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到!”没过多久,天子就急急的赶到了太子宫。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也带着几分忧虑,最近的事情,对他来说,实在太多了。
颖阴侯为祸乡里,大臣袁盎遭遇刺杀,然后就连他的太子也病倒了,还一度几乎就……这不免让他感觉,现在是一个多事之秋,大汉国正在跌跌撞撞的前进到一个未知的方向。
“父皇……”刘荣挣扎着就要起来。
“太子,躺着就是,别乱动!”天子连忙制止了他的行为,他走刘荣的身边,坐到塌上,道:“太子总算醒过来了,可把朕给吓坏了!”
“儿臣不孝,竟让父皇担忧……”刘荣抓住天子的大手,感激的道,他现在已经真正的把眼前这个男人,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太子别说傻话了……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了,就是对朕的最大孝顺!”天子摸着刘荣的额头,然后才舒一口气道:“祖宗显灵啊,太子的烧已经在退了……太子病好了以后,一定要去给高皇帝和太宗皇帝好好的拜谢,也要多谢你母亲,要不是你母亲日夜跪在高皇帝和太宗皇帝灵前祁福,怕是,太子的病还好不了这么利索!”
“诺!”刘荣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是,他一想起栗姬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也肯为他的病,不分昼夜的跪在高祖庙和太宗庙……他心中就升起一股温暖,栗姬,终究是爱着他的。
没多久栗姬也来了,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甚至没注意到天子在旁边,就扑到刘荣身上,抱着刘荣又亲又吻,口中直说:“祖宗显灵啊……总算把荣儿拉回来了……”
刘荣感觉到她的泪水,正在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他心中一阵感动,抱着栗姬道:“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天子的手,亦也搭在栗姬的肩膀上,默默的安慰着她。
刘荣看着这一幕,他感觉,这似乎就是家的味道。栗姬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抬起头,就见到了天子正看着她,她就再也禁不住心中的痛楚,扑到天子怀里痛哭起来。
天子的神色,微微楞了一楞,但他没有推开栗姬,反是用手拍着她的背部,安慰道:“爱妃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久,窦太后与窦婴亦也相继赶了过来,看望刘荣,令刘荣好生感动,他感觉,这场病,或许不是什么坏事,反是一个契合了他父母感情的纽带……
猗房殿,王美人高兴的坐在塌上,逗着她的爱子刘彘玩耍。
她感觉,现在她是全大汉国最幸福的人了,刘荣病了,而且病的非常严重,持续的高烧,足以将刘荣的健康彻底的摧毁。
因此,这场病,刘荣就算不死,亦也将大受打击,甚至可能一蹶不振,大汉国,不需要一个身体虚弱的太子,它需要的是一个有能力领导它走向强盛的储君。
王美人,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登上皇后宝座,一呼百应的样子。
这时候,她的亲信近侍走了进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王美人听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她愤怒的站起身来,眼睛看向高祖庙的地方,心里愤愤的骂道:“该死的!保佑谁不好,去保佑刘荣……你们就是偏心!”
她越想,心中就越不平衡,越想就越气恼,最终,她把怒火发泄在了她寝宫中的家具上面,将那些坛坛罐罐给砸了个稀巴烂。
吓的刘彘哇哇大哭起来,宫中侍女宦官见了,亦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王娘娘发了火,怒气撒到自己头上。
王美人发泄了一通后,见到哇哇大哭的爱子,心里自是软了下来,亦也冷静起来,连忙令人把那些碎掉的东西,收拾掉,抱起刘彘哄了起来。
她心中亦是安慰着自己:“没事……刘荣的病,没这么容易好!”
与此同时,太子病将痊愈的消息,被迅速的传播到各个大臣的耳中,自是有高兴的,有懊恼的,亦也有无所谓的……
然而,不管别人诅咒也罢,欢呼也罢,刘荣的病依然以着缓慢的速度慢慢的康复了起来,到了二十五日,他已可正常的进食,走路,甚至还可骑马了。
感冒,只在他身体上留下一个轻微的印记,便随风而逝了……
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不仅仅对刘荣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对大汉国同样如此。
这一天,匈奴军臣单于的使者,在典属国公孙昆邪的安排下,从长安南门进入长安城中,并向大汉国皇帝递交了军臣单于写与大汉天子的国书。
刘荣在张常等人的保护和搀扶下,在太子宫的丙殿假山上,目睹了匈奴使者的入城过程。
“这是耻辱!”刘荣指着趾高气昂,目空一切的那群匈奴骑兵,对左右说:“寡人誓报之!”
