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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德东谁摸了我一下在线全集:洗手(1)洗手(1)
    闵四杰和李径文不在同一个楼层办公。
    这一天,他来找李径文,想和他在有阳光的地方聊一聊。
    广告部办公室里,有个女孩正在电脑上打字,并不见李径文的影子。
    “请问,李径文呢?”
    “他没在。”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那个女孩说着,朝角落里的一张桌子看了看,说,“他的东西都在,肯定没走远。”
    闵四杰发现,其他的桌子都乱得一塌糊涂,只有李径文的桌子很整洁,几乎一尘不染,上面放着李径文常年不离肩的那个黄色帆布包,还有一个随身听。
    在桌子的最里端,摆着一个长着头发的泥人,闵四杰一眼就看出,这个泥人同样是按照他的五官捏成的!
    他的眼睛避开那个泥人,说:“他出去多长时间了?”
    “大约半个钟头吧。”
    “谢谢。”
    闵四杰说完,就退了出来。
    他不知道李径文在哪个办公室里,就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溜达了一阵子。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似乎有冲水的声音:“哗——哗——哗——”响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过了一会儿,一间办公室的门开了,他立即转头看过去,衣小天走出来。
    “闵四杰?”
    “我来找李径文。”
    “找到了吗?”
    “没有。”
    衣小天侧着脑袋听了听,低声说:“他一定在卫生间洗手。”
    “你怎么知道?”
    衣小天的神色有些异样,声音更小了,说:“我发现,他经常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洗手,而且要洗好长时间,好像手上有什么永远洗不掉的东西。”
    闵四杰又感到身上发冷了。
    “你找他干什么?”衣小天不解地问。
    闵四杰朝卫生间看了看,然后对衣小天简单地讲述了那个《他爱上了偶像》的剧本。最后,他说:“我想试探试探他,这剧本是不是他寄给我的。”
    衣小天呆呆地说:“他竟然死过三百三十三天…”
    “你知不知道他家是哪里的?”闵四杰问。
    “不知道。听口音好像是宜昌人。”
    “你对口音怎么辨别得这么准?”
    “我老家就是宜昌的!”
    “噢。”
    “你问他家在哪里干什么?”衣小天问。
    “我想,如果找到他家,就能查出他是不是有过剧本中描写的那段经历,这件事搞清楚了,他的面具也就被撕开了。”
    “你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警察。”
    “到目前为止,并不能肯定剧本就是他寄给我的。而且,这个剧本写了一个男孩追星的故事,跟凶杀毫无关系,只能说是一种暗示。”
    “你说得有道理。”
    “我想到人事部查一查他的身份证。”
    “我估计没有用。如果真是他干的,那么他的身份证一定是假的。”
    卫生间的水声终于停止了,接着,李径文从里面走出来。
    洗手(2)
    衣小天马上说:“…昨天晚上我到他那里去了一趟,把第四盘光碟借来了,我觉得,拍得不怎么样。”
    闵四杰暗暗佩服衣小天的表演才能,鬼知道他说的“他”是谁,鬼知道“第四盘光碟”是什么内容。
    李径文走过来,朝闵四杰笑了笑,笑得还是那样谦卑。
    闵四杰把脸转向他,说:“李径文,我来找你。”
    李径文似乎早有准备,他说:“走,我们到会客室吧。”
    闵四杰离开衣小天,跟李径文来到了走廊另一端的广告部会客室,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下来。会客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闵四杰不时地瞟一眼李径文的手。
    他的手十分白净,像女人的手。他抬起那细弱的手,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说:“闵老师,您有什么事?”
    闵四杰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跟你聊聊。”
    李径文笑了笑,说:“我知道您有事。”
    闵四杰也笑了笑,说:“你老家是哪儿的?”
    “我是湖北孝感人。”
    “孝感…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他们都死了。”
    闵四杰脸上的肌肉又跳了一下,说:“我想开创个新节目,讲述普通人不普通的成长经历,不知道你过去有没有什么曲折的故事?”
