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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德东九命猫在线全集:戒指(2)戒指(2)
    他的恐惧中又掺进了丝丝缕缕的悲凉。
    这恐惧是一个无知的人的恐惧。
    这悲凉是一种穷人的悲凉。
    他感到对不起老婆。
    自从朱环嫁给他,他没有给她买过一件首饰。她也是女人啊。如果…家里富裕一些,她能跑进太平间去偷死人的戒指吗?
    尽管朱环平时粗声大嗓,其实,她的胆子并不大。
    “那女人得的是什么病?”李庸低声问。
    “她就是煤气中毒死的。”
    李庸久久没说话。
    房子里陡然充满了鬼气。
    朱环见李庸不吭声,又说:“咱们把它扔了吧?”
    李庸想了想,坚决地说:“扔了它!年末,我再给你买一枚。”
    朱环说:“过日子还紧巴呢,买那东西干什么?不当吃不当喝。”说到这里,她轻微地叹口气:“再说,我也老了…”
    “扔到什么地方?”李庸问。他甚至又想到把它扔到百里之外的山里去。
    “就扔进胡同口的垃圾池里吧。你现在就去。”
    “现在?”
    “你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李庸说着就坐了起来。朱环伸手打开了灯。
    李庸穿好衣服,走过去,打开茶叶盒,把那枚戒指倒出来。
    他拿着它,看了朱环一眼。
    朱环的神情很复杂,终于她说:“你还等什么?”
    “你不后悔?”
    “你去吧。”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把那个茶叶盒也一块扔掉。”
    李庸把戒指装进茶叶盒,披上羊皮大衣,转身就朝门外走。
    突然,朱环叫了他一声:“李庸。”
    他回过头来。
    朱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把它拿过来,我再看看它。”
    李庸就返回去,把戒指倒出来,递到了她手里。
    她像平时那样,轻轻地把那枚戒指放在手掌心,看了很长时间才举向李庸:“…拿走吧。”
    这时候,李庸看见她的眼圈里噙了两汪泪。
    外面很黑。
    不知道为什么,深城监狱的探照灯没有打开。
    实际上,天上有月亮,它弯弯的,呈暗暗的猩红色。只是,它太细了,就像一根线,很难在广袤的夜空中找到它。
    如果月亮是一张脸,那么,这张脸绝大部分都隐藏起来了。
    一个人要是隐藏起来,通常要露出眼睛。可是,今晚的月亮只露出了头发。
    李庸急匆匆跑到胡同口,把那个装着戒指的茶叶盒用力投进了垃圾池。
    然后,他转身就朝家里跑。
    他进了门之后,气喘吁吁。
    朱环正坐在床上等他。她的脸色有点灰。
    “没事了,睡吧。”李庸对朱环说。
    两个人就又一次躺下了,关了灯。
    此时,他们似乎踏实了一些。
    第二部分
    戒指(3)
    夜很静。
    李庸的脑子里又浮现出天上那张只露出头发的脸。
    这时候他想到,那一弯细细的猩红的线,就是一枚戒指。
    或者说,刚刚扔掉的戒指就是一张脸,一张隐藏起来只露出头发的脸。
    他渐渐又迷糊了。
    突然,朱环推了推他。
    “怎么了?”
    “…你听。”
    “听什么?”
    “有声音…”
    李庸竖起耳朵。“哪有声音?”
    “别说话。”
    “我没听到啊。”
    “别说话!”
    李庸就不说话了。
    四周一片死寂。
    朱环一下搂紧了李庸。这个动作让李庸感到末日到了。
    “你到底听见了什么?”他低声问。
    朱环用手指狠狠抠了他一下,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是聋子啊?”
    李庸不说话了,继续听,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猫…”朱环惊恐地说。
    “猫?”
    “猫在叫!”
    “在哪儿?”
    “好像在窗外。你听不见?”
    “没听见。”
    “哎,好像就在厨房。”
    李庸说:“你过敏了。”
    “你起来去看看。”
    李庸犹豫了一下,坐了起来。
    朱环猛地拉住了他:“别开灯!”
    李庸就没有开灯,把腿垂下地,找鞋。
    突然,他定在了那里。
    朱环说:“你怎么了?”
    李庸不说话。过了几秒钟,他猛地伸手打开灯。
    房间里一下变得通亮。
    李庸还在床边呆坐着。
    朱环用手挡住眼,朝地下看去,地下什么都没有。她扳过李庸的身子,问:“你怎么了?”
    她看见李庸的脸有点白。
    “我看见了…”
    “谁?”
    “它。”
    朱环哆嗦了一下:“苦猫?它在哪儿?”
