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枯 > 穿越小说 > 将军未敢忘忧国 > 第四节 运筹苏州 帷幄京沪
    1935年11月,张治中在国民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被选为中央执行委员。这是张治中第一次进入中央权力圈。
    在大会期间,让张治中感到欣喜的,倒不是自己当选为中央执委,而是蒋介石所作的对外关系讲演,其中说到:和平未到完全绝望时期,决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亦不轻言牺牲。蒋接着还表示:日本如果无止境的进攻,超过了和平之限度,只有听命党国,下最后之决心了。
    于是,国民党五全大会以后,蒋介石搞出一个国防计划:在陇海线及豫北地区和京沪杭地区设立国防区,分别由河南省政府主席刘峙负责;在军事委员会内密设执行部,总揽国防工事,由训练总监唐生智兼负总责;
    此外,在京沪杭国防区之下,设立3个国防分区:南京分区,由南京警备司令谷正伦负责;沪杭分区,由皖浙备司令谷正伦负责;沪杭分区,由皖浙赣闽4省边区绥靖主任张发奎负责;京沪分区,由中央军校教育长张治中负责。在3个国防分区中,京沪区是整个防御体系的重点。
    抗战这部机器,终于进入了发动阶段,这不是“剿共”,也不是“讨逆”,而是理直气壮的御侮。
    保卫国家民族的战争,从来都是神圣的;对于有理想、有抱负的军人而言,更是责无旁贷。从来的事实都说明,和平是要靠实力才能维系的,谈不到空等,更谈不到去乞求。张治中接受了兼沪区负责长官的委任,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如此愉快地接受一项任命。
    然而,一切都还是偷偷摸摸的,在极机密的状态下从事准备工作,以免刺激了侵略者的神经。张治中奉命之后,立即在中央军校选调了一批干部,筹划一切。第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是用什么名议来掩护这项工作?
    中央军校是一个教育机关,很好,就在教育长办公室的旁边,设立一个“高级教官室”,作为实际的司令部。高教室内分参谋、秘书两组,分别负责国防设计与民众组训。不久,又增设军事与政治两个研究设计委员会,任务是派遣人员,到辖区各地搜集有关军事、政治、经济、社会、民事、外事、文化等资料,提出研究意见、设计方案,然后根据计划分头准备。
    为了防止泄密,张治中对加入这个机构的人员,作了严格的审查和约束,任何无关的人都不得预知其工作性质。因此,一般的人只知道,在中央军校东大楼有一个不起眼的高教室,这是一个进行教育作业与休息的地方。
    但是,备战的步伐在不断加快,工作即将全面展开,人员需要大量增加,一个高教室太小了,显然不能容纳这样一部重要的抗战机器,一切都要作新的筹划。
    经过一次次踏点,张治中选定苏州狮子林作为办公处所。这是一所建筑在寺院中的园林,一个元代的和尚为纪念他的师父建筑了这所名园。
    和尚的师父原先住在西天目山狮子林,园中的湖石亦多像狮子,故名狮子林。一个偏僻的所在,也是一个幽静的环境,正是一个适宜于秘密筹划的地方。不是说中国是一只睡狮么?正像狮子林的一只醒狮,中国已经悄悄地醒来,就在这里吧,张治中决定了。于是,战争的气息开始在苏州狮子林的湖山石林间游动。
    战争的脚步一天天在逼近,战火的焦糊气息已经在空中荡漾。高教室的机构还在不断扩大,人员还是在不断增加,狮子林也太小了,容纳不下这么一部巨大的抗战机器。好在苏州是一座名城,也是名园集中的都市,要找一所同样幽静、同样偏僻,而且房屋更多的名园,事实上并不困难。不是还有一座留园吗?于是,一部抗战的“机器”,再从狮子林搬到留园。一岁三迁,不但队伍越来越大,而且高教室的名称,也不能再起到掩护的作用了。于是,经张治中核准,进入留园之后,对外的名义改为“中央军校野营办事处”。
    留园是一所明代建筑,位于苏州西阊门外,经过多次的改建修得,已经渗入了明显的清代风格。这是一处集东方古典园林艺术于一体的江南名园:中部为池塘,临水设置山石楼阁;东部多厅、堂、轩、斋,间以奇峰巨石;西部漫山枫林,绕以清溪。园中小桥、长廊、漏窗、龙墙,依势起落,相互交错,形成无数幽深庭院。
