祝。妈妈喝多了,她不停地说:“妈妈今天高兴…”母女俩总共花了六十二元钱。
    同一天晚上,在一个叫“6号公馆”的夜总会,朱玺的父亲请了一些商界朋友,为儿子即将独立远行去北京读书欢庆。还有一个内容——庆祝朱玺成人。朱玺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就在这一天,朱玺的爸爸竟亲自为儿子选了两个小姐作陪,称:“这是让你接触社会。”他知道儿子失恋了,近些日子,儿子一直萎靡不振。
    大家喝酒唱歌,一直闹到深夜。朱玺的父亲共消费了三万四千元。
    去北京入学的前一天,桑丫又激动又紧张。因为,她要见到娄小娄了。
    她就像写一样,反复设想她和娄小娄第一次相见的情景,每次的想象都不同。
    本来,妈妈已经请好了假,一定要送桑丫去北京。桑丫死活不让她去。她说:“妈,你相信我,没事的。”
    妈妈说:“从明天起,你就要一个人面对一切了。你要时时谨慎,处处小心,一个不留意,就可能导致让你悔恨终生的失误。不要相信陌生人。天一黑就要回到学校去。永远不要吸毒。要节制自己的欲望,不要轻易把自己给哪个男人。你要有强大的内心,要有永不屈服的信念。走出一段路之后,记得要回头看一看。不要小看一分钱。缺钱的时候,就给妈妈打电话…”
    说着说着,妈妈的眼睛就湿了。
    桑丫说:“妈,你这样就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妈妈想给桑丫买一张卧铺票,桑丫没有同意,她自己到火车站排队买了一张硬座票。妈妈在家为她打好了行李,装了两大包东西,有书,有衣服,有泡菜——豇豆、嫩子姜、海椒、大蒜,有干咸菜——萝卜干、节节菜、麦酱、豆腐乳。
    下午,妈妈带着她,去监狱看望了爸爸。
    爸爸依然穿着那身灰色囚服,他似乎突然老了很多。
    当他得知桑丫考到了北京之后,双眼陡然射出惊喜,接下来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女儿能行的!”接着,他把目光投向妻子,说:“谢谢你,谢谢你…”又把目光转向桑丫:“谢谢你…”
    19泪(2)
    桑丫说:“爸,以后来我看你的次数就会少了,你保重自己。”
    爸爸说:“爸爸还有一年多出狱了,很快的。出狱之后,就去北京看你!”
    桑丫离开的时候,又感觉脊梁骨上有眼睛了。她转过头去,看见爸爸正难过地望着她,眼泪顺着焦黄的脸颊簌簌流下。
    这是桑丫第一次见到爸爸哭。
    爸爸见她转过头来,慌乱地朝她笑了一下,然后急忙转过身去。
    走出监狱,桑丫跟妈妈去小街的尽头坐公交车。两旁是无际的田野。
    桑丫说:“妈,你等我一下,我去采点儿花。”
    妈妈说:“太晚了,快走吧。”
    桑丫说:“我很快就回来。”
    她走进田野之后,坐在草上,迎着风,眼泪“哗哗”淌下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次离开父亲,她和父亲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田野上,开满一簇簇鲜艳的野生红玫瑰。那些花儿都朝她微微摇晃着。
    她莫名其妙想起一句戏词——抬头看见红玫瑰,一生一世不流泪。
    回到城里,桑丫和妈妈直接去市场买菜了。
    回到家的时候,桑丫看见跳跳趴在角落里,盯着半空,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它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吃完饭,天就黑了。桑丫躺下后,妈妈走进来,躺在了桑丫身边。母女俩在黑暗中一直聊到半夜。
    桑丫在妈妈身边一直长到十六岁,这是她第一次即将离开妈妈远行。过去,在她心里,妈妈是一个单调而专制的人,她跟她在感情上很难接近。现在,她忽然感觉到了母亲的慈爱。
    终于,妈妈说:“明天你得坐车,好好睡一会儿吧,妈妈走了。”
    桑丫说:“妈,你也累了,早点儿睡。”
    妈妈为桑丫掖好身上的毯子,轻轻走了出去。
    桑丫的卧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不可能睡得着,继续想象她和娄小娄见面的情景——
    黄昏,夕阳,一片宽敞的草地,开满了红玫瑰。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姗姗走向他。他已经坐在草地上等她了。
    桑丫笑着说:“我迟到了吗?”
    娄小娄急忙摇摇头,说:“是我早到了。”
    于是,她就坐在了他的身边。他的身上有一股来苏水味…
    傍晚,一个非常幽静的酒吧。几个服务员一个比一个优雅。这次是她等他。酒吧的色调暗红,她就穿一件黑色T恤;酒吧的色调墨绿,她就穿一件米白T恤。他来了。
    她笑着说:“我早到了吗?”