    李庸伸手朝地上指了指。
    “在哪儿?你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不!”李庸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一开灯,它就不见了。我看见了它!”
    朱环慌乱地穿上拖鞋,下了地,她蹲下身,朝床下看去。
    那个洞口黑糊糊,根本不见那只猫的踪影。
    第三部分
    一只鸟死了(1)
    是的,李庸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只猫。
    那么远的路,它是怎么找回来的啊!
    也许有人打开了那个口袋,它一下就跳出来,朝远处逃跑了;也许,它自己咬破了那个口袋,跑了出来…
    然后,它一路闻着气味,或者看着天象,再或者变成一个残疾老头,朝路人打听着方向,终于找了回来…
    不过,李庸平静了一下,等朱环爬起来后,他又改了口。
    “可能是我眼睛花了。”
    晚上,他还得去打更,如果他咬定他看见那只猫了,朱环肯定不敢一个人在家。
    他不可能不上班。
    家里本来就不宽裕,万一他下了岗,那就麻烦了。
    天黑之后,李庸孤零零地躺在值班室的床上,心一直提挂着。
    他担心那只猫再一次出现在家里,那样的话会把朱环吓出病来。
    又刮风了。
    突然,他听见外面好像有动静。
    他警觉地拿起手电筒,打开门,照出去。
    外面没有人影。
    他朝那一个个粮囤照过去。
    那些粮囤静静地站立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直觉告诉他,粮囤后面有一张脸。这张脸隐藏得更深,连头发都不露。
    他没敢走过去,用手电筒照了一阵子,又关上门,缩了回来。
    刚刚躺在床上,他就听见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来。那声音好像在说:“李庸,你给我点豆油…”
    总共说了三遍。
    李庸听到第三遍的时候,猛然意识到他听错了,这声音还是前些日子的那个声音,他(她)说的是:“老公,你给我梳梳头…”
    “谁?”李庸大喊了一声。
    那个声音并没有逃遁,仍然哭哭咧咧地说:“你出来,给我梳梳头啊…”
    李庸吓得紧紧靠在墙上。
    天亮之后,李庸走出值班室,到外面转了一圈。
    他呆住了。
    一个粮囤被挖开,半囤的麦子不见了。
    假设是三个人干的,那么他们至少要搬运半宿。
    深更半夜偷粮食,一定会撒得到处都是。可是,从粮囤到围墙之间,却不见一个麦粒。
    事情是藏不住的,他立即给书记打了电话。
    很快,脸色阴沉的书记就赶来了。
    不一会儿,公安局的人也来了…
    第三部分
    一只鸟死了(2)
    折腾了一早上,李庸终于离开了单位。
    本来,他想从单位弄点水泥回家,再一次把那个莫名其妙的洞堵上。
    那是他家的一个漏洞。
    可是,出了事,他就悄悄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一路上,他一直在想那些粮食哪去了。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因为太离谱,所以他没敢对书记说——他怀疑那些粮食被一个巨大的鬼怪之物吞掉了。
    这个鬼怪之物曾经站在值班室的窗外,叫他出去梳头…
    他走进自家院门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
    家里一片寂静。
    朱环上班去了,家里没有人,本来就不该有什么声音。可是,他却忽然感到了某种不祥。
    他望了望家里的窗子,想: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噢,也许是因为院子里太安静了…
    他四下搜寻了一下,突然看见了一具尸体。它躺在当院的地上,眼睛半睁半闭,好像怔怔地看着什么。
    是一只死鸟。
    他放下心来,走上前去,拎起那只死鸟僵硬的爪子,看了看。
    这只鸟很小巧,也很漂亮。它通体是灰色,只是额头有一点艳艳的红。
    李庸皱起了眉头:它怎么偏偏死在了自己家的院子里呢?
    他拎着它快步走到胡同口,把它扔进了垃圾池。
    这只漂亮的鸟躺在臭烘烘的垃圾间,很不和谐。大大小小的苍蝇们立即兴奋起来,围着它上下飞舞。
    李庸走回家去。
    进了院子,他又感觉到了尸体的存在。
    难道还有死鸟?
    他四下找了找,没有。他就不再找,掏出钥匙,打开门…
    他的腿一下就软了:一股强烈的煤气味扑鼻而来。
    他呆愣了一下,捂住鼻子,几步就扑进厨房,把煤气罐和煤气灶的阀门都紧了紧,转身跑进了卧室。
    他呆如木桩。
    朱环平平地躺在床上,被子被蹬开了,她只穿着一条短裤,露出大面积的肉。
    她的肉都是铁青色。
    那枚已经扔掉的戒指,端端正正地套在她的中指上。
    朱环死了,死于煤气中毒。
    邻居们都赶来了。
    李庸呆呆地坐在朱环的床前,欲哭无泪。
    出租车司机王老四摇了摇李庸的肩膀,说:“给朱环的娘家打个电话吧!”
