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腾正在办公室,见我进来,说:“易兄,秋总安排的那个外报外刊代投代征方案咋样了?”
我说:“拉出了一个提纲,还没做具体方案。”
曹腾走到我跟前,说:“我看你这几天也挺忙的,要不这样,你把提纲给我,我来做具体方案,然后咱俩再商讨,确定后再提交给秋总,你看行不?”
我想了想:“好,我现在把提纲发到你邮箱里。”
说完,我打开电脑,把提纲发给了曹腾。
外报外刊代投代征的思路我之前已经在公司经理办公会上表述过好几次,基本的思路和具体操作方法其实已经比较明晰,曹腾心里必定是有数的,不然,他不会主动要求做这个方案,既然他愿意做,那我正好就省了功夫。
曹腾接着就做到办公桌前开始忙起来。
我正在看这几天的业务报表,内线电话响了,一接,是秋桐的,让我过去。
我去了秋桐办公室,秋桐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我弄出来的大征订基本工作草案,请易经理审查!”
我接过来,笑了:“秋老板客气了,我哪里是审查,拜读学习还差不多。”
秋桐笑了:“这个大征订方案,里面包含了你的不少思路,我又揉进去一些我的想法,主要是结合过去的经验教训和当前的工作实际,但是,我总觉得还有些不饱满,所以,请你这位营销大师提提意见,把把关。”
我说:“把什么关啊,我回去拜读就是了。”
秋桐说:“你可要认真看啊,这个方案我们要做到精益求精,这可是我们今年整个大征订的指导文件,一旦集团确定下来,我们就要以此为指导,围绕这个方案来实施具体的征订计划。”
我点点头,说:“只是,现在目前集团的状况,不知会不会影响报纸大征订的进展,不知道现在集团里还有没有领导会考虑大征订的事情。”
秋桐说:“领导的事情,我们不要多操心,我们只管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不管领导高层如何动作,报纸大征订必然是要开展的,即使可能有些影响滞后,也不会不搞,我们做好下面的工作,起码到时候一旦集团上层下了指示,我们可以立刻开始行动,不用再拖延浪费宝贵的时间。”
我说:“董事长辞职的事情,不知道到底会如何。市委书记还没回来?”
秋桐说:“嗯。没回来!”
“市委书记是干鸟的,怎么还不回来?”
秋桐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这个人,怎么还讲粗话?”
我说:“我讲粗话了吗?”
秋桐说:“当然,你自己都还不感觉不出来?你刚才说什么干鸟的,这不是粗话吗?”
我挠挠头皮笑了:“这也算是粗话啊。”
“废话,这当然是。”秋桐认真地说。
我不由心里笑了,我讲粗话可是已经习惯了,比这厉害的多的是,只是从不在秋桐面前讲,秋桐还一直以为我是讲文明的好孩子呢!
我说:“那好,以后我讲文明,不讲粗话了!”
“嗯,这才是好孩子。”秋桐忍不住笑了。
我又看着秋桐:“秋桐,你说,市委到底会不会批准董事长的辞职报告呢?”
说这话的时候,我忍不住又想起老李给我分析的n多可能性。
秋桐沉吟了下,看着我:“易克大神,不要操那么多心好不好?操心多了,会很累的,我建议你像我一样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不该我们考虑的,不去想!”
我一咧嘴:“事不由人啊,我还是忍不住会去想。这不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吗?”