虽然说,按照当年高祖刘邦与匈奴枭雄冒顿签定的条约,大汉与匈奴属于兄弟之邦,长城以内是农耕之人的国度,长城以外是骑马放牧者的国家,两者必须相互约束自己的军队,互不侵犯,两国之间每逢新君即位或者其他重大事情,应互派使者,互赠礼物。
可实际上……匈奴人完全不遵守条约,他们屡次撕毁汉匈之间的和平协议,悍然从长城入寇,太宗皇帝时期,甚至一度威胁到了甘泉宫,并烧毁了一座皇家行宫,在大汉的腹地肆虐长达一月之久。
如此严重的毁约行为,最终的解决办法,却仅仅是匈奴当时的老上单于写了一封信,口头上允诺不再侵犯,并送了两匹马作为道歉。
也正是那一次严重的侵略和毁约行为,彻底的刺激了整个大汉国中央政权的神经,太宗文帝一度准备反击匈奴,虽然最终因为汉匈之间军事力量对比太过悬殊而作罢,但是……匈奴人已经亲手为他们将来的下场挖好了坟墓。
从那次之后,大汉国上到天子下到百姓,都明白了,汉与匈奴之间,不可能存在和平,战争终将到来,各阶层之间对此唯一的争论,就是这场战争,到底在什么时候打响!
而战争打的是后勤,打的是国家的战争潜力,没有足够的人口支撑,大汉国即使最终击败了匈奴,也只能是惨胜,所以,生育更多的人口,培养更多的战士,农民,是目前大汉国的最重要国策。
如此说来伤寒杂病论的意义,就更加重要了!
“大汉国,知道匈奴吗?”刘荣转过身子,朝公孙弘问道:“我们知道他们有多少部落吗?我们知道他们每个部落的人口是多少吗?我们知道他们平均几个人,控制一千引的土地吗?他们有多少股政治势力?他们有多少男人,他们的敌人是谁?他们的军队除了我们大汉还在防备谁?这些我们知道吗?”
刘荣一连串的问题,将公孙弘问成了哑巴,在这个时代,大汉国尚未真正睁开眼睛,运用自己的视角去观察周围,并准确的将自己的力量,用到最佳的地方。
可以说,除了匈奴人的军队外,大汉国对这个陌生的国度所知甚少。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要用最小的代价,击败匈奴人,就必须先看清楚他们,认识到他们的力量,并熟悉他们的地理,人文,风俗,然后从中找出一个致命的弱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狭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彻底摧毁它的中枢系统,在最大程度上削弱它的战争潜力,打击它对战争胜利的信心。
而且,大汉国的眼睛,不能只盯着匈奴,在茫茫大草原上,危险无处不在,打跨了匈奴,鲜卑崛起了,消灭了鲜卑,柔然人来了,千辛万苦消灭了柔然,突厥人又站了起来,不能让别人趁着匈奴失败后出现的权利真空,找到机会崛起。
否则,岂不是白忙活?
所以,击败匈奴后,大草原上的人口数量必须受到严格控制,不能容许有超过一万人的部落出现,必须要用一切手段,阻止新的敌人。
大汉国,必须用铁与血,在草原上建立一个新的秩序,制定一个新的游戏规则。
一等强国输出意识形态,二等强国依靠武力征服,三等强国给人打工,历史上,中国古代确实做到了输出意识形态,但是,他们做的还不够。
他们经常只记得给糖吃,而忘记要拿着棒子敲打,一味的仁慈,只能令别人藐视你,而适当的战争,却可令人敬畏你。
大汉国,是一个强国,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世界强国,所以毫无疑问,大汉国必须承担起充当世界警察的责任。
巨龙终将走上它应该表演的舞台!……
注:在这个时代,确实没有几月几号的说法,一般是说某月丙戍日,甲丁日之类,这是用天干地支进行换算的说法,但这样写……很麻烦啊,而且也不通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