    李庸艰难地站起来,走到电话前,拿起电话,拨号。
    他的手抖抖的,终于拨通了。
    “110吗?我家有人被害了。”他的声音都不像是他的声音了。
    大家都愣住了。
    王老四本来站在朱环的床前,他受了惊一样朝后退了一步。接着,他朝其他人挥了挥手:“出去,都出去,保护现场!”
    邻居们纷纷退出去。王老四也退了出去。
    “北城路石头胡同4号…啊,不是,是3号。”
    4号是黄太家。
    第三部分
    一只鸟死了(3)
    报了警之后,李庸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朱环,眼泪流下来。
    朱环的身体显得很长,好像脱了节。她的五官也好像变了样,头发几乎成了一团乱麻…
    李庸忽然感到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很陌生。他甚至怀疑她并不是跟他同床共枕五个春秋的那个女人。
    可是,她不是朱环是谁呢?
    他盯着朱环乱蓬蓬的头发,忽然想起了昨夜的那个声音:“老公,你给我梳梳头…”
    他一惊。
    他虽然对朱环好,但是,他从没有为她梳过头。朱环也不用他,嫌他的手太粗壮,太笨拙。
    他盯着朱环紧闭的双眼,在心中问:“是你吗?昨夜是你吗?”
    朱环缄口不语。
    李庸顺着朱环的身子朝下看,看到了她中指上的那枚戒指。
    他的心被狠狠剜了一下。
    五年了,他没有为朱环买过任何贵重的首饰。前些天,他还答应朱环,年末给她买一枚戒指,可是,她没等到那一天就走了。
    现在,她成了一个只占有空间不拥有时间的人。
    现在,她终于戴上了这枚令她魂牵梦绕的戒指…
    不管怎么说,这戒指留下了一个铁证。
    它证明,有人来过李庸家,接近过朱环的尸体。
    这个人就是害死朱环的人。
    他(她)害死朱环之后,为什么把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这说明,谋杀肯定与这枚戒指有关。
    这个举动是骂人。
    是污辱。
    是报复。
    警笛由远而近,停在李庸家门口。
    三个警察走了进来。一个很高大,一个很瘦小,一个中不溜。
    大警察向李庸询问了一些情况,接着他们开始查看现场。
    十分钟之后,大警察和小警察把李庸叫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你为什么说你媳妇是被害死的?”大警察问。小警察在一旁做笔录。
    “我有一种直觉。”
    李庸说话时,微微地抖着,就像一茎风中的草。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
    “我们警察不相信感觉,只相信证据。”
    “我知道。”
    “你有什么证据?”
    “那枚戒指就是证据。”
    “哪枚戒指?”
    “就是戴在我媳妇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你说说。”
    做笔录的小警察神情变得专注了。
    “在一月三号那一天,这枚戒指丢了。可是,二十天后,它又莫名其妙被送回来了。昨天夜里,我和我媳妇都觉得这枚戒指不吉利,商量了一下,就把它扔了,扔到了胡同口的那个垃圾池里。你们看,现在它又戴在了我媳妇的手上!”
    “你怎么能肯定,这枚戒指是她死了后被人戴到手指上的呢?有可能是你媳妇后悔了,又把它从垃圾池里拾了回来。”
    李庸不说话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死亡的?”大警察又问。
    “半个小时前。”
    “你是干什么的?”
    “粮库的更夫。”
    大警察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突然问:“你几点钟下班?”
    “八点。”
    “你从单位到家需要多长时间?”
    “步行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前是十一点半,这中间你干什么去了?”
    “昨夜,我看管的粮囤丢了粮食,所以我回来晚了些。”
    “有人为你作证吗?”
    “当然有,我们的书记。”
    李庸哪有心情回答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是,大警察的口气十分威严,李庸明白,他对这个警察提出的所有问题都得如实做出回答。
    “你进了屋之后做了什么?”
    “我闻到煤气味,就跑进厨房,扭了扭煤气阀门。”
    第三部分
    一只鸟死了(4)
    任何一个人闻到家里有煤气味,第一个反应就是先紧煤气阀门,然后把中毒的家人背出房子,再然后进屋打开所有的门窗…
    大警察看了看小警察,说:“你家的门窗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也就是说没有人半夜溜进你的家。你媳妇昨晚上肯定没有关紧煤气阀门,才导致了煤气中毒。”
    呆呆愣愣的李庸突然喊叫起来:“黄太刚刚死于煤气中毒,我媳妇又死于煤气中毒,这难道是巧合吗?”