    “没有。”
    “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你肯定爱过吧?”
    “也没有。”
    闵四杰把头转向窗外,说:“我之所以想开创这个新节目,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剧本,它讲述了一个很离奇的故事。”
    “您讲讲。”
    “一个男孩,偷偷爱上了一个屏幕里的偶像,他为了见那个女人一面,在她签名售书的现场被狂热的追星族踩到了脚下,成了植物人。他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有一天突然醒了过来。没有一个植物人苏醒之后记得自己沉睡了多久,但是这个男孩却一清二楚,他说,他在一个美丽的地方等待他的偶像,总共等了三百三十三个昼夜…”
    说到这里,闵四杰看了李径文一眼。
    李径文的脸上第一次不见了那谦卑的笑,变得异常冰冷。他的眼睛和闵四杰的眼睛碰在一起,说:“我不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钟馗跑了
    周角越来越恐惧了。《周公解梦》上说,梦见黑云,坑穴,枯死的树,打死松鼠——都是灾祸的预兆。
    文豪儿已经到电视台上班了,起早贪黑地录制“欢乐家家传”节目。
    她一直和周角住在一起,这个女孩身心健康,夜里总是睡得很香。
    周角却经常失眠。
    这一天,是汪瓜子被杀的第三周,又是“欢乐家家传”应该播出的日子。
    午夜之后,周角听见那个凄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汪瓜子啊!你死得冤啊——”
    他急忙叫了一声:“文豪儿…”
    文豪儿睡得像个死猪。他伸手用劲推了推她,她嘟囔了一句,翻个身,继续睡。
    “汪瓜子啊!你死得冤啊——”
    那声音比前两次都真切,好像一下逼近了,就在窗外。
    黑夜更加宁静,全世界好像都在聆听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汪瓜子啊!你死得冤啊——”
    周角感到自己快崩溃了,伸手推开了窗子。
    窗外的草坪上,灯静静地亮着,什么都没有。
    他关上窗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打开门,朝外看了看。
    外面也没有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了衣小天的门上——那张画只剩下了一张白纸,上面的钟馗不见了。他跨出一步,看了看自己门上的画,也剩下了一张白纸,上面的钟馗也不见了!
    他快步走上二楼,看了看李径文和闵四杰门上的画,同样只剩下了白纸。
    他朝三楼看了看,上面的灯没有亮,黑糊糊的。迟疑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爬上去看看。
    他十分警觉地爬上了三楼,大声咳嗽了一下,灯亮了——汪瓜子那个门上也剩下了一张白纸!
    他转头看了米环那个门一眼,那个猫眼诡秘地盯着他。
    他快步跑了下去。
    两条命(1)
    很多人都听说了李径文的诡异,大家对这个人越来越害怕了。不管是邻居还是同事,都对他敬而远之。
    李径文孤独地上班,下班,脸上依然挂着谦卑的笑。
    闵四杰每次碰上李径文,笑得都比对方更谦卑,带着明显的讨好味道。不过,他私下里一直在追查这个怪人的来历。
    这天快要下班的时候,闵四杰跑进了衣小天的办公室,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你干什么?神叨叨的!”
    “昨天我到人事部查过了,李径文的出生地是湖北宜昌,他父母都是大学老师!”
    “真的?”衣小天倒吸一口凉气。
    闵四杰压低了声音:“还有,他在高中时代曾经休学一年…如果我没猜错,那一年,他一直躺在医院里。”
    “太恐怖了!”
    “我估计,他十六岁之前,在老师和父母的眼里,是一个好学生,是一个乖孩子——事实也许正是这样。可是,那漫长的三百三十三天是一种间隔,把他的生命分成了两部分,他醒来之后,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变态狂。他的性格是分裂的!”
    “赶快报警!不然,他还得杀人!”