    主要建筑有涵碧山房、远翠阁、楠木厅、鸳鸯厅、冠云楼等,布局紧凑,富于变化。充分体现造园艺术中分合、高深、曲直、虚实、明暗等对比手法。多少年后,在张治中的脑海中,那里的一楼一阁,一亭一榭,都充满了无尽的回忆。
    战争正在一天天走近,一切的一切,都顾不得了。于是,在这座园林建筑艺术的殿堂里,在那些幽深僻静的停楼榭阁之中,一份份国防方案,一道道作战计划,不断地被制造出来,或密送统帅部,或传达到前方。
    在留园的外面,一切都还和过去一样。没有人知道,这里已经成了准备淞沪抗战的一个神经中枢。留园的新主人张治中说:我在那座名园中考虑过许许多多有关民族抗战前途的问题,决定过许许多多对敌作战的计划方案。在那些怪石嵯峨的假山之上,或茂林修竹之中,也曾留下我一点深思熟虑的痕迹啊!
    留园中央军校野营办事处挂牌之后,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防御阵地的设置及国防工事的构筑。构筑国防工事,设置防御阵地,不能不重视前沿。但是,这里面涉及到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即在“一•二八”淞沪抗战停战协定中,作了这样的规定:上海苏州河以南及浦东地区,中国不允许驻陆军部队,不得有防御设施,吴淞炮台破坏后不得重修。日军则撤至上海公共租界暨虹口方面之越界筑路。依照这一协定,实际上承认日军可以驻留上海,而中国军队只能留在苏州、昆山一带。
    中国的城市,中国不能设防;而敌国却可以大模大样地驻军,岂非咄咄怪事?不过,自晚清以来,这样的怪事太多了。慈禧老佛爷还是有一句名言么:宁赠友邦,不予家奴。所以,八国联军打到北京,却都盛赞中国是一个礼仪之邦。
    现在,在江西那个地方,蒋介石对红军的政策是:寸土不让,寸草不留;而在上海这样偌大的一个东方大都市,国防都可以送给“友邦”,真令人匪夷所思。也许是中国的国民都已经修炼到了见怪不怪的境地,所以当国者才敢斗胆与友邦订出如此平等的条约。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复杂了,未来的中日大战,中国军队的第一个重大目标,就是保卫大海。从理论上说,国防工事应该先从淞沪线做起;可是,现在连上海的边也靠不上,国防的前沿在哪里呢?没有前沿,如何设置防御阵地?如何构筑国防工事?
    而且,张治中掌握的情报是:日本在上海虹口、杨树浦驻有海军陆战队约3000人,他们在那里设有坚固的工事;此外,日本陆军随时可在黄浦江岸及长江沿岸登陆。面对这样一个严重的情况,张治中不得不考虑从纵深做起,在内地有利地带设置防御阵地,然后筹划在淞沪线秘密部署兵力,构筑淞沪线防御阵地。可见,中国方面的国防计划,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先天不足的重大缺陷。
    张治中派出一批批的国防专家,到淞沪线、苏福线、钱澄线一带,进行实地侦察,测量,绘制地图,据此完成战术作业和初步的作战方案。张治中清楚,就整个地理态势而言,京沪地区有沪宁铁路、京沪公路和长江等三条水陆交通干线。从军事上分析,这将是敌人海陆军协同向西推进的主要路线,故应选择要点加强设防。
    在这个地区,北有长江,南有太湖,二者之间湖沼绵亘,河流纵横,形成水网地带,是敌人运动的天然障碍,利守而不利攻。该地域同时又有虞山、定山、惠泉山等许多高地,分布于苏州、常熟、无锡、江阴附近,地势险要。
    据此,京沪分区的主要抗战方案,就是要在上海到南京之间设置两道纵深防御阵地,分别构筑坚固的国防工事。第一道防御工事,设置在苏州、常熟、福山一线,简称为吴福线;第二道防御工事,设置在无锡、江阴一线,简称锡澄线。
    京沪地区的国防工事,亦久已有人在做了。但是,在剿共高于一切的国策下,所谓国防工事的构筑,不过是一个遮人耳目的举动,一切都是政治宣传的需要,一切也都是权变手腕的运用,虽然有几个钢筋水泥的堡垒,但是点不成线,线不成网,又有什么用呢?一切的国防工程,都需要重新启动。况且,设计思想调整了,国防方案修订了,国防工事的构筑,也需要作许多新的调整和加强。