    大警察想了想,问:“最近,你和你媳妇有没有跟什么人发生过口角,或者打斗?”
    李庸摇摇头。
    “那有没有跟什么人发生过数额比较大的经济往来?”
    李庸又摇了摇头。
    大警察变得耐心起来:“那你再想想——假如你媳妇真是被人害死的,你认为最可疑的人是谁?为什么?”
    李庸还是摇头。
    大警察对小警察使了个眼色。小警察就收起了本子,站了起来。
    大警察走过李庸身旁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说了一句:“别太难过。处理后事吧。”
    李庸一言不发,就在那里傻坐着。
    突然,他猛地站起来,冲出去拦住那个大警察,说:“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大警察停下来:“谁?”
    “苦猫。”
    “谁是苦猫?你说大名!”
    “我家养的那只猫,叫苦猫。”
    大警察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才说:“你好好休息一下。”
    警察走了后,李庸忽然想起了朱环生前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这枚戒指是她从一个煤气中毒的死人手指上撸下来的…
    第三部分
    犯罪嫌疑人(1)
    丧事处理完了。
    那枚戒指和朱环一起火化了。
    很多邻居都看到了朱环的中指上戴着那枚戒指。李庸已经不管大家怎么看了。
    从火葬场回到家里,天已经快黑了。
    像黄太的丧礼一样,邻居们都来帮忙。
    晚上,李庸本来应该请大家到馆子吃饭,可是,大家都懂事地散去了。李庸也不再挨家挨户去请。
    他步履沉重地回到家,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看屋顶。
    他的双眼猩红,却毫无睡意。
    他在前思后想。
    那只鹦鹉站在它的秋千上,在幽暗中注视着李庸。它竟然没有死。
    这只没心的鹦鹉,朱环那么爱它,现在,朱环走了,它竟然没有一点伤心。
    他甚至怀疑它是那只猫的同伙。
    夜色是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上压下来,一点点把李庸吞没了。
    突然,一张脸浮现在他的眼前——朱环死的那天,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邻居。那张脸就夹杂在其中,定定地看着他。
    李庸的眼睛偶尔和她相遇,那双眼睛就飘飘忽忽地躲开了。
    李庸的心中突然长出了一把刀子。
    他想起了那一幕一幕:
    在朱环煮猫的时候,这张脸曾经在床上嚎叫。
    她的双手用力地揪扯着头发,头发一绺绺地被拽下来;衣服也撕烂了,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有一道道的血印;她的脚用力乱蹬,蹬在铸铁暖气的棱角上,似乎不知道疼;她的眼睛瞪得像灯笼,很吓人,里面充满了血丝…
    次日,她来了李庸家。
    她不自然地开口了:“朱环,你别误会,其实,我没有偷你的戒指…昨天,我听说你要煮猫,不知为什么,心里很恐惧。那只猫叫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就犯了病…”
    朱环说:“蒋柒,那戒指我不要了。我不会怪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咱们老邻旧居这么多年,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偷你的戒指…”
    朱环突然有些恼怒:“你的意思是,你不但没有偷我的戒指,我还把你吓出病来了,是吗?你是不是来找我讨医药费呀?”
    “你别生气。我呀,近几年得了一种病,叫什么神经性偏头疼,一紧张就犯病,可能…”
    朱环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有事吗?没事你就回去吧。”
    蒋柒尴尬地站起来,匆匆走了出去…
    黄太死的那天晚上,李庸半夜起床上厕所,回来的时候,他遇见了她。
    她梳着一条马尾巴。她说:“你看,今晚好像要下雪。”
    “是啊,阴了。”
    “刚才,我还看见了远处有闪电。”
    “是车灯吧?”
    “不,是闪电。”
    “不可能。”
    “李哥,你说冬天不会有闪电吗?”
    “当然不会。”
    “那可能是我弄错了。”
    “一定是你弄错了。”
    正说着,天上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李庸借光看清了蒋柒苍白的脸。
    “蒋柒,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噢,是梳子。”
    “你拿梳子干什么?”
    “我刚从发廊回来。”接着,她淡淡地说:“太冷了,进屋吧。”
    她慢慢地登上大门口的台阶时,李庸叫住了她。
    “蒋柒,几天前我遇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我在粮库值班的时候,半夜听见有人在窗外对我说话…你猜,这个人说什么?”