    闵四杰说:“我早晨就到公安局报了案,他们说,我提供的线索十分重要,立即就派人赶赴宜昌调查了。刚才,我又开车去了公安局一趟,他们说,他们查了那个寄剧本的电子信箱,注册者使用的是三爻市的身份证,而那个人跟这个案子毫无关系——两个月前,他作为幸运观众,电视台曾经公布过他的身份证号码,估计是被人盗用了。另外,他们还查出,这个邮件是从一个网吧发出来的——看来,这个人早有防备。”
    “这几天,我们别在玫瑰小区住了。”
    “我只有那一套房子,总不能带着老婆孩子睡到马路上去!你也别搬走,咱们人多一些,可以互相壮胆。”
    第二天傍晚,下雨了。
    一辆警车停到了玫瑰小区1号楼下,车上跳出两个警察,他们径直上了二楼,敲开李径文的门时,他正在捏泥人。
    警察说:“李径文,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李径文似乎一点都没有感到吃惊,只是举了举两只沾满泥巴的手,小声说:“我可以洗洗手吗?”
    警察想了想,说:“可以。”
    李径文就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一直响着水声,过了好长时间也不见他出来。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警觉地走过去,猛地把卫生间的门推开——他没有自杀,也没有逃跑,依然站在那里颤颤地洗着手。
    那双手十分苍白。
    他抬头看了警察一眼,谦卑地笑笑,拿起毛巾反复擦了半天,才说:“对不起,我们走吧。”
    两个警察把李径文带出1号楼时,楼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出来看热闹,大家都把门关得死死的。
    警笛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了。
    还是没有一个人走出来,楼道里一片寂静,渐渐暗下去,暗下去…
    终于,202室的门轻轻开了,闵四杰从里面走出来。
    他下了楼,敲开衣小天的门。
    “抓走了吧?”他不放心地问。
    “抓走了。”衣小天说。
    闵四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衣小天却沉默着。
    过了一阵子,他突然说:“我觉得,他还会回来的。”
    闵四杰愣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
    “预感。”
    “不会,这次他永远也回不来了。”
    “不,他还会回来。”说到这里,衣小天的鼻子抽动了几下,“我闻到了一股泥人的味儿。”
    闵四杰的心缩了一下,也嗅了嗅:“是下雨的味儿吧?”
    两条命(2)
    雨稀稀拉拉下了一夜,第二天终于停了,但是天还阴着。
    晚上,闵四杰和老婆在看电视。今天有米环主持的“美人计”节目。
    老婆说:“这个李径文,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竟然有杀人的爱好!”
    老婆说:“咱们跟他门对门住了一年多,想起来脊梁骨都冒冷风。”
    老婆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不该杀邻居。”
    老婆说:“人啊,还是不要太招风…”
    闵四杰一直没说话。
    “你想什么呢?”
    闵四杰突然问:“儿子呢?”
    “他出去玩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没事儿。”
    正说着,门开了,儿子跑了回来。外面刚刚下过雨,他的身上沾着泥巴。闵四杰的眼睛一下就盯住了儿子的手——他拿着一个泥人,一个有头发的泥人。
    “这个泥人是从哪儿来的?”他厉声问。
    儿子说:“是对门的李叔叔送给我的。”
    闵四杰一下就傻了。
    这个恶魔又回来了!
    突然,他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他要开车到公安局问问,为什么又把李径文放了。
    “你去哪儿?”老婆大声说。
    他回头看了看,老婆和儿子都在望着他。
    天色已晚,把他们娘俩丢在家里太危险了,这样想着,他又慢慢地走回来,坐在了沙发上:“我哪儿都不去。”
    “他会不会是逃回来的?”老婆异常不安地问。
    闵四杰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低声说:“我不怕他!”