    构筑国防工事的力量,由京沪分区的防御部队承担,这当然是一群非常廉价的劳动力,也是士兵进行作战训练的一个机会。由于技术上的需要,还需向上海陆根记、陶馥记等私营营造厂借调一批熟练工人,并需调动工兵部队等筑垒技术兵种参加在京沪分区,归张治中指挥的部队,计有第87、88、36师等3个师。
    这3个师都是第5师的老底子,张治中本是第5军的老长官,指挥他们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在中日亲善的口号下,大模大样地构筑国防工事,一旦被日方发现,未免不是一个刺激,也未尝不可以说是一个挑战。因此,国防工事的构筑,不得不在极秘密的状态下进行。如此,也就不得不运用种种手段进行掩护,增加了构筑工事的种种困难。
    构筑国防工事的主要材料是钢筋混凝土,资金的投入是很大的。据说,军事委员会为之拨款只有一百几十万元。在当时,这当然不能说是一个小数目,但与构筑永久性工事与半永久性工事的需要比较,委实是杯水车薪,相距实在太远了。好在后来在淞沪战役和南京战役中,这些国防工事都弃置不用,否则,投入再多,无非也只是一个浪费罢了。
    日军在上海虹口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在杨树浦东端的日商公大纱厂,在小沙渡附近的日商丰田纱厂等,都设有坚固的防御工事,张治中设想如战事发生,中国军队应首先扫荡这些据点及日海军陆战队,使它们无法策应日军登陆。
    为此,张治中命令手下人草拟了一份陆空军协同强袭的扫荡计划,呈蒋之后,得到批准,其中特别提到需配备500磅以上的炸弹,才能炸毁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坚固工事。但是,在中国军队方面,一是缺乏对坚固据点的攻坚训练,二是没有威力强大的攻坚火器,这个计划当然也是一个落空的命运。
    张治中本来还想与淞沪警备司令部合作,在以江湾五角场为中心的上海市中心区,秘密设置阵地工事,防止日军在黄浦江登陆,但只是做了几个据点的机关枪巢,计划没有全部实施。
    苏州留园时期,张治中真是夜以继日地工作。为了处理校务及请示汇报,南京方面是常常要回去的;为着协调与淞沪方面的备战事宜,上海方面也是经常要去的。这样,交通部门为张治中专门配备了一节专用车厢,随时听挂任何一次客车上。在这一个时期,张治中成了京沪路上一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党国要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一个高级将领的指挥素质,也是京沪分区对日备战的一项基本前提。为了能确实掌握上海日军部署情况,张治中命令所属3个师安排连长以上军官,身着便装,分批潜入上海市区进行实地侦察,一方面是让这些军官熟悉大都会城市作战的地形、地势,以及建筑特点与攻击目标;一方面则对日军所建地堡、街垒等重要防御工事,按自右至左的顺序,统一编号,标志在五千分之一的地图上。对每个据点的通道、射向、兵力及可能配备的武器等,均另册登记,发每个步兵团备用。
    尽管这是自己的国家,也是自己的城市,但潜入上海市区的侦察活动,也还需要机智和勇敢。第88师参谋长张柏亭回忆,他参加第87师旅长刘安祺率领的一组,主要侦察范围为闸北地区宝山路、八字桥、江湾路一带;对北四川路底、天通庵附近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周围,则需作反复详密的侦察。
    张柏亭早年曾在江湾路法科大学读书,住在横浜桥附近余庆坊的亭子间里,每天挟了书包,要往返好几次,对这一带地形可谓熟门熟路。同组的谢晋元中校,北伐之后,曾随21师驻防闸北甚久,也是老马识途了。组内的其他人员,大都是光头西装,举止规行矩步,土里土气,不但改不了的一副“阿乡”相,而且改不了的一副大兵相,多少引起了日军的怀疑。