    蒋柒突然不说话了。她一动不动,好像在死死地盯着李庸。
    “你怎么了?”
    蒋柒把手里的梳子慢慢举了起来!她的声音一下变得不男不女,十分陌生。她低低地说:“过来,你过来,给我梳梳头…”
    李庸猛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谁?”
    蒋柒突然笑起来,笑得人魂飞魄散!
    最后,她突兀地收了笑,说:“好了,天亮之后,你见了我,我就是蒋柒了。”
    第三部分
    犯罪嫌疑人(2)
    在送走朱环的第一个夜里,李庸回想起那笑声,更加恐怖。
    突然,有人在黑暗中说话:“给我梳梳头。”
    李庸一下坐起来,朝那个声音看过去。
    黑暗中站着那只鹦鹉。这是它第一次说话!
    李庸一惊,伸手打开灯。
    “你说什么?”
    那只鹦鹉在灯光下直直地盯着他:“给我梳梳头。”
    李庸傻了。
    它不会说话,它只会效仿。
    难道,昨夜真的有人在这个房子里说了这句话?
    是朱环?
    还是那个害死她的人?
    李庸忽然对这只鹦鹉也恐惧起来。
    他站起来,慢慢走过去,突然伸手抓住它,接着,他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一挥手把它甩了出去。
    这只鹦鹉在摔向地面的时候,尖声叫了一句:“要你命!”
    李庸关上窗子,呆呆坐在床上。
    鹦鹉为什么说出如此古怪的话?
    是学舌,还是它自己的话?
    李庸百思不得其解,就不再想了。
    他继续想蒋柒。
    他越琢磨蒋柒越像杀人的凶手。
    可是,她为什么杀黄太呢?
    李庸的推理是这样的:
    蒋柒是被冤枉的。
    可是,她莫名其妙地成了替罪羊,受到了朱环的怀疑和嘲讽,为此,她对朱环怀恨在心。
    她痛恨那个真正的小偷。
    她痛恨黄太。
    她坚信是黄太偷了戒指,于是,她害死了他。
    之后,她在黄太家搜查到了赃物,又送了回来。这有两个意思,一是暗示朱环是谁偷了戒指,一是证明她的清白。
    在李庸打更的夜里,她溜进朱环家,趁朱环熟睡,打开了煤气…
    开始,李庸怀疑是那只猫从洞里钻出来,打开了煤气阀门。现在,他改变了猜测。
    天亮之后,李庸来到了公安局。
    还没有到上班时间,他就蹲在公安局大门口,抽着“羚羊”烟,等待。
    穿警服和不穿警服的人陆续上班了。
    他终于看见了那个大警察。
    大警察愣愣地看了看他,说:“你找我吗?”
    “是,我有事向你汇报。”
    “你进来吧。”
    两个人走进了办公室,大警察让李庸坐下来,然后问:“你有什么事?”
    “我怀疑是蒋柒害死了黄太和我媳妇。”
    “蒋柒是谁?”
    “她就住在我家隔壁。”
    大警察显然没有太重视李庸的话,根本没有做记录,他像聊天一样问:“她是干什么的?”
    “她开了个发廊。她老公是个军官,常年不在家。”
    “你为什么说她杀了你媳妇?你在这里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我媳妇丢了戒指之后,煮了猫。你知道煮猫是怎么回事吧?”
    大警察显然知道这个习俗,他扬扬下巴说:“讲下去。”
    “奇怪的是,我媳妇煮猫的时候,蒋柒突然犯了什么病,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可是,事后她专门到我家来,声明并不是她偷的。为此,她和我媳妇闹得很不愉快。我想,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和我家结了仇…”
    “那她为什么要害死黄太呢?”
    “黄太不是个正经人,邻居们都心知肚明,我家的戒指板上钉钉是他偷的。蒋柒为他背了黑锅,肯定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对于我们警察来说,你这些话都是无稽之谈,你懂吗?”
    李庸急切地说:“在黄太死的那天夜里,我看见了蒋柒!”
    “你在哪儿看到她的?”
    “在她家大门口。她说她刚从发廊回来,但是我觉得她在撒谎。”
    “你提供的情况都是一种猜测。”大警察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你回去吧,我们还要开会。”
    他下了逐客令。
    李庸就沮丧地离开了公安局。
    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感到孤独。只有他看见了暗处那张狰狞的脸,可是,没有人相信他。大警察的脸上甚至有一丝嘲弄。
    他感到朱环死得冤枉。
    他感到害怕。
    蒋柒杀了人,却逍遥法外,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接再厉,把自己也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