    闵四杰的老婆和儿子睡下后,外面又下雨了,打得窗子“噼里啪啦”响。闵四杰还在沙发上坐着。楼下是一大片草坪,他闻到一股新鲜的泥土气息。
    这气味让他又想起那个长着头发的泥人。
    楼道里有响声,好像有人在搬东西。他走过去,从猫眼朝外看了看,李径文的门关着,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
    他轻轻打开门,走出去,看见衣小天正拎着一只很大的皮箱朝外面走。他急忙追下去,问:“你这是…”
    衣小天朝二楼李径文的房门瞟了瞟,低声说:“我早说过,他还会回来的!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了,宁可住到宾馆去!”
    闵四杰不说话了。他看着衣小天吃力地拎着皮箱走出楼道门,走进外面的凄风苦雨中,突然有一种大难临头各自逃命的感觉。
    楼道里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慢慢转过身,朝二楼看了看,那里黑糊糊的。他想,现在李径文肯定知道是他报的案,这一次,他要倒霉了!
    他慢慢上了楼,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李径文的门前。
    今夜,他一定要和李径文面对面谈一次,不然他会疯掉。
    “当,当,当。”
    李径文打开了门。
    这次,他的脸上没有受伤,只是看上去十分苍白。闵四杰的目光一下射向了他那双苍白的手,他的手朝袖口里缩了缩。
    “闵老师…”
    “我儿子说你回来了。”闵四杰装出很高兴的样子。
    “回来了。您请进。”
    闵四杰表面上是笑哈哈地走进了门,其实他是硬着头皮。
    李径文在后面把门轻轻关上了。
    闵四杰一直朝屋里走,经过卫生间的时候,发现卫生间的门半开着,就不自觉地朝里面瞄了一眼,李径文立即在后面伸手把它关上了。
    闵四杰回头朝他干笑了一下。他也朝闵四杰干笑了一下。
    坐下之后,闵四杰说:“警察怎么又把你叫去了?”
    “因为您那个剧本中的男孩就是我。”李径文依然干笑着,毫不避讳地就把闵四杰的伪装撕掉了。
    闵四杰一下就结巴了:“我,我,我不知道这剧本跟你有关系,就交给了他们…澄清了吧?”
    “他们审了我一夜。但是,他们拿不出证据。那情形就像一只猫围着一只关在铁笼子里的老鼠,急得暴跳如雷,就是吃不到嘴。”
    说到这里,他慢慢拿起茶几上的那个泥人,笑着在手中把玩。闵四杰感觉到,他此时的笑已经不是过去的笑了,变得十分坚硬。接着,闵四杰把视线滑下来,紧紧盯住那个照着他捏成的泥人,感觉被捏弄的正是他自己。
    李径文轻轻摸了摸泥人的头发,突然说:“闵老师,您知道这头发是用什么做成的吗?”
    “不知道,像真的一样…”
    “这就是真头发。”
    闵四杰打了个冷战:“谁的头发?”
    “您的呀。”
    闵四杰一惊:“我的?”
    “您忘了?有一次,您在楼道里理发,我把地上的头发扫起来,端回了家。”
    闵四杰又恐惧又恶心。他想马上逃离这个变态狂,却不敢,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坐的位置很不利——他离房门太远了,而且李径文还挡着他。
    两条命(3)
    卫生间离房门很近。他忽然想到,可以借口上厕所,绕过李径文,然后从卫生间那里直接走掉。
    他接连喝了几口水,站起身,说:“对不起,我得去一趟卫生间。”
    李径文愣了一下,也站起来,说:“您请便。”
    闵四杰装作没事一样,慢慢从他身旁走了过去。他走到卫生间门口,回头看了看,李径文竟然一脸谦卑地跟着他。
    他只好走进去。
    当他锁上门转过身来之后,大吃一惊:卫生间的地上扔着几十个泥人,所有泥人的脑袋上都有黑黑的头发!所有泥人的脑袋都被揪了下来!