秋桐笑了:“好了,不和你贫嘴了,回去看俺的方案去吧,多提意见。”
秋桐在赶我走,我于是就走。
回到办公室,曹腾正在电脑前忙乎着,干得十分认真卖力。
我没有打扰曹腾,继续忙乎我的工作。
我边看着三水集团物流配送的数据报表,边又琢磨起报纸征订的事情,我很想在三水集团上做个大文章,只是不确定如何从哪个角度入手,采取怎样的方式一举将这个集团大客户拿下。
想着三水集团,不由就又想起了夏季和夏雨。
这个大单子的关键是夏季,只要能打动夏季,一些都没问题了。
自从那天我和夏季谈完旅游公司的业务,我们就一直没有再见面,他说有空会约我喝咖啡,我觉得那似乎是客气话,他这么大一个集团的老板,日理万机,怎么会将我这样一个小不点放在眼里,说不定我再去见他他早就忘记我是谁了。
而夏雨这个小魔女副总裁,我是不敢主动找她的,她不来麻烦我就好了。
下班了,曹腾先走了。
忙完手头的工作,我扭头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看着院子里几棵树叶快落光的法国梧桐,看着在瑟瑟地秋风中抖动的树枝,
我意识到,已经是深秋了,白天日渐缩短,天气日渐凉了起来,在我的老家,那遥远的南国,此刻还感觉不到一丝秋的味道,而在这里,秋意正浓。
我突然很想父母,突然很怀念我的江南。
想着这一年来我的变故变迁,想着这一年来发生的许多人和事,想着我失去的和得到的,想着我心里的和跟前的,想着我虚幻和现实的,我心中不由涌出万千感慨,诸多滋味在心头涌动。
秋天的感觉总是那样让人心头悸动,我的心中突然感到几分悲凉和萧瑟。
突然感到了莫大的忧郁和惆怅,突然想喝酒,想自己待会儿。
我出了办公室,没有开车,独自走到公司附近的一个简陋烧烤酒家,找了一个偏僻的靠窗的角落,要了一个小炉子,要了一些肉串,要了一瓶二锅头,自己烤,自己吃,自己喝。
窗外呼呼的秋风掠过,听起来显得格外萧条,正如我此刻充满思绪的心情。
几杯二锅头下肚,我有些凉意的身体开始发热。
我低头默默地喝酒,默默地烧烤,低头默默想着自己独自的心事。
这时,我看到一双腿出现在我的眼前,还没来得及抬头看,那人接着就坐到我的对面。
“独饮,莫如对饮,不打算请我喝一杯吗?”那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我缓缓抬起头——
这位不速之客是冬儿。
此刻,冬儿正安静地坐在我对面,带着复杂的目光看着我。
我晃晃脑袋,目光有些恍惚,透过迷蒙的视线看着冬儿,看着昏暗灯光下的冬儿。
此刻冬儿的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桀骜和冷傲,也没有了昔日的盛气和凌人,充满的,是那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楚楚和关切。
看着安静坐在我对过的冬儿,我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往昔的一幕一幕,那些一幕一幕,都是在美丽的江南,在美丽江南的那些美丽的过去。
我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使劲抿了抿嘴唇,然后目光直直地看着冬儿。
“下班不回去,自己跑这里喝什么闷酒?”冬儿说话了。
“我愿意!”我吐出三个字。
冬儿看着我,突然凄然一笑,说:“你愿意。你永远都是这么倔强。这世上,好像从来就没有让你服软的事情。”
我看着冬儿没有说话。
冬儿拿过我喝水的杯子,讲水倒掉,自己拿过酒瓶,直接倒满了一杯二锅头,然后端起杯子看着我说:“你不请我,那么,我自己倒。”
说着,冬儿喝了一口。
冬儿并不善于喝白酒,喝了一口之后,轻微地咳嗽了一声。
我说:“那是我喝水的杯子。”
“那又怎么样?”冬儿说,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些红晕。
“你拿走了,我用什么喝水?”我说。
“伙计,拿一个水杯来——”冬儿扭头叫道。
店里的伙计拿过来一个水杯,冬儿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在我跟前:“你喝水的杯子有了。”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看着冬儿:“你跑到这里来干嘛?”
“我愿意!”冬儿淡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盯住冬儿:“你在跟踪我,是不是?”
冬儿依旧淡淡地说:“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你值得我跟踪吗?这只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我说:“你也是那么倔强,鸭子死了嘴还硬。”
冬儿看着我:“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怎么,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了吗?”
我哼笑了一下:“自己一个人喝酒难道只有不开心的时候才可以吗?”
冬儿点了点头:“倒也是,开心的时候当然也可以一个人喝酒。”
我没有说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冬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好像我们每次见面都要吵,我想,我们这次,能不能不吵呢?”
我说:“每次吵也都是你先发起的,你不找事,怎么会吵?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吵?”
冬儿苦笑了下:“小克,你看,这话一说起来,我们似乎又要开始吵了。”
我不说话,摆弄着炉子上的烤串。
冬儿扭头看看窗外的冷夜,轻声说:“在我们的江南,现在还是那么暖和,而这里,很快就要到冬天了。小克,你怀念江南吗?”
我放下手里的烤串,看着冬儿,还是没说话,心里却不禁有些怅惘起来。
“我有些想家了,想我的江南,想我的家人,想那些在江南美丽的往事。”冬儿轻声说。
我点燃一颗烟,默默地抽起来,心里涌起对冬儿的歉意,如果不是我,冬儿怎么会来到这遥远的北国,在这里独自呆到现在。
“还记得我们的过去吗?那些令人心醉的过去。”冬儿又说。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冬儿又是轻轻叹息一声:“可是,那一切都成为了回忆。如今,我们恍然已成陌路。你不再是你,而我,也不再是我。是什么改变了我们,是命运,还是世事?还是。”
“是我们的选择。”我说:“冬儿,其实,决定我们一生的,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我们的选择。性格决定命运,而选择,可以决定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