    在公园靶子场附近侦察时,发现有一批流氓大汉跟踪,且指手划脚,状极凶恶。幸而张柏亭、谢晋元等人比较机警,当即带着大家转了几个弯,在北四川路一个朋友家避过风头,总算有惊无险,不然的话,不知会发生什么麻烦。
    此外,张治中指示京沪分区的参谋机构,组织3个师的团级军官及参谋人员,在苏州到上海的长江沿岸及以南地区做了几次参谋旅行,设想战时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研究作战方略。政治工作方面,也在苏州、无锡、江阴、常熟各县,利用暑假集训学生,并训练了一批民兵。
    形势是越来越紧张,1936年9月23日,日军出云舰3名水兵在租界被人狙击,造成1死2伤的后果。借口这一事件,日军出动全部海军陆战队,在青云路、八字桥、粤东中学、天通庵、五州公墓一带密布岗哨,搜索逡巡。
    这显然是一个挑衅的姿态。虽经中国方面多次交涉,紧张的形势是缓和下来了,而日军驻沪海军陆战队的人数,明显地增加了,日军的各种演习也更加频繁了。日舰不断地开到宝山、福山镇、段山港、浒涌等各港口,测量水位,这当然是一个准备登陆的意图。
    问题已是非常严重了。弓弦拉得这样紧,委实有一触即发的危险,中国方面不能不有适当准备。据此,张治中断然决定:密令第36师由无锡推进至苏州附近,第88师由江阴推进至常熟、福山,第87师由南京推进至江阴、无锡。张治中并秘密设计扩充上海保安总团,以增加上海市区应付突发事件的力量。
    此间,张治中向南京大本营送出了第一份准备应付战事的建议书,主要内容为:请将配备京沪分区作战的部队,迅速报到,以便指挥;请即饬令通讯主管机关建设京沪分区军用电话,并指定战时征用地方长途电话的使用权;请将京沪铁路及锡沪公路之车辆尽量控制于预定地点;密令各县将所有船舶尽量诱至于预定区域,并请明定船舶车辆统制管理办法,以便于战时征集调用;请于京沪分区预定作战要点地域屯积必需粮秣,供应军需等。
    一份随时准备应付大战的秘密预案,从苏州留园送出去了。但是,从南京、上海两地看到的情形,仍然是拖拖沓沓,因循守旧;也仍然是一片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景象,丝毫看不到大战前的紧张与亢奋。
    与其说是战争离这个国家太远了,不如说是战争离当权阶层太远了。于是,一份更为痛切的报告,再次从苏州留园送出去。在报告中,张治中沉痛地具申意见:上海为我经济重心,系世界观听,我沪上武力仅保安一团,守土非易。在事变之初,必先充分兵力进驻淞沪,向敌猛攻,予敌重创,至少亦须保持我与租界交通,取攻势防御。若自甘被动,虽占苏福线或锡澄线,洵属非宜;若迎战不能一举破敌,又不能持久支持,则使国人回忆‘一•二八’之役,薄现在中央军之无能矣。
    这是对国事的焦虑,也是对当局者的愤怒。委实是太不像话了,张治中说:大局至此,无论外交如何,似应以抗战决心积极准备,惟各方面仍不免空泛、纾缓、推诿,使部属无所秉承,如徒有作战计划,迄今毫无准备,即其例也。
    日军加快了挑衅的步伐,中国军队也加快了应战的步伐。一切都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也许按照日本方面的战争日程,淞沪大战有可能提前爆发吧!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中国方面,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蒋介石在西安被张学良捉起来了。
    这一事件不但震惊了中国,震惊了世界,也震惊了日本。南京方面全力关注“西安事变”,抗战的准备工作,不得不暂停下来。
    耐人寻味的是,日本方面为全力研究“西安事变”的态势,挑衅战争的活动,竟也有了暂停的迹象。
    据中国驻日大使许世英报告:日本内阁总理召集海、外、陆相紧急会议,达成协议,在‘西安事变’期间,任何日本的行动将对中国局势发生重大影响,并引起西方强列的大为关心。所以有必要采取对事态的发展注视等待的态度,同时所有军事警察与宪兵单位必须警惕禁止任何冲突行为。上海方面的中日冲突,就这样耽搁下来了。