    它们的面孔都似曾相识。
    有周角。
    有衣小天。
    有米环。
    有文豪儿。
    有电视台广告部黄经理。
    有电视台正副三个台长。
    还有很多闵四杰不认识的人…
    他呆呆地看着那些泥人,有点不敢走出这个卫生间了。李径文好像就在卫生间门口,慢慢地走过来走过去。
    可是,他总不能永远呆在卫生间里。
    终于,他鼓足勇气,一下拉开了门。
    李径文果然在门外等着他。他盯着闵四杰的眼睛,轻轻地说:“…闵老师,最好忘掉它们。”
    第二天,闵四杰在电视台门厅里遇到了米环,她正往外走。
    “米环!”他叫道。
    米环停下来,静静地说:“你好。”
    “我想对你说件事儿…”
    “我要出去。”
    “很重要,关系到你的生命!”
    米环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说:“你说吧。”
    “这个月七号,你最好不要住在玫瑰小区里…”
    “为什么?”
    “因为七号是汪瓜子被害的第三十天!”
    米环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我几句话跟你说不清,反正那一天你千万要小心!”
    米环说:“谢谢你,我天天都很小心。”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闵四杰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恼怒,想:这些女人一有了名,就变得目中无人,她也许以为自己在耸人听闻,是在巴结她。
    第四周
    汪瓜子被杀二十多天了,街头巷尾还在议论这件事。
    警方的压力很大,一直都在紧张地追查着凶手。
    在玫瑰小区,偶尔还能看见警车的影子,不知道警察还在调查谁,调查什么。
    这天,周角躺下后,文豪儿才回来。
    周角看着她,怔住了:“你的嘴唇怎么黑了?”
    “刚才在节目里做游戏,画的。”文豪儿脱掉大衣走过来,俯下身,吻了他的脸一下,然后转身到卫生间去洗漱了。
    周角在床上呆愣着。
    不一会儿,文豪儿素面朝天地走出了卫生间,说:“明天,我还得起早到单位去。”
    “为什么?”
    “我的节目需要一个日出的背景。”说着,她关上灯,钻进被窝,搂住了周角,讲起了工作上的一些事,口齿越来越含糊,很快就睡了过去。
    在她香甜的鼻息中,周角也很快就迷糊了。
    不知道是几点钟,他突然醒了。
    四周一片漆黑,他感觉卫生间里好像有人。
    “谁?”他大声问道。
    “我。”是文豪儿。
    周角以为她起夜,就翻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长时间,依然不见文豪儿回来,她好像在卫生间里捣鼓着什么。他下了地,打开灯,轻轻走过去。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周角从门缝看进去,倒吸一口凉气——文豪儿正在化妆,她又把嘴唇涂成了黑色,看上去像个女鬼。
    “你…干什么?”
    文豪儿转过身来,淡淡地说:“我在化妆啊。”
    “这深更半夜的,你化什么妆?”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得早点到单位去。”
    “可是,你为什么又把嘴唇涂黑了呢?”
    “土鳖,现在黑色嘴唇最时尚了。”
    “看起来都不像你了…”
    文豪儿转过身来,问:“你说什么?”
    “我说,看起来都不像你了。”
    文豪儿走到周角面前,停住了,突然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角在她凉凉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着说:“你是我的娘子!”
    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也没有笑,始终直直地看着周角,又说:“你再看看。”
    周角忽然从她身上感到了一种陌生的气息,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警惕地端详她的脸,看着看着,头发好像“刷”的一声就竖起来了!
    这个女人不是文豪儿!
    虽然她跟文豪儿长得一模一样,但是那声音那眼神绝不是文豪儿的,好像文豪儿的里面藏着另一个人!
    他猛地回头看了看,床上空荡荡的,并不见文豪儿。他迅速转过脸,盯住这个女人的眼睛,颤颤地问:“你是谁?”