    他急忙摇摇头,说:“是我迟到了。”
    然后,他就坐在了她的身旁。他的身上有一股来苏水味…
    她慢慢坐起来。
    来苏水味。
    她又闻到那股来苏水味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一下就坐起来,打开了灯。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卧室的各个角落,不知道他存在于哪里。不过,她有了一种预感——今天是她在家乡的最后一夜,他要显形了!
    最后,她的眼光落在了梳妆台上——那上面出现了一张纸。那应该是从她一个笔记本里撕下来的,她认得那种花纹。可是她从来没有撕过那个本子。
    她面对着那张纸,突然说:“我知道你在我的房间里,你想说什么,说吧。”
    深夜里,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她为自己的喃喃自语感到恐惧。
    过了一会儿,那张纸上果然出现了字迹!
    不见笔,却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她的心蓦地收紧了,注意观看上面的字,写的是:千万不要去北京。
    她紧张地问道:“为什么?”
    那支看不见的笔又写了一行字:千万不要去北京。
    桑丫按了按胸,压制了一下心跳,说:“我不知道你是人是鬼,不过,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纸上又出现了一行字:听我的,千万不要去北京。
    19泪(3)
    桑丫说:“我不会改变了。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都要去。现在请你离开。”
    纸上再没有出现字迹。
    过了好半天,有两滴水落在了纸上,把钢笔字洇了。
    桑丫想了想,忽然意识到,那是泪。
    1初见北方(1)
    火车上,人很多。
    所有的人都是陌生的,但是桑丫能感觉到,其中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在盯着她。
    她前后左右观察了一番——旁边是一个商人模样的胖子,已经呼呼大睡。对面是一个拘谨的男孩,好像也是去读书的学生,旁边坐着他的母亲,她不时地四下张望,无疑在提防小偷。过道另一侧在打牌,有几个看热闹的人,都是背影。
    没有一个认识的。
    一个老头端着茶壶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谦卑地说:“哪位旅客需要茶水?不要客气啊。哪位需要?”
    没有人搭腔。
    老头走到桑丫跟前,说:“姑娘,需要茶水吗?我刚泡的,尝尝吧。”
    桑丫说:“大爷,谢谢你,我不需要。”
    老头就走过去了,一边走一边说:“哪位乘客需要茶水啊?不要客气,尝尝吧。
    桑丫靠在窗子上,闭上了眼睛。
    在半梦半醒中,她感觉那双眼睛一直游移在她的额头上。
    她的注意力一直系在自己的短裤上,妈妈在那里缝了一个口袋,里面装着妈妈给她带的生活费。
    迷迷糊糊一直熬到天亮,终于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北方。
    南方的山水,北方的平原。黑夜,省略掉了中间的变化过程。她一睁眼,就被北方的平坦和辽阔征服了,一直痴痴地朝外看。
    火车缓缓驶入首都。
    这是一个大气的城市,她看到了密匝匝的高楼,看到了一座座立交桥,看到了甲壳虫一样的汽车,看到了公园里晨练的老人…
    列车缓缓驶进北京站,终于停下来。
    大家陆续走下去。
    桑丫背着大包小包,随着大家走过地下通道,走向检票口。她依然感到那双眼睛在纷乱的人流中,紧紧跟随着她。
    现在,桑丫接近了娄小娄,胆气壮起来。她没有回头。
    走出检票口的时候,背后传来吵闹声。回头看,有个高个子男人被拦住了,他好像没买票。
    桑丫感觉这个人有点儿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出站的密集人流把她推走了,她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是:警察把那个男人推进了补票室。
    北京火车站广场上,竖着很多牌子,大部分是各个高校来接站的。
    桑丫眯着眼睛寻找中医大学的字样,却没有看到。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个高个子男人,很像她和朱玺在“汽车酒吧”门口看见的那个邋遢男人!后来,他在录像中露过头,又消失了…
    桑丫的两条腿马上就软了。
    设想一下,你偶尔回过头,看见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人,他的穿着很普通,他静静地看着你,见你回头了,就把脑袋转向了别处…你会是什么反应?
    当然,你可能不在意。
    一天,你回忆起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心里有点儿犯嘀咕,于是又多疑地回头看了看,却再一次看到了这个陌生人,他还是穿着那身普通的衣服,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你,见你回头了,他就把脑袋转向了别处…这一次,你会是什么反应?
    假如,你离开家乡,来到了一个很远的城市,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又感觉到背后有人了,于是回过头去,看到这个人还在背后跟着你…这时候,你会是什么反应?