    “西安事变”发生之日,张治中正在苏州留园部署抗战军事,何应钦突然从南京打来电话,通报了“西安事变”的消息,并约张返京商议“讨逆”军事。
    当天夜里,张治中赶回南京,何向张传达了南京方面对“西安事变”的最新决定,谓已决定将张学良撤职查办,军队归何调遣。何是坚决主张对西安方面用兵的,并透露他准备调集三路大军,分别由刘峙、顾祝同及张治中指挥,向西安方面进攻。刘、顾既是张的保定军校同学,黄埔军校同事,也与何应钦有着较深的关系。何把张列为三路大军的指挥之一,并对他进行军事上的交底,可见对张也是十分看重的。
    但是,何应钦的算盘打错了。无论如何,张治中不会支持他的强硬路线。就政治风格而言,他们不是一个范畴的人物。在“攘外”政策方面,何是主张对日妥协的,张是坚主抗战的;在“安内”政策方面,何是坚主反共的,张是主张联共的。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一个基本的政治主张,就是要求联共抗日,与张治中的一贯政治主张,可以说是不谋而合。仅此一点,要张治中带兵去打张学良,显然违背了张治中的一贯立场。
    对于何应钦提出的军事解决方案,张治中当场表示反对:认为这件事只应该政治解决,不必采用军事方式。因为当时唯一着眼点是救蒋。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应该不惜以任何条件求得解决。对于何应钦许诺的“讨逆”军指挥,张治中亦断然拒绝出任。自北伐经来,对于中央军的历次“讨逆”军事,张治中几乎是无役不从。如果说中央军进攻西安之役,也是一次“讨逆”,那么是张治中唯一没有参与的一次。
    12月13日早上,张治中从何公馆出来,就直奔孔公馆,去见宋美龄与孔祥熙。宋、孔都是主和的,张也是主和的。在立场上,他们没有什么不同。因此,张治中不但与宋、孔谈得很投机,而且接受了宋、孔的委托,赶到冯公馆去看望冯玉祥将军。
    张治中恳切地向冯将军表示:蒋夫人希望和平,孔庸之亦望和平,文白自己亦望和平。冯将军很有同感,但表示无确实办法。以私人关系而言,冯将军对张学良素无好感。在中原大战中,张学良易帜附蒋,造成冯、阎军全线崩溃,这是冯深以为恨的;然以国事论,张学良联共抗日,冯深以为然。因此,冯也是主和不主战的。
    然而,这天夜里的中央党部紧急会议已有决定,军队归军政部长何应钦调遣,冯虽为军委会副委员长,但指挥不了军队,更指挥不了中央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对于这样一个无奈的局面,张治中大为忧虑,与冯将军叹息一番后,怏怏而散。
    为了促蒋抗日,西安事变在中共的帮助下,与12月26日得以解决,蒋介石被张学良送到南京了。张学良的初衷,当然是想借此表明他的“君子坦荡”,演出一幕“捉放蒋”的千古名剧;然而,在政治家看来,张学良的这一绿林好汉之举,诚为不可思议。不过,张学良毕竟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军人,对于这一点,张治中不能不表示敬意。对于张学良的“犯上”之举,也许张治中不能苛同;但是,对于张学良联共抗日的主张,张治中不能不表示赞成。这是他们的共同之处,也是他们的一致追求。何况,张治中也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军人。光明磊落的人,总是容易被别人算计,这也是他们的共同缺陷。所以,闻悉张学良已被扣押,将交付军法审判,张治中不能不表示忧虑和不安。
    因此,张学良被扣押之后,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张治中却主动驱车前往北极阁宋公馆探望,对张学良婉言慰藉。
    谈话中,张学良表示对西安方面的事情不能放心,希望能迅速返回西安,率部抗日,并请张治中为他在蒋先生面前说话。看到张学良这样天真憨厚,张治中很难过,也很矛盾,且出于种种考虑,他没有到蒋面前去为他说话。
    多少年后,张治中对自己的机要秘书余湛邦说:我们对不起汉卿!当时除在蒋介石面前作落井下石的人外,和汉卿平日私交最好的也不敢为他说话,更不敢去看望安慰他。我每想起那次会见,心中就倍感内疚!
