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东明深吸了口气,将心底那股五味缠杂的滋味压了下去,对顾文茵说道:“走吧,先离开这再说。”
顾文茵点头,抬脚便走。
只是……
“不准走!”
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回去也是个死,还不如拼了命不要,把眼前的人纠缠住说不得能换个活命的机会。小厮们一哄而上,拦住了穆东明。
“你把我们公子打了,不能就这样离开!”
“对,你不能走!”
吵吵嚷嚷间,穆东明周身戾气再起。
顾文茵心知再纠缠下去,怕是便不能善了,默了一默,她抬脚朝脸若白纸的江梦如走了过去。
江梦如看到顾文茵朝他走来,吓得瑟瑟颤抖,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青年公子看见了,当即顶了半张肿得高高的脸看向顾文茵,怒声道:“你想干什么?”
“你母亲是大长公主?”顾文茵问道。
青年公子哼了哼,“怎么,你怕了?”
顾文茵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容颜尽毁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复原不了的青年公子,“这件事虽然是我们有错在先,但你出言不逊也实在不应该,眼下,又是国丧期间,这事情闹大了,你娘便是大长公主又如何?朝中的御史也不是吃素的……”
“你什么意思?”青年公子看着顾文茵。
“你和江公子都受了伤,我也不认识什么国手名医,只能送上三千两银子以表歉意,公子意下如何?”顾文茵问道。
青年公子瞪大眼,满满的怒意,说起来,怎么能不恼火?从前只有他以势压人,拿钱砸人的,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竟然是他被别人拿钱砸了!
顾文茵见青年公子不言语,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便是你母亲是大长公主那又如何?你总还不是姓武,偏是姓武又如何?真要惹恼了他,照样还是脱不过一个死字!”
见青年公子眼底掠过抹凝重,顾文茵眉梢轻扬,脸上绽起抹似笑非笑,幽幽说道:“比你身份高贵许多的人都成了他的剑下亡魂,你……”
顾文茵没有往下说,但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渝哥,算了吧。”江梦如抱住青年公子的肩膀,一个劲的劝道:“你要真疼我,这事就算了,不然,被大长公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我难逃一死啊!”
顾文茵的软硬兼施,江梦如的哀哀苦求,总算是让青年公子深吸了口气,对围着穆东明的那些人一摆手,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让他们走。”
“公子!”
小厮们是万般不愿意的,但主子发了话,他们便有再多的不愿,也无可奈何。
顾文茵暗暗吁了口气,抬头对江梦如说道:“明日午时前,我会让人将三千两银票送过来。”
江梦如哪里还管这些,只想着赶紧把她们这几尊瘟神送走,当即连连点头。
顾文茵这才转身对穆东明说道:“我们走吧。”
话落,率先朝外走去。
出了门,顾文茵没有理会一路试图牵她手的穆东明,顾自上了马车。
穆东明随后想要跟上,不想,马车里的顾文茵却突然一把掀了帘子,问道:“你要坐马车?”
穆东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行,你坐,我走回去。”
话落,弯腰走了出来,便要下马车。
穆东明适时的伸手拦住了她,“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顾文茵目光平静的向穆东明,“但我现在也不想看到你。”
穆东明:“……”
落后几步的燕歌看着僵持的两人,顿时急得不行,小跑着上前,看了眼周身冷意的穆江明,轻声对顾文茵说道:“姑娘,天快亮了,有什么事,回到家再说吧。”
顾文茵点了点头,对燕歌说道:“我累了,你来赶车,我睡会儿。”
紧跟着过来的傅六听到这话,顿时傻了眼。
什么意思?
这是说,连他也被列入迁怒范围内?
他这也太冤枉了吧?
燕歌不敢再劝顾文茵,抬头朝穆东明看去。
穆东明叹了口气,对着燕歌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燕歌这才抓了马缰绳,吆喝一声,驾着马车离开。
看着渐渐消失在巷子里的马车,又抬头看了头顶发白的天空,傅六轻声问道:“爷,现在我们去哪?”
穆东明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我去槐花巷,你去双桂巷找云叔他们。”
为什么啊?
在看到穆东明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色时,傅六默默的将那句“为什么”咽了回去,闷声应了“哦”拔脚便走。
穆东明默默站立一会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黑漆白墙的建筑,又看了看空空长长的巷道,稍倾,脚步轻抬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一南一北,隔着大半个城的距离,即便是穆东明这样功夫在身的人,也花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走到了槐花巷。
看着额头微微沁汗,白衣染尘的穆东明,燕歌不由得失声问道:“爷,你走过来的?”
穆东明点了点头,抬目看了看安静的主屋,问道:“姑娘呢?”
燕歌回头看了眼主屋,犹疑的说道:“姑娘回来就睡下了,还说不到天黑不许叫她起来。”
“那就让她睡吧。”穆东明说道。
话落,转身走了出去。
燕歌实在是怕了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脾气硬!
见穆东明转身要走,连忙追了出来,“爷。”
穆东明步子一顿,看向燕歌,“有事?”
“爷,姑娘还小,您素来疼她,又比她年长几岁,就算姑娘不懂事,使了小性子,您让着她一些就是。”想了想,又轻声说道:“那天,三公子来找姑娘,都是奴婢失责,没有照顾好她,您要怪,就怪奴婢吧。”
穆东明欲言又止,末了,却是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说道:“知道了,我去院子里坐坐,你有事你去忙吧。”
燕歌顿时长吁了口气,她原本还担心,顾文茵使小性子不理穆东明,穆东明一生气又离开了呢。见穆东明只是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了,她转身去厨房沏了杯茶摆放在他身边的矮几上,轻声说道:“爷,奴婢还要去趟铺子里,您喝口茶,姑娘说不得睡一会儿就醒了。”
穆东明摆了摆手。
燕歌看着眉宇间同样染了抹倦色的穆东明,少不得又是摇了摇头,忖道:当真是弄不明白这俩人,就这么点小事,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吗?
只是,她是过来人,深知情侣间的事,外人不宜多掺和,是故,她回屋里抱了床花色繁丽的羊毛毯盖在穆东明身上后,便提了个篮子出门了。除了置办吃食,她还得去苏本东那支三千两银子让人送去千佛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