    他好像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没有目的,他存在的全部内容就是跟着你…
    桑丫一边朝前走,一边继续寻找中医大学的牌子。
    清华大学,邮电大学,北京大学,政法大学,理工大学…看了半天,有一块牌子把她的目光吸引过去,那上面写着:带你去过去,来未来。
    她的心一阵狂跳,偷偷看一眼举这块牌子的人,正是在QQ上跟她聊天的那个男人。
    他也看见了她,朝她微微笑着。他从来没有见过桑丫,现在,他却朝桑丫微微地笑着。
    桑丫是一个冷静的女孩,此时却有些慌乱。她很想假装不认识他,低下头匆匆走掉。可是,在他那样透视一般的目光中,她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开。
    1初见北方(2)
    现在,她感觉还没有做好准备,坐了一宿车,蓬头垢面,双眼红肿…
    还有,在她想象中,她和这个男人相见并不是在这样一个场景中啊,那应该是一个黄昏的草野,四周开满了红玫瑰,晚风轻拂,花心荡漾。即使走不出城市,也应该是一个幽静的酒吧,烛光闪烁,音乐轻柔…而眼下却是大清早,是杂乱的火车站。
    最后,她掠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径直朝他走过去。
    他笑吟吟地望着她。
    她站在他的面前,安静地说:“我不是不让你来接吗?”
    娄小娄放下牌子,说:“北京太大了,我来接你,你就感觉这里是你的家了。”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桑丫永远不能忘记的动作:“你的鼻子上有一个脏东西…”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桑丫乖乖地等着。他用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鼻孔上拨弄了一下,动作很轻柔,桑丫闻到了他的手指上有一股来苏水味道。这一刻,桑丫感觉他就像父亲。
    他把桑丫的行李和背包都接了过去,说:“跟叔叔走。”
    桑丫说:“不叫你叔叔。北方。”
    娄小娄说:“很好,那以后我就叫你南方。”
    娄小娄开车载着桑丫行驶在繁华的北京大街上。
    王府井,北京饭店,天安门,西单…
    桑丫看着窗外,说:“我跟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娄小娄说:“我早就画过你。”
    桑丫说:“什么时候?”
    娄小娄说:“三个月前了。”
    桑丫说:“你照什么画的?”
    娄小娄说:“我照我的梦画的。”
    说着,他从工具箱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了桑丫。
    桑丫接过去看了看,瞪大了眼睛:“你一定见过我!”
    娄小娄说:“你从来没给我看过视频,也没给我看过照片,我怎么可能见过你?”
    桑丫说:“不然,你不可能把我画出来,你一定见过我的!”
    娄小娄说:“真没有。”
    桑丫忽然不说话了,她打量着娄小娄的侧面,忽然想到:开车接自己的这个人,和一直跟在自己背后的那个人,太像了。他和他是不是同一个人呢?他摆脱了警察,冲出火车站,迅速刮了胡子,换了衣服,然后举起牌子,换了一副表情,静静等她自己乖乖地走过去…
    娄小娄转头看了她一眼,问:“你在想什么?”
    桑丫说:“没想什么。北京真大。”
    娄小娄说:“你不要瞒我,你肯定在想什么。”
    桑丫说:“你跟他太像了…”
    娄小娄说:“谁?”
    桑丫说:“那个总是跟踪我的人。刚才我又看到他了。”
    娄小娄说:“他跟到北京了?”
    桑丫说:“我知道,他不是常人。我来北京的前一天,他出现在我的卧室里,我俩对话了,他的话出现在纸上,我看不见笔的存在,只能看到一个个汉字写出来。当时我特别害怕,不知道他是一缕能穿墙遁地的魂魄,还是通过高科技手段隐身了…”
    娄小娄说:“怕什么,你就当做是进入《哈里·波特》的那个魔法世界了。那些孩子骑着扫帚,念动咒语,可以满天乱飞,哈里·波特就不可怕。”
    桑丫说:“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如果现在童话中的一只兔子出现在路旁,拦住车,对你说,我妈妈饿坏了,你送我去市场买点儿胡萝卜好吗?——你不害怕才怪。”
    娄小娄点了点头,说:“没错。”
    桑丫说:“他反复阻止我来北京,我不知道为什么。”
    娄小娄说:“也许他怕你见到我。”
    桑丫说:“为什么?”
    娄小娄沉吟半晌才说:“他可能真的是另一个我。”
    他的话音刚落,天地间突然一黑,他急忙踩了一脚急刹车,车怪叫一声停在了马路中央。幸好后面的车离得远,并没有发生追尾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