    “西安事变”结束了,国内的大势出现了重大转机。国民党随之召开五届三中全会,中心议题是商讨对共及对日政策,确定了与共产党重新合作的方针;在对外政策上,表示如果让步超出了限度,则只有出于抗战之一途。
    受“西安事变”的影响,京沪分区的备战工作,也出现了一段停顿的局面。这对于淞沪作战的准备工作,不能不说是一个松懈,一切的部署和预案,事实上也难以落实了。
    张治中是一个学习欲望十分强烈的军人。现在,国内局势出现了转机,备战工作亦有所松懈,利用这一机会,何不出国作一段时间的学习与研究,在军事教育和国防经济方面补充一些新的知识。张治中觉得执教中央军校的时间太长了,无论是军事教育,还是国防建设,都不免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出席国民党五届三中全会之后,一份请辞教育长的报告,从中央军校送出了。这一次不同于以前,张治中在请辞报告的后面,附上了1份教育长继任人选的名单。名单上共列举了5人,请蒋圈定1人。也许是此举大出蒋的意外,也许是蒋的确不好再推托了,张治中的请辞报告终于获准了,蒋并同意放洋,以1年为限,名议是赴欧考察。
    张治中办护照,置服装,买船票,一切都很顺利。就要出发了,蒋从奉化打来电报说:请兄来奉化一叙。
    张治中想:蒋先生真是“皇恩”浩荡,临走之前,还要话别一下,大概还有些话要交代吧。及至溪口,看到军政部长兼广州行营主任何应钦也在场,蒋劈头第一句话就是:文白,你不必出洋,到广州行营去。张治中这才知道蒋又改变主意了,要他到广州行营接参谋长职。哪里知道何应钦很客气,当场表示,自己不过是个挂名的主任,可以请文白直接接主任职。
    张治中当即表示:自己的身体精神,实在需要一点养息,如果不要出洋,广州也不好去,可不可以允许请病假休养一下?蒋表示同意。于是,张治中回到中央军校,交卸职务,离开南京,赴青岛休养。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了,不但宁陕之间没有出现内讧的局面,而且国共之间的宿仇也开始化解了。
    静观变化,坐观成败,等来等去,竟等来这么一个结果,这真是大出日本军阀的意外。日本军人很有些气愤了,也许还有些懊悔吧。于是,华北方面,上海方面,日军挑衅的空气再度高涨活跃起来。
    上海方面的日军,当然也不能落后,通衢哨所的兵力增加了,许多屋顶上架起了高射炮,防御要点的工事在加紧构筑,对准市中心区及南翔方面的炮位日夜都在演习。原驻汉口的海军陆战队紧急调往上海,10余艘军舰在浏河至吴淞间实行封锁,各地的日本侨民都接到了迅速撤退的命令。
    然而,对于干劲十足、情感疯狂的日本军人来说,总觉得这样的局面还不够过瘾,也不够刺激。于是,有了日本水兵失踪事件,又有了日本国旗被撕毁事件。所有的事件,都让人觉得没头没脑,也让人看不明白,外交纠纷连续不断地发生。
    卢沟桥一声炮响,平静的和平生活中断了,艰难的战争岁月开始了。于是,所有的军人,无论是接到命令,还是没有接到命令,都必须迅速赶回部队,奔赴战场。这是战争的召唤,也是国家的召唤。
    “七七事变”之前,张治中在青岛养病。于是,和所有的军人一样,7月8日那一天,张治中拒绝了医生的劝告,收拾行装,径返南京,接受京沪警备司令官的任命,迅速赶赴淞沪战场第一线,率部布置抗战去了。