    “你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
    “你的女朋友接替了我的节目,现在我要夺回来,只好借尸还魂。”
    “你是汪…”
    她怪笑着,从黑唇里吐出一粒瓜子来。
    这时,周角忽悠一下醒了。转头看看,文豪儿背对着他静静地躺着,他只看到一头黑发。
    他再也睡不着了。
    他越来越相信,做梦就是灵魂离开躯体而独立存在的一种状态,从某种意义上讲,那是另一种真实的经历。
    他梦见汪瓜子的脑袋掉了,结果她的脑袋真的掉了——他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够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因此,他相信,他梦见米环戴着围脖在楼梯上散步的那天夜里,她一定正在黑暗的楼道里走来走去。
    他还相信,他穿过环城南路那片树林见到的小镇是存在的,米绢,汪瓜子,还有许许多多冤死的人都在那里生活…
    而现在,他梦见身边躺着的文豪儿就是汪瓜子!
    黑暗中,那个轻飘飘的声音又在楼道里响起来:“汪瓜子啊!你死得冤啊——”
    他打了个冷战,一下想起来:今天是汪瓜子被杀的第四周。
    黑暗中的对话
    两天过去了。终于到了汪瓜子被杀的第三十天。
    半夜,1号楼里一片死寂。
    那些门上的白纸都隐藏在了黑暗中。
    一个人影从三楼走下来,她走路无声无息,就像踩在棉花上。楼道里所有的声控灯都没有亮。
    她走到二楼,停下来,慢慢地贴近了李径文的门。
    突然,她猛地转过身来,把脸转向闵四杰的门,好像发现了什么。其实,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谁?”她喝道,声音十分尖厉,但是楼道的灯却没亮。
    没有人回答。
    她依然死死盯着那里,过了半天,黑暗中才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我在减肥。”
    “减肥?”
    “登楼梯,减肥。你在干什么?”
    “我睡不着,在这儿站一会儿。”
    静默了半晌,她说:“灯怎么都坏了?”
    “我不知道。”
    “是不是高压线又断了?”
    “可能吧。”
    “说不定又要出什么事了…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你的头发好像变长了。”
    “它天天都在长。”
    “白天我见过你,那时候还没有这么长。”
    “你的视力真好,我连你的脸都看不到。”
    “你听出我是谁了吧?”
    “当然听出来了。你听出我是谁了吗?”
    “你是三楼的。”
    “三楼总共有三个人呢。”
    “我只知道你是她们中的一个。”
    “对,我是她们中的一个。”
    楼道里好像突然刮起了一股阴风。
    男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低声喝道:“谁?”
    女人问:“有人?”
    “有人。”
    “在哪儿?”
    “在一楼,他一闪就不见了。你没看见?”
    “没看见。”
    那声音响了两声,再也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女人说:“你好像经常在夜里出来活动?”
    “是的,我有失眠症。”
    “你的眼睛就像猫头鹰一样。”
    “我还看见了你手里的东西。”
    “什么?”
    “一把刀子。”
    “这不是刀子,是钥匙。”
    “噢,我看错了。”
    “是的,你看错了。”
    “其实你的眼力也挺厉害的。”
    “为什么?”
    “刚才,我没说话你就发现了我。”
    “我只是感觉好像有个人,你要是不出声,我就会以为没有人——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你。”
    “是吗?”
    “是的。”
    除了他和她的对话声,1号楼所有的门里都是一片寂静,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太晚了,你该回去了。”他在黑暗中说。
    “是啊,该回去了。”她虽然这样说,却没有动。
    “你怎么不走?”
    “你呢?”
    “我还得出去转一转。”
    “那好,再见。”
    “再见。”
    她顺着楼梯慢慢朝三楼爬去。
    她走了后,楼道里一片死寂,她没听到有人下楼。另一个人好像一直贴着闵四杰的门,在黑暗中静静地站着。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楼道里的灯突然亮起来。